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柺子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就知道，自己的這幫親戚，根本靠不住。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老父，他已經年過花甲了，滿頭都是白髮。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次打擊太大，他整個人又蒼老憔悴了許多。
莫名的。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爹，已經不是以前威風凜凜，雷風厲行的副村長爹了。
他只是一個老人，一個操煩家事的年邁老人。
也是一個可憐的老人。
罷了罷了。
既然大家都不養，那他養，他照顧他。
喬喬不肯讓他帶他回去，那他就搬出來，跟他住在一起。
想到這裡，顧柺子讓楚莫幫忙，把他帶到家裡去。
楚莫啊了一聲，“爹，喬喬不同意把……把他帶回家住的。”
“之前喬丫頭不是做了帳篷嗎？家裡還有一些材料，我去做一個，讓爹住在帳篷裡就好了，天寒地凍的，他的身子也吃不消。”
“這……”
楚莫有些猶豫，他怕要是把顧爺爺帶回去，喬喬會不開心，可是顧老爺子這麼老了，若是……
想了許久，楚莫這才咬牙，帶着顧老爺子一起回去，她懶得再去摻和他們之間的事情。
顧柺子等人走後，大柱娘嘆了口氣，心疼道，“秋喬這孩子真是命苦，那小的一個房子，又要擠一個人，這怎麼住得下呢。”
“可不是嘛，顧老爺子以前對她們，可是苛刻得很，雖然人到老年，沒有人贍養，很是可憐，不過，這也是他自作自受，誰讓她那麼偏心呢，如果我是秋喬，我也不會讓他住的，他現在可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各種疾病都出來了，養一個老人費用很高的。”
“顧家除了秋喬他們那一支，其他的，全是笑話，三個兄弟把一個寡婦的肚子搞大的事，都能做得出來，真是丟人。”
“……”
雖然顧秋喬拒絕把顧老爺子接回家裡住，但是難得的，村子裡卻沒有一個人說顧秋喬不是，反而個個都在把責任怪在老二，老三一家。
村子裡議論紛紛最多的，也是王寡婦肚子裡孩子是誰的事兒。
顧秋喬回到家裡沒多久，楚莫就揹着顧老爺子跟顧柺子回來了。
顧秋瑩一看到顧老爺子，臉色馬上就變了，不可置信道，“姐姐，你不是說，不會讓他們來咱們家住的嗎？”
顧柺子趕緊解釋，“瑩瑩，他是你爺爺，你不能這麼說話的，而且，我也不會帶他 到咱們家住，我在外面搭一個帳篷給他睡就好。”
“爹，你在開什麼玩笑，你在家外面搭一個帳篷給他睡，那跟帶回咱家有什麼區別？爺爺的生活起居，不是都是要我們照顧嗎？”
“可他畢竟是你爺爺啊。”
“他不是我爺爺，我顧秋瑩沒有爺爺，從小到大，他是怎麼對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的時候，他對我非打即罵，有什麼吃的，他從來不會給我們，我跟姐姐餓得奄奄一息了，他也不管不問，你看，我這全身的傷，都是他打的。”
顧秋瑩掀開袖子，那裡一道又一道的燙傷，割傷，撞傷，每一道都猙獰可怕。
顧秋喬眼神一冷。
以前她就發現秋瑩身不少陳年傷痕了，沒想到，這些傷都是她這個所謂的爺爺打的。
顧柺子心都痛了起來。
女兒捱打，他比誰都心痛。
可那畢竟都過去了呀。
他都已經那麼老了，再活能活多少年？
顧秋瑩抹了一把淚，繼續道，“小的時候，顧秋鴻跟顧秋錦一直欺負我，爺爺看到了，從來都不會喝斥他們，只要我頂他們一句嘴，爺爺就把我往死裡打，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他打死了。還有孃親，娘爲什麼會被氣死？還不是因爲他重男輕女，如果不是他想把姐姐給賣了，給顧秋鴻娶媳婦，我們家又怎麼會發生那些慘事，既然他那麼疼顧秋鴻，那就讓顧秋鴻去給他養老。”
如果是平日裡，顧秋瑩這麼說話，顧柺子肯定會訓斥的。
可現在，他卻沒有資格去訓斥。
自己的兩個女兒，小的時候是怎麼被欺負的，他都看在眼裡，他也知道，她們受了很多的委屈。
現在不養爺爺，他也能理解。
只是……
只是……
“要不……我把帳篷搭遠一些，不會妨礙到你們可好？這麼冷的天，如果沒有一個地兒睡，你爺爺肯定會凍死的。”
楚莫跟楚陽識相的不敢開口插話。
他們對顧老爺子一點兒好感也沒有。
但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直接轟出去，他們也於心不忍。
只能靜靜的站在一邊，尊重他們的看法。
“爹，說來說去，還不是由你照顧他，我就不明白了，他那麼多兒子，爲什麼非得要我們家來照顧呢？他們呢，他們拿了他那麼多的好處，現在他生病了，那些人，一個個都不管不問了嗎？”
“瑩瑩，算爹求你了，爹絕對不會讓他妨礙到你們的，你們……你們就當作給他一個帳篷就好了，畢竟你們身上，都留他的血。”顧柺子近乎哀求。
顧秋瑩抹了一把淚，哭着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你以爲我不知道，現在他睡帳篷，過沒多久，肯定又要把他往家裡搬來住，還有二叔一家，也很有可能賴過來的。反正如果他住進了咱家，那我就搬出去，我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你就當作沒我這個女兒吧。”
“瑩瑩……瑩瑩……”顧柺子掙扎着追過去。
顧秋喬阻止，緩緩開口，“百善孝爲先，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家裡不會歡迎他來住的，我讓楚莫幫忙搭一個帳篷，你先讓他睡在外面吧。”
顧柺子一喜，“喬丫頭，你同意你爺爺來住了嗎？”
“我沒有同意，我只答應給他一個帳篷，我顧秋喬跟秋瑩一樣，沒有爺爺，如果他住進這個家，我也說了，我會徹徹底底的離開。”
顧柺子的臉色馬上又沉了下去。
顧秋喬眼神一閃，轉過身，“秋瑩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去勸她。”
顧柺子嘆了口氣。
希望她的兩個女兒都不要生氣吧。
從身上脫下棉衣，想蓋在顧老爺子的身上，避免他着涼。
卻見顧老爺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眼睛。
顧柺子嚇了一跳，“爹，你什麼時候醒的？”剛剛的對話，他聽到了嗎？
如果聽到了，那他該有多傷心？
顧老爺子虛弱的開口，聲音充滿濃濃的無奈，“我的意識，一直都很清醒，只不過眼睛睜不開，嘴巴也說不出話罷了。”
顧柺子又是一驚。
意識一直都很清醒，那……
那剛剛二弟三弟他們說的話，爹也全部聽到了？
顧柺子趕緊安慰道，“爹，你別想那麼多了，二弟跟三弟現在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他們只是心煩罷了，等想通，就沒有事了。”
顧老爺子諷刺一笑。
想通就沒事了？
這些子孫，個個都是不孝子。
他現在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累贅，一個對他們沒有任何幫助的累贅，他們恨不得把他這個拖油瓶甩開，又怎麼會給他養老呢。
回想以前，他對顧秋喬跟顧秋瑩確實太差了。
他的所有記憶裡，甚至沒有一幕是對她們好的，能想起來的，也全是責罵毆打她們的情景。
她們不認他，他能理解。
一輩子辛辛苦苦把這些孩子拉扯到大。
他不捨得吃，不捨得用，不捨得花，最後呢……
這些後代子孫，除了顧柺子以外，沒有一個人願意養他的。
顧老爺子身上的力氣，彷彿全部都被抽乾，虛弱道，“一條賤命而已，死了就死了，不用你們照顧。”
倒是王寡婦。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活着，就不會讓她進門。
顧柺子沒有回答，而是進去端水給他喝，又讓楚莫趕緊幫忙幫個帳篷出來給顧老爺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