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挑了挑眉,餘光掃了一眼葉文初。
謝?不是不可以。
就看四小姐的誠意了。
“胡說,”葉文初一掌拍在葉頌利的肩上,“謝人豈有代勞的,你自己上!”
葉頌利肩膀也和腦子一起骨碌碌掉地上了,他齜牙咧嘴地忍着痛,回頭接着去抱沈翼。
“都是自己人,不用如此見外。”沈翼將葉頌利推遠點,“二公子大可不必。”
“也對。”葉頌利點頭,“你都我和我哥了,以後大家常來常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沈翼很意味深長地頷首。
葉文初接着問廖世榮:“我們贏的錢,怎麼算?”
廖世榮驚看着葉文初,不敢置信:“你還要贏的錢?葉四小姐,大家都是從化人,擡頭不見低頭,你做事這麼不體面,就不怕我報復你?”
“你要說你報復我,那我還真害怕了,”葉文初笑了,“要不直接殺了你,我能放心些。”
“你你你!”廖世榮慌張了,他懷疑葉四小姐能做得出來,畢竟他們做事一點沒有江湖規矩,“你別亂來,你不知道賭館的東家是誰嗎?”
“說出來震住我。”葉文初道。
廖世榮吼道:“馬喬,馬六爺。”
馬六爺?葉文初看向馬玲,馬玲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我知道。劉夫人的堂弟。”葉頌利道,“但他一直不在從化,都是在南海一帶混,是有名的地頭蛇。”
劉夫人?南海?今天的荔枝就是南海帶回來的吧?葉文初揚眉看向沈翼,沈翼一派平靜。
他確實知道,否則不會讓人引王陸來賭,也不會讓乘風偷襲王陸。
“所以,你們打死我沒關係,但得罪了馬六爺,得罪了劉將軍,你們死定了。”
葉文初拍他肩:“那你早說啊,我們一進來你就亮出身份,說你的靠山是馬六爺是劉將軍。”
“我就不敢打你了,笨。”
廖世榮不知道是被拍的還是氣的,吐出一口血。
“那贏的錢我們就不要了,咱們兩清了,”葉文初寬慰他,“好好養傷,要是太疼了就去順安康買點活血化瘀的藥,問題不大。”
廖世榮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鼻孔四周的灰都吸乾淨了。
“走吧!”葉文初和馬玲先出門。
葉頌利也嘿嘿笑着,和一屋子躺地上的人揮着手:“別送了,再會再會!”
沈翼略頓了頓,問廖世榮:“你們從南海來了多少人?”
“說出來嚇死你,馬六爺手底下一千六百餘衆兄弟。”廖世榮道。
“爲什麼來從化?”
“掙錢啊,還能幹什麼!”廖世榮吼道。
“好的,祝你們財源廣進。”沈翼留下了祝福,笑盈盈和葉文初一起走了。
廖世榮剛掙扎着想鬆綁,又進來一批人。
王陸帶着王彪和歸去來了。
正好,場子還熱乎的,他們都沒動手,直接長驅直入。
王陸的頭臉都是腫的,跟着自家哥哥後面,指着廖世榮道:“就是他們,出千騙錢還打我。我報了你的名號,他說你是劉兆平的狗。”
歸去一腳踹在廖世榮的胸口:“罵我哥,你又是誰的狗?”
“我馬六爺的人。王將軍,剛纔真是誤會,都是自己人。馬六爺是劉夫人的內弟,也是劉將軍的人,和您也是兄弟啊。”廖世榮心道自己今天太倒黴了。
一撥人剛走又來一撥人。
“我可高攀不起馬六爺,當不了他的弟兄。我就是來給我親弟弟拿回被人騙的欠條的而已。”王彪冷冷地道,“勞駕,欠條給我。”
廖世榮吼道:“誰他孃的讓王二爺籤欠條的,狗屎糊眼了?”
“還不快去把欠條拿來。”
王彪手下鬆綁荷官,讓她去拿了欠條交給了王陸,王陸認識荷官,接欠條的時候就扇了她一巴掌出氣。
扇完了,一回頭看到了沈翼拆開的桌子,立刻就明白了爲什麼被騙,對王彪道:“哥,你看,這就是證據。”
“這是誰做的?”王彪覺得奇怪,打量桌子後問道,廖世榮如實說了,“是衙門的沈先生和葉四小姐,來給葉二爺拿欠條。”
王彪兄弟在看磁石,歸去忽然問道:“我問你,馬六爺原本在哪裡?”
“在、在南海。”
他一問,王彪就看向了歸去,歸去順口問他:“將軍知道馬六爺在南海的勢力嗎?”
“知道。手裡將近兩千人,還管着幾個島。”
徐銳死後,劉兆平一直沒有再挑選到合適的人頂替,所以王彪立刻就明白了,歸去爲什麼會問馬六爺原本在哪裡。
“馬六爺來從化幹什麼?”歸去問廖世榮。
廖世榮搖了搖頭:“這事兒他沒告訴我,但、但小人猜測,應該是將軍有什麼事吩咐他做,不然他不可能來從化,就開一間賭館。”
“帶走!”歸去吩咐手下,將廖世榮帶出去,王彪跟在後面,在屋後無人處審了廖世榮。
廖世榮知道的不多,但自己猜測加上歸去的引導,真的假的說了不少。
出來的時候王彪的臉色已非常的難看。
王陸帶着人將賭館前後全砸了,拿了他的欠條,跟王彪一起走了。
“哥,這個賭館八九不離十,就是劉兆平指使的。我報了你的名字,他們一點面子都不給。”王陸臉腫了,話的都不清楚,“劉兆平根本沒有把你當自己人,也沒有把你當回事。”
王彪沉着臉:“不要再說了,你以後長點心。”
“爲什麼不能說?而且我是被騙的。”王陸氣惱道,“哥,你可是王爺的人,他劉兆平不放在眼裡,不就是防着你?”
“以前是徐銳壓在你頭上,好不容易他死了,又來了不知道什麼狗東西的馬六,他要壓你頭上,你怎麼辦?”
“徐銳還好說,可馬六算什麼,一個青樓妓女的弟弟,姐弟兩人進了將軍府,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王陸越想越氣。
王彪沉着臉都沒有開口,歸去也坐在一邊沒出聲。
“歸去,你勸勸我哥。”王陸道。
“我不知要怎麼勸。眼下是可以和劉兆平翻臉,甚至殺了馬六,可……後面怎麼安排?”歸去道,“重點是王將軍想要走到什麼高度,坐在什麼位置?”
他一說,王陸也怔了一下,看向王彪。
“只有先確定了我們的目標,才能去對外做出反應。”歸去道。
王陸來回走,在房間裡踱步,又突然停下來對王彪氣勢洶洶地道:“哥,幹掉劉兆平,取而代之。”
王彪錯愕地看着王陸,喝道:“休要胡說!”
“你害怕嗎?”王陸問他,“我敢打賭,現在王爺和王妃都巴不得你動手,將劉兆平殺了。”
王彪擺手:“不要說了,此事做不得。”
“爲什麼?”王陸問道。
“劉兆平之所以是劉兆平,是因爲他手裡的兵馬效忠他,聽命於他。把劉兆平殺了,他們不聽命我有什麼用?”王彪冷着臉道。
“歸去,你說,我哥太頑固了。”王陸道。
“我還是那句話,要看王將軍想坐到哪個位置。”歸去道。
王彪和王陸兩人都看着他,王陸盯着歸去問道:“你有辦法?”
歸去對兩兄弟道:“我覺得,馬六可以成爲王將軍您的突破口。”
王陸起身朝門口看了一眼,又回來關好門,三個人頂頭坐着,歸去小聲道:“我也是剛纔想到。這個馬六我不大瞭解,甚至他的姐姐情況,我也不清楚。但聽王將軍的口氣,似乎是個渾人!”
王彪點頭:“無惡不作!”
“那王將軍就和他不打不成交,拱着他上位,你讓賢,一切順遂他意。”歸去道,“你只要委屈兩個月,必有收穫。”
王彪凝眉道:“你的意思,借馬六來壞劉兆平在軍中的威望?”
“對!貪污軍餉、剋扣軍糧、以次充好、扣押撫卹金,甚至濫殺無辜,這些事恐怕只需要你給馬六機會,都不用動手幫忙,他就會超乎我們想象。”歸去道。
王彪沉默下來。
王陸很興奮,拍着歸去的肩膀,激動的發抖:“你這個計劃太絕了。我在陳王府裡也會助力,讓王妃娘娘也擡舉馬六,叫他飄到祖宗都不認識。”
“如何辦?”歸去問他。
王陸得意地道:“這種內宅的事你們不懂。王妃不方便見馬六,也不能直接誇讚他,但卻能將劉夫人請到王府去,劉夫人再帶着馬六的妻子,進出幾次王府,馬六就能飄。”
“哥,王府的事交給我了。其他的是你和歸去再細細商量怎麼做。”
“兩個月!”王陸拍桌子道,“我要將今天受到的屈辱,十倍奉還。”
王彪沉默着,有的事王陸看的不清楚,可他卻很清楚。
做劉兆平真的好嗎?
在他看來,不一定。朝廷削藩迫在眉睫,早晚都要選擇,要不然歸順朝廷,要不然就造反,陳王和劉兆平的意思是第二條路。
在廣南東路造反是可以,山高皇帝遠,可也同樣的,陳王府也只能止步於此,前途一眼看到了頭。
所以,他要好好想想。
“將軍,”歸去給王彪倒茶,聲音和緩,“經過這些日子來看,我覺得你能做得選擇很多,你的時間也不緊迫,再細細思量考慮周到最好。”
王彪頷首:“容我再想想。”
但讓王彪意外的是,第二天劉兆平將他喊去,訓斥了他一通。
劉夫人坐在邊上,埋怨地看着他:“你和我兄弟有誤會,怎麼都應該來找將軍,你怎麼能直接把場子砸了?”
“這賭館將軍也有份,砸了賭館,讓將軍怎麼服衆?”
劉夫人是真的生氣,這個賭館她和劉兆平過了一耳朵,但實際經營的只是她和馬六。
上次葉文初諷刺她沒有一百萬兩,她便要想辦法掙,好叫那些僅僅投胎好的人看看,憑本事纔是硬道理。
但沒有想到,才半月就被葉文初和沈翼砸了,他們還算好點,只是壞了一張桌子,王彪和王陸還是自己人,居然直接把他們所有的都砸了。
王彪抱拳,憋着火道:“王陸被打,他心中有怒,做法一時有點過激,對不住了。”
“怎麼辦吧!”劉夫人道,“砸了的地兒,你怎麼也要賠點錢。”
王彪錯愕,看看劉夫人又去用眼神詢問劉兆平。
劉兆平的腿正疼得煩躁,對王彪道:“你就意思意思賠點。”又訓斥劉夫人,“你不要沒數,得寸進尺的鬧騰。”
王彪屈辱至極:“將軍,軍中還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他拂袖便走了。
“他這是什麼態度?”劉夫人和劉兆平道,“他就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裡,我看你趁早把他手裡的權收回來。”
她不但要掙錢,還要培養弟弟,壯大娘家給她撐腰。
“不然,他早晚得反了。將軍,他和徐銳不一樣,他是陳王的人啊。”
劉兆平躺下來,掃着袖子讓劉夫人滾。
“您現在也溫和了,不罰王彪,連葉四您也忍耐。”
劉夫人氣呼呼地往外走,邊走邊道:“我和葉四的仇,不共戴天!”
劉兆平沒說話,但劉夫人剛纔說王彪的話,卻在他心裡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