街坊的傳言未必正確,如果花蕊夫人能得到趙匡胤的寵愛,憑藉她一句枕頭風,也不用自己下去爲難了。但這個婦人確實很是豔麗,可能兩人有那麼一點兒曖昧關係,僅是趙匡胤不會爲之所動。
實際蜀國平,因爲宋朝缺少文臣,許多大臣爲宋朝所用。至少巴蜀富足,這些大臣也有功,包括孟昶的幾個兒子。那個太子孟玄喆打仗是笑話,卻精通文學,移鎮貝州,聽說有治跡,最少勝過宋朝許多文臣。次子孟玄珏爲金吾衛仗,與花蕊夫人同住在河北那個五百間房屋的豪宅裡。另外還有伊審徵、諸葛亮王昭遠、趙彥韜、龍景昭、幸演遜、李廷珪、毋守素、歐陽迥等人。但中間缺少名臣,多未得重用。
可能是因爲坊間傳言的原因,韓重贇纔對徐氏十分厭惡。
徐氏又說道:“九郎不用謙遜,妾身在此深謝。”
“不敢,不敢,徐夫人,我與韓將軍還有事務在身,不便了,”宋九說完,拉着韓重贇的手到了碼頭裡。
“紅顏禍水哪。”
“也未必,武則天將唐高宗迷得不知天南地北,但她並沒有被太宗看中,連偶爾的幾次陪寢還是得徐妃恩情,才得陪寢於太宗。”
“你還不是被潘美家那個小娘子所迷?”
這成了宋九一塊心病,當初說好的,自己一回來就派人上門求親,結果回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又考慮玉蘋的想法,事就拖了下來,不知如何辦。但宋九對這個徐氏還是持同情心理的,去了益州,他爲了解百姓情況,仔細詢問百姓。因爲益州比較安定,又與王全斌打了一個賭,在益州時間呆得最長,只是因爲心情不大好,沒有看什麼風景。但使他聽說了許多事,包括這個徐氏。大多數百姓比較認可,也聽說了徐氏多次勸說孟昶,只是孟昶不聽,她只是一個女子,無可奈何,以至亡國。
現在她來感謝宋九,也說明她心地不惡。
想到這裡,宋九扭頭看了一眼徐氏,她站在哪裡沒有走,宋九要避嫌,韓重贇不屑,二人的反應多少讓她惆悵。薰薰的河風吹來,景色美好,宋九卻沒由來地感到她的蕭索。
春天更深。
河洲上到處是大團大團的綠意。
宋九稍稍忙安定一點,這些天衙內一直找個不停,讓他打發了。太忙了,帶着學子都沒有停下。衙內看到這種情況,也就不好意再來找他。然而有的事是要說的,比如賬目,錢的去向,工程進度,以及一些想要賺高價蔬菜錢的……還有酒。
宋九買來十幾只羊,以及一些菜蔬,在河洲上舉辦了一次燒酒會。
廣邀衙內,以及他們家人,還有諸學子,幾個先生。
宋九請了幾個廚子,開始磨刀霍霍向山羊。幾個役作推出一個個鐵架子,也就是燒架,用錫焊接的錢絲網,下面有爐子,爐子裡升起木炭。
這種焊接工藝比較落後,成本也高,不過這段時間用得多,工人做起來熟練了。它還有其他的一些用途,例如一些球拍。
廚子開始將羊宰割,然後切成一塊塊薄薄的肉片。
算是新式燒烤,以前宋朝也有燒烤,但大多數是大塊肉,甚至整羊。很難說高下,若是烤得好,宋朝原先的烤法外焦裡嫩,味道也不錯。但烤得不好,不易入味。
來的人多,天氣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比如即將來到的清明節出郊外踏青。宋九的地位越來越高,也能真正進入他們這個圈子。來了許多衙內,有的還帶着他們的妻子與孩子。
宋九不停的招呼着。
王全斌兩個孩子王審鈞與王審銳也隨着衙內過來。
王審鈞歲數略大一點,快奔三的人,看到宋九冷冷地點點頭。若非與河洲賬目有關,他們投入很多錢進去,王審鈞都不會來。王審銳歲數尚小,才二十出頭,脾氣火爆,見了面直接問道:“宋九,你這一次西下好威風啊。”
幾個衙內面面相覷。
作爲他們想法宋九下去是做得不錯,就算是婦人之心,那也是皇命,人家看的就是流民與巴蜀百姓怨氣,解決的也就是這個。但宋九功勞是踩着王全斌名聲上位的。
宋九低頭繼續調着配料,淡淡說道:“二郎,不威風啊,嚇壞了。二郎若是反感,我只說兩件事,第一件事巴蜀四五路大軍,本來因爲分贓不均,四分五裂,無人能統轄,以至叛亂不能平滅。但現在是何人領首,又將是何人得這第一功?”
王審鈞正在無聊地看汴水上的帆船,聽到這裡,將頭扭過來注視着宋九。
宋九繼續平淡地說:“二郎,你也成親了,若是與你娘子偶爾伴一個嘴兒,會不會對外人說。巴蜀那邊發生了許多不好的事,也有一些官員也不錯。但文官有治之功,無平之力。武將有平之力,卻無治之功。我下去是巡察使,也是官員。好與歹是內部矛盾,這不當張揚的,況且張揚出來,難道是一件美事。然而中書一干小吏覺得驚奇,到處傳揚。我剛返回京城,聽到坊間種種神奇的說法,我都呆住了。不一定是我做得對,也不一定是你父親做得對。對與錯只能陛下來判斷。中書小吏到處宣傳,能怪我嗎?這些說法不是出自我嘴,而是各書吏的嘴。”
宋九不會提趙普的。
提了也沒有人相信,人家趙普值得陷害你嗎?可消息確實是從中書傳出來的。
王家兄弟如何想,或者王全斌如何想,與宋九無關了,但有一點宋九敢確定,王全斌再厲害,絕對不敢去找趙普的麻煩。這個悶心虧只好受了。
宋九也只說了這兩件事,趙匡義說帶他們獲利的什麼,宋九做不來。若宋九是趙匡胤,說句不好聽的,管王全斌立多少戰功,也將他人頭斬來替幾十萬受害的無辜百姓祭典亡魂。
潘惟德打着圓場,道:“二郎,看來你真誤會了,九郎有什麼本事與你父親作對,想找死啊。大不了就事論事,頂撞了你父親幾句,別當真,若連這個氣量都沒有,我們還能交往麼?”
王家兄弟確實讓宋九說動了,至少在巴蜀確實以王全斌爲首,而這一切正是宋九的功勞。
王審鈞在邊上冷不丁地說道:“九郎,不能怪二弟,街坊上傳得狠,說我父親吃人肉,挖人心,割人乳。”
“這倒不至於,頂多你父親貪了不少錢。”
“得,你還不貪錢,”王審鈞樂道,貪錢不是吃人肉,那不要緊,一拍宋九肩膀,算是揭於此節。有沒有真揭過,宋九也不以爲意,馬上王全斌一回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言臣準備用牛刀將王全斌大卸八塊。而且這麼多衙內,各有各的矛盾,自己也不可能脫俗。
來的人越來越多。
宋九燒菜美味,在京城裡有了些名氣。反正宋九蔬菜發了財,吃大戶,於是許多人一起來了。潘憐兒也過來了,宋九身邊圍着許多衙內,她有話兒不大好說,並且衙內一看到她,一起會意地笑。潘憐兒害羞地閃到一邊。
宋九機靈,裝作去廚師哪裡看,從潘憐兒身前經過,潘憐兒說道:“你這壞人,爲什麼不派人提親?”
“太忙了,後天就是清明節,在城外……還是相國寺我等你,”宋九改了口,清明節那天踏青的人不知凡幾,城外只要有名氣的地點都會有很多遊客,不大好找,不如先約在相國寺。
“你想做壞事啊。”
親一下嘴不算是壞事吧,那麼洞房怎麼辦?宋九未多做解釋,已經很多人看着他們了,又說道:“不會,你若想做壞事,我僱一個馬車,我們去城外做……若不想,我們就找一個茶樓說說話。”
說完撥腿就逃掉。
提親不要緊,關健得與她說一說玉蘋的事,若是她認爲玉蘋只是一個記子,或者是一個婢女,那有點不大好辦。一句話將潘憐兒臊得臉紅雲直飄,舉起拳頭,但那麼多人,只能將拳頭放下。
又有一撥人來了,領首的趙普孩子趙易安。
今天這個燒酒會,宋九用意就有一部分打他的主意。看到趙易安,親熱地迎上前:“大郎,河北哪幾家店賺了不少錢吧。”
“託福,託福,”趙易安滿臉堆笑。事實賺了不少錢,而且不象大棚蔬菜那樣招人眼,就是契股多,分下來他自己並沒有得到多少。但這個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趙匡義將宋九狠揍一頓,看來宋九並不是趙匡義一路子的人。
“大郎,你還不大懂啊,我怕招人眼,河北那些地我不敢打主意。你說一畝二十緡貴,現在證明它貴不貴?這僅是一個開始。前幾天韓將軍問我未來那些房屋售價幾何,我說不知道,但一畝地攤下來是兩千緡。韓將軍說好貴,我說不是貴,是賤。一旦河洲全部動工結束,這裡將是京城最美麗最繁華的地方,它不是一畝地二百金,而是寸土寸金。”
不過現在人對土地概念很模糊,隨着京城更加地繁華,有部分人開始認識到土地價值,但也只是一畝地幾十貫錢左右,也就是一平方米只有三四十文錢,這還是指比較繁華的地方,否則更賤。
宋九不想炒作地皮,但現在這種地皮價值太賤了。又說道:“我說河洲一畝地三千緡錢太賤了,但未來有許多百姓會沿着河北走,那麼兩邊的地價也不會低於一千緡。你一畝只花了二十緡錢買回來,豈不是賺大了?”
“什麼地價一千緡?”
“你算算賬,我們就拿潘樓算賬,它佔地多大面積,房屋又蓋了多少錢?但它一年能賺多少錢。或者換一個比喻,將潘樓搬到我所居住的河中地區,它一年能賺多少錢?這就是地的優勢。不然朝廷徵收城郭稅爲何要將地劃成等級?這樣你再算潘樓的地皮,一畝地價值幾何?那將是幾萬緡錢!這纔是它的實際價值。很多人不明白,甚至還懷疑我河洲交朝廷幾百萬緡錢是傻了,再過一年,你看看我有沒有傻!但這不是一千緡一畝的地,而是兩千多緡一畝地!”
趙易安沉思,宋九又說道:“你父親是大宋宰相,不過這個錢賺起來太顯眼,千萬不能吃獨食。還是帶着大家一起發財吧。河洲是我的,河北是你的。”
“但我已經造了茶樓、酒樓還有客棧,從虹橋到東水門長達五六里路,不能全部建茶樓客棧吧?”
“這倒也是。”宋九做深思狀,這個大家明顯都不大懂,就是趙普來了,說不定也被宋九忽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