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曼之島的鐵堡雖然如今已經不再是肯迪克的王都,但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其性質,都是整個月影羣島的核心。
這裡最早曾經是弗族德魯伊的聖殿與王都所在,在一千多年前不知因爲什麼變故,弗族人整體將王都遷移到了南方奎耐斯島的卡爾卡利迪爾。
而原本的鐵堡則轉眼間成了北陸人位於歐曼島上最大最堅固的堡壘,同時這裡也出產着整個科瑞爾最另類的聖騎士,還有它的進階職業,聖堂武士和聖盃騎士。
明明信仰着聖光,卻是整個肯迪克王朝最令人恐怖和最具暴力的一個王國,也居住着整個月影羣島最好戰的民族。
讓外人疑惑的是,在這十多個世紀中,北陸人與弗族人一直保持着爭鬥的關係,甚至就連兩族的通婚者都會遭到主流排斥,但兩者卻依舊保持着某種默契的共存關係,在某些外來勢力入侵時,兩者還會共同對外,就如同這一次的月海戰爭。
在艾麗西婭肯迪克這位至高女王上位後,北陸人更是一度被這位女王的氣度所折服,從而正式併入了肯迪克王朝。
月影羣島一直孤懸海外,也拒絕跟劍灣沿海城邦聯繫貿易,所以外人對於月影羣島的一些信息往往是有些謬誤的,甚至分不清北陸人與弗族人的關係。
只不過,如今這個人數雖然不多,卻格外彪悍的王國儼然已經在路斯坎的堅船利炮下失守了。
往日插滿了尖槍的鐵堡城牆上,身着一件厚重大衣的阿克勒姆正遙望着遠方南方儼然已經被鑿的光禿禿的山脈,不知在思考着什麼,以至於他肩膀上的那隻鸚鵡都有些栽瞌睡。
那片山脈曾經是弗族德魯伊的聖地,是狼人學派德魯伊的訓練所,後來又成了鐵堡的禁地,也是聖武士的歷練之地。
只是如今這裡的聖騎士不是戰死就是被擒,普通的平民們則在皮鞭與利刃的驅趕威脅下幹着永無止盡的挖掘工作,似乎在這片神殿的遺址下,埋藏着令這位奧術兄弟會會長也着迷不已的寶藏。
就在這時,一名身材佝僂蒼老法師緩緩走上臺階,面容平靜對阿克勒姆彙報道:
“會長,我的人剛剛收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不知您有沒有興趣聽?”
阿克勒姆還沒來得及轉身,肩膀上的那隻鸚鵡就頓時來了精神,聒噪道:
“你快講!你快講!不有趣就把你吃掉!”
這位奧術兄弟會的會長也不嫌它煩,而是摸了摸它的腦袋,隨手餵了塊不知是什麼生物的肉塊兒給他,明明足有拳頭大小的肉塊兒,竟是被其強行嚥下,明明噎的直翻白眼兒,卻怎麼也捨不得吐掉。
阿克勒姆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帶和煦的笑容道:
“噢,蘇爾扎克,你不在奎耐斯島給我好好的攻打卡爾卡利迪爾,這又是給我帶來什麼壞消息了嗎?這段時間的壞消息,我可都有些聽膩了,該不會是我們路斯坎已經淪陷了吧?”
來人是蘇爾扎克,曾經的、也是現在的路斯坎五大元帥之一。
雖然如今很多人都恍然明白,原來大半的至高統帥早已被奧術兄弟會侵蝕並淪爲他們的棋子,但這並不意味着阿克勒姆可以肆意敷衍他們。
恰恰相反,無論是如今的路斯坎元帥們,還是石樹四塔之主,都是他所依仗的所在。
哪怕...他們之間有些時候並不是那麼和諧。
可有法師們曾分析到,那可不就是這位會長想要看到的嗎?
相比起抱成一團的至高元帥們,那位會長恐怕更加樂意看到一盤散沙的元帥們,即便這樣經常會造成路斯坎不必要的內耗。
“怎麼可能,就那幾個窮鄉僻壤的北地城邦,恐怕到現在,都還沒做完戰爭動員和輜重籌備。至於卡爾卡利迪爾,畢竟是肯迪克王朝經營了千年的王城,我們尚且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聽到這位會長無比心大的玩笑話,蘇爾扎克嘴角抽了抽,之前聽聞政敵出了大簍子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了大半,想了想,還是彙報道:
“我聽說的是,雷特納那邊似乎出了些簍子,不但將自己的船艦沉了一半,來自烏賊羣落那邊的船艦材料更是死的沒剩幾條了,這恐怕,會對我們劍灣上的佈局不利啊。”
若是換做李維處在阿克勒姆的位置,恐怕已經氣急敗壞到罵娘了,這位會長卻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好以暇整的問道:
“這還真是個糟糕的消息,難道那個倒黴的傢伙,這是碰到風暴天了?”
眼見這位難纏的傢伙終於肯給自己遞話的空間,蘇爾扎克陰仄仄的笑着道:
“如果碰到風暴天,雷特納那個傢伙早該回來向您請罪了,順便以此向您再要上一隻船艦的歸屬權,哪裡會像是現在,連第一時間上報這件事情他都不敢,就帶着人上岸圍剿那羣北地人去了。”
“北地人?他們什麼時候摸過來的?是凱爾本?還是北地七姐妹中的誰?”
阿克勒姆似乎這才認定事情的嚴重性,這種繞道敵後的戰略,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可能性,只是以他熟知的幾位老對頭,都不是這種偷偷摸摸的風格。
其中凱爾本那個老傢伙可能夠猥瑣,卻沒這個膽子以身犯險,即便他腦袋上還頂着個魔法女神選民的身份。
蘇爾扎克似乎極爲滿意難得看到這位會長失算時的神情,不過也不敢因此而倚老賣老賣關子,而是直接道:
“確切的說,是一頭銀龍,米納斯提里斯之主李維斯·塞克斯圖斯,北地最近幾十年崛起的新貴。
“而現在也有足夠的證據表明,在耐蘭瑟爾海域失聯的那幾艘幽靈戰艦,大概率是這位銀龍領主所爲。”
這會阿克勒姆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銀龍領主李維斯,我聽說過他的名字,可在我的印象中,他沉睡前並沒有進入傳奇啊,難道...”
蘇爾扎克笑道:“他如今依舊不是傳奇,大概率還處在19級巔峰,尋找着自己的傳奇天命,不過巨龍這種生物,本身就不能以常理而論,況且,這位銀龍領主的領地中還研發出了鐵甲艦和一種新型的鋼鐵魔像,所以雷特納的失敗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我今天前來,並不是爲了向您贅述那個蠢貨所犯下的過錯,而是,我認爲這是一個機會,無論是鐵甲艦,還是這種新型鋼鐵魔像,都有很大的參考價值,以彌補我們在這方面的不足。”
阿克勒姆卻是緩緩搖頭道:“無論是鐵甲艦,還是鋼鐵魔像,即便我們找到了原形,想要破解、模仿、試製、調試、量產這一系列下來,恐怕沒有個幾年時間,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對如今的我們來說,太慢了。”
只是出乎蘇爾扎剋意料的是,阿克勒姆說道一半卻是話鋒一轉,問道:
“不過,你剛纔說他們已經突破了雷特納的船隊,進入了奎耐斯島?”
蘇爾扎克當即抓準機會道:“不錯,那頭銀龍領主在殺死了卡羅菲什那條烏賊親王后,就帶着那艘鐵甲艦墜入了奎耐斯島,而雷特納那個蠢貨只知道一味的知情瞞報,耽誤的軍情,我很擔心那頭銀龍會對會長您的全盤計劃造成什麼影響。”
直到這時,阿克勒姆的面色才變得認真起來:
“的確,無論如何,我們的計劃不能受到任何影響。”
他沉吟了半響,吩咐道:“這樣,蘇爾扎克,進攻卡利迪爾的攻勢暫緩一下,你分出一部分隊伍去圍剿那頭銀龍,我會讓雷納特配合你的,務必將其梟首。”
蘇爾扎克等的就是這個命令,他已經迫不及待的看到雷納特那彷彿便秘般卻又不得不受自己轄制的表情了,欣然道:
“遵從您的意志,您的智慧,必將帶領我們奧術兄弟會尋找到魔法的根源!”
“必會找到魔法的根源!必會找到魔法的根源!唔...”
會長肩上的那隻鸚鵡再次聒噪起來。
“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阿克勒姆又塞了一塊肉進了鸚鵡口中,然後對着蘇爾扎克揮了揮手道:
“你先下去吧。”
“是!”
只是待蘇爾扎克剛剛離開,暗處的陰影中就走出了一名將面龐隱藏在黑色兜帽中的中年男人,笑吟吟道:
“果然即便是來到了這片蠻荒之地,也不會缺少殺戮與紛爭,怪不得殺戮之神的牧師們老喜歡往這兒湊,只是看來,你似乎也遇到麻煩了。”
“難道你願意爲我解決煩惱嘛?艾加遜·納塞雷先生?”阿克勒姆同樣對這位班恩的牧師回以禮貌的笑容。
“如果挑起紛爭能夠爲你解決麻煩的話,我艾加遜自然願意爲您效勞。”
艾加遜臉上笑容依舊不減,這才步入正題道:
“我過來想告訴你的是,你給我的材料不行,死了太久了,血液早就失去了活性,我需要,更加鮮活一些的...足夠優秀一些的,肯迪克王室血脈。”
聽到‘材料’這個詞彙,阿克勒姆明顯有些不愉,卻沒有多說些什麼,而是輕笑道:
“那你去幫我把卡爾卡利迪爾打下來,王城裡的王族們足夠滿足你的需求。”
“您就別開我的玩笑了,那裡可是有座著名的迷鎖守護啊,像我這樣的暗神信徒可進不去。”
艾加遜卻是連忙擺了擺手,然後眯起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絲:
“阿克勒姆,我的老朋友,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鐵堡淪陷時,有位聖殿的聖堂武士護送着一位紅髮的王女通過密道衝破了重重封鎖逃到了奎耐斯島,我該說是這位王女好運驚人呢?還是這位聖堂武士英勇無雙,所向披靡呢?”
阿克勒姆面色淡然道:
“多她一個,也未必用的上。”
艾加遜卻是冷笑:
“但少她一個,也說不定就湊不齊了。”
“艾加遜!”阿克勒姆輕喝道。
艾加遜卻是絲毫不給面子的加快語速,嚴厲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雖然你對外宣稱已經攻破了他們的王城以讓沿海城邦暫時打消對付你們路斯坎的想法,但事與願違的是,在黑杖領主凱爾本的撮合下,北地汲水城、米納斯提里斯、銀月聯邦已經聯手準備攻打路斯坎,逼迫你分兵回援,而那位銀龍領主更是已經從卡琳珊借道來到了月影羣島。
“可現在的卡爾卡利迪爾迷鎖全開,你除了陳兵軟磨硬泡外還偏偏沒有太好的辦法!
“那麼,你還準備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路斯坎被北地城邦聯軍推平易幟的時候?
“等到那頭銀龍撞破我們計劃然後帶着一大幫自詡正義的金屬龍前來攪場的時候?
“還是等到,你這位奧術兄弟會會長在那羣元帥塔主面前耗盡所有威信,整個路斯坎分崩離析的時候?”
眼見,這位紛爭牧師的質疑聲一聲比一聲尖銳刻薄,阿克勒姆平淡開口打斷道:
“艾加遜,我阿克勒姆,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紛爭教徒來教我行事了?”
眼見這位奧術兄弟會會長真的怒了,艾加遜這才重新堆起笑容,眯着眼睛柔聲道:
“哈!是我逾越了,我相信會長您,屆時定會做出明智的抉擇的。”
說罷,這位紛爭教徒便如同他來時一樣,緩緩消失在陰影之中,黑暗中傳來他宛如魔鬼般的低語:
“噢,可別忘了,您與我主的約定啊,我親愛的...會長大人。”
阿克勒姆深吸口氣,待那位難纏的紛爭教徒真的消失後,這才怒罵一聲:
“該死的雜種!”
這位在路斯坎民衆中有如神明般果決的獨裁者,直到這一刻,才露出一絲疲憊之色。
同時也對那名叫艾加遜的紛爭牧師再次提高了一絲警惕。
那可是,曾經讓魔法選民薩馬斯特一步步走向瘋狂的男人啊。
而如果肯迪克王室這邊沒有說慌的話...
那麼,被那個毒舌灰心的紛爭教徒盯上的...
恐怕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血脈了...
他站在城頭上眺望了良久,深吸口氣:
“一切,爲了抵達魔法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