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金花跟馬程峰的命運有些相似,只不過馬程峰是晚產兒,金花是早產兒,金花八個多月就生下來了,因爲早產的緣故,所以這小丫頭從小體弱多病,一年裡都得有十個月是在醫院度過的。樸家後人,個個體質都異於常人,金花也一樣,下生的時候,差點把接生婆嚇壞了,小丫頭渾身上下長滿了魚鱗,用手一摸,都刮手。
在樸老蔫眼裡這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也就沒太當回事。但金花又跟其他樸家人有不同的地方,別看她身上也有鱗片,可手掌五指間沒有肉蹼,另外,小姑娘不會游水。樸家人的水性是與生俱來的,出生後直接就能扔進水裡去,金花卻不然。
樸老蔫看着保溫箱裡的閨女,就跟看怪物一樣,說她不是樸家後人吧,渾身上下附着在皮膚上的那層鱗片就是最好的見證,可說她是吧,樸家人身體強壯,水性極佳,這兩點金花全都不佔。他幾次跪在先祖石碑前問人魚,老祖宗呀老祖宗,這真的是我樸家之後嗎?老天爺該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照這麼下去,恐怕她都活不過一歲呀!
後來事實證明,金花不但活過了一歲,而且身體也越來越好,當然,她依舊不會游水。
在她滿百天的時候,爹孃用身上最後那張票子,帶身體虛弱的閨女去了縣城的照相館,拍了張全家福。也許這會是女兒一生中唯一的一張照片吧。
一家人坐在老街照相館門口的馬路牙子上低着頭唉聲嘆氣,治不起了,閨女要是再有病家裡真的住不起院了。金花在母親懷中哇哇哭着,好像也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
“算卦,算卦,貧道前世乃是太上老君坐前小童,全因偷吃了仙丹被老君打下凡間,受這一世塵華之苦……”一個閉眼瞎老道手中舉着卦旗一邊走一邊吆喝着,最後才說出重點:“前生本爲池中魚,魚兒不識九天蓮,誤食惡果落九天,今世雖爲魚人後,卻非江河瀟落塵!”
“嘶……”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閉眼瞎老道就是從他們一家三口身邊經過嘴裡輕聲嘟囔了這句詩文,竟是引得樸老蔫大爲驚愕。莫非說的就是他家閨女的命嗎?
“這位道爺請留步。”他趕緊追上去叫住了算命先生。
“老闆算卦嗎?五毛錢一卦,不準不要錢,保證算盡你前生今生與來世的富貴榮華呀!”瞎老道又開始吆喝套話了,一般這麼說的都是自吹自擂,江湖騙子!
“這位道爺,您方纔所念的詩文是……是從何而來呀?可是說的小女的命?”
“呵呵……老闆不必放在心上,貧道也是隨口一說而已,天底下哪裡會有這等命格的奇人呢?那豈不是人魚轉世了?”瞎老道捋着鬍子笑呵呵道。
詩文中說的很明瞭了,什麼意思呢?說你前生本是九天蓮池中的一條仙魚,九天蓮是何物呢,乃是觀音菩薩玉淨瓶中聖水所生出的蓮花,這仙魚不愚鈍不知道這乃是池中生長的是聖蓮,把五百年一開花五百年一結蓮的鏈子給吃了,這才觸怒天威闖下了彌天大禍,故而被天庭貶下凡間,今生今世雖得了人魚之軀,卻再不可進入大江大河中修行了,只能在人間苟延殘喘受盡凡塵疾苦。
“道爺,我身上只剩下最後兩毛錢了,如果您不嫌棄,可不可以給小女搖一卦呢?”樸老蔫也不是一般人,眼力毒的很,一眼就認出這瞎老道絕非尋常的江湖騙子,別看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卻是字字珠璣呀!
老道走上前去,先是伸手摸了摸小金花的臉蛋,說來也怪了,金花體弱多病,剛從醫院裡打了吊瓶出來,正是在她娘懷裡哇哇大哭呢,可被老道髒兮兮的大手一摸,竟然不哭反笑,而且笑的時分自然,就好似魚兒與水一般。
“呵呵……哈哈哈……”瞎老道放聲大笑。“好呀!好一身慧骨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此女便是貧道尋了一生的‘水中魚’,待她長大成人,必是褪去一身鱗羽,化作金身棲上梧桐枝。”
老道的意思說的很清楚了,說如果這小姑娘能順利長大成人,活過十六歲,那就可拜託人魚的命運,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只有鳳凰擇良木而棲,只有梧桐枝才能吸引來綵鳳。她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命格呀!
書中暗表,這老道算的是真準,無雙後期繼承大統,一統江湖成爲關東盜魁。雖然不算是什麼皇帝,可也算是土龍的命了!金花與他有婚約在先,自然就是她媳婦兒,盜魁的媳婦兒背稱作金鳳一點都不過分。
這話跟別人說肯定是聽不懂,但樸老蔫知道閨女的婚事,聽的直豎大拇指。“道爺真乃神人也!呵呵……如此看來,道爺也不是偶爾從此經過那麼簡單吧?既然有意指點迷津,還望道爺直言相告,小女現在命在旦夕,我樸家如何擺脫厄運,爲她改天換命呢?”
那瞎老道說改天換命是不可能了,上輩子他闖了大禍,此生此世必要償還,但這債只需還到16歲,過了16歲,這孩子自然而然就會飛上梧桐枝,那是誰也無法阻止的。不過至於怎麼活過十六歲,那就要想些法子了,貧道有一個法子,但對她而言有些殘忍,不知道你們當父母的是舍不捨得呀?
“哦?既然道爺心中早有打算,那爲何不說來聽聽呢?倘若道爺說的對,我們夫妻自然也是要爲了閨女的前途着想。”樸老蔫看出這老道的來意了。
老道抿着嘴呵呵乾笑着,左右看了看,見街上沒有幾個人,便從身上掏出了個小布包袱,打開包袱皮後,裡邊是個蛇皮裹着的短刀,那短刀蛇形,刀柄上已經鏽跡斑斑了。這把刀剛漏出來,虛弱的小金花竟主動伸出小手來拿它。才幾個月大的孩子就要玩刀?樸老蔫生怕傷到孩子,伸手就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