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我們才十幾歲,剛上高一。 我安晨還有七鳳去大明山遊玩,當時正值暑假,熱得很。我和七鳳貪戀那山洞下的一汪清泉,擅自越過警示線過去洗手洗臉,沒想到差點掉進泉裡,還好安晨救了我們。
回想起這些,我不免輕笑起來,唯有少年日子最是輕狂無畏。
安晨道:小豬,想起來了吧
嗯。我點頭,要不是你,我和七鳳早就沒命了。
我不是要說這個。你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你在泉邊弄水的模樣好美,長髮飄飄,衣帶飛舞,像仙子下凡一樣
哈哈怎麼會不記得。你一說完那話就被七鳳揍了一頓,直到返回學校的時候眼睛還是烏青的,哈哈我想大笑,又怕驚動了秦女,便用力地抓着安晨的肩膀,憋着笑。
那秦女也沒啥其他的表情,只是扒在安晨的肩頭一直望着我。我按在安晨身上的手正好與秦女的手重疊着。
安晨道:被七鳳打死也值得啊。你忘了當時你給我上藥時,說了一句什麼話麼
什麼話我問。
你說,要是七年後我未婚你未嫁,我們就在一起。
瞎說我不記得我說過這話。
就知道你會耍賴。安晨伸手進口袋,拿了一個微型的錄音機出來,按下播放鍵,裡面清越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安晨,你看你望着小豬那眼神,情竇初開了吧是七鳳在說話。
安晨道:我就是喜歡小豬怎麼了
就算你是富二代,也未免追得到小豬。
我又沒說要追她,安哥我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一直守護着小豬,就不相信她不動心。
那這樣好了。要是七年後你未婚,她未嫁,你們就將就着在一起吧,哈哈
叮的一聲,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
安晨得意地道:我沒亂講吧
那是七鳳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你當時就在旁邊,你敢不承認你沒有反駁敢說不是默認了
我我被安晨說得一直話塞,在腦中翻來覆去地想那時的情景,只記得大致的事情,具體的細節真是回憶不起來了。誰能清楚地記得七年前某日某時說過什麼話啊,除非是特別重要的話。
我用空着的那隻手撓撓頭,尷尬地笑笑:再過幾個月我兒子就三歲了,你確定還要追究那些莫須有的事。
安晨笑笑,搖搖頭:我只想告訴你,我沒變。
聽他說完這話,我的臉刷一下全臉紅,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像是貼在了熱鍋上,想抽手而回,卻又怕秦女因此離開安晨的身體,去破壞石三生的計劃。
安晨沒有繼續糾結剛纔那個話題,只是一反常態地沉默了起來。
原本我把安晨當做好朋友,偶爾也會開開玩笑,但像剛纔那樣認真的表情,我很少在安晨臉上見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覺得氣氛萬分尷尬,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輕鬆感。
半晌後,安晨輕道:小豬
啊嗯怎麼了我正在發呆,突然聽到安晨叫了我一聲,忙條件反射地擡頭回應。
安晨比石三生矮不了多少,此時正俯身盯着我,眸裡有微弱的火焰在跳躍。我一擡頭,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瞬間只覺得心突地漏跳了半拍,轉眼又狂跳起來。
我的心裡只有石三生一個人,絕對容不下其他人的身影,所以對於曖昧這種事,我做不出來。相信安晨也知道我的心思,但願他不要將話說得太過。萬一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難免弄得大家連朋友都做不成。
安晨的雙手撫上我的肩膀,我稍微反抗了一下,不敢太大動作。小豬,我們永遠是朋友麼
最好的朋友我強調了一下,希望安晨能明白。
那如果最好的朋友做錯事情,值得被原諒麼
我不明白安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安晨伸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小豬在我心裡,永遠是如仙般出塵的女子。依然笑着,可那笑中卻帶着一絲苦味,眼神也愈加迷茫起來。對不起,小豬說完,整個身體向後倒去。
安晨我手抖了一下,料不到事情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原本準備了一大堆說辭,此刻半點也用不上。安晨,你怎麼了怎麼了啊
那秦女在安晨倒地我的手離開她時,便快速閉眼,閃身進了那道黑色的牆壁之中,彷彿我們是閉眼看不見東西,她反而是睜眼看不見東西一樣。
我嚇壞了,趕緊蹲下身抱住安晨。安晨躺在我懷中,身體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變得透明
安晨我輕喚,生怕聲音太大,會加快安晨的離開。我覺得安晨要離開了,爲什麼我現在才感覺得到
小豬,別哭。別怕,我不是死了,我只是進了神靈之門。安晨笑着,笑如暖陽,落進我眼裡卻成了最刺痛的傷。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我腦子根本反應不過來,情急之下淚就滴到了安晨的臉上。
小豬,別哭,別哭。說起來,是我先對不起你的,所以,不要爲我哭。安晨自嘲一笑,你知道我師父是誰麼我心道鄧禹麼我早就猜到鄧禹不是一般人,難不成真是陰司哪位殿主安晨擡起右手,那手腕處有一個紅點,鮮如血。他繼續道,我師父是八殿下。
不管他,我們不管他是誰。我急道,你快告訴我,你的身體爲什麼會消失啊我要怎麼做才能控制住是不是要我的血來我多得是血我把手指伸到嘴裡咬破,把血滴到安晨的手腕上面。
安晨的腳已經完全消失了,可那透明的部位並沒有停止。並不像風化那般一點一點消失,而是一段一段地變得虛化透明,從腳,到小腿。
約十分鐘後,安晨徹底消失在了我面前。而在這十分鐘內,我卻聽了一個一直不願意承認的故事。不,不是故事,而是事實。
鄧禹是陰司八殿主,上陽世來,找到我,是想取我的靈骨以增加自己的靈力。後來石三生適時出現,打亂了他的部署。
安晨起初拜鄧禹爲師,目的很簡單,不過是希望自己能變得強大,來保護身邊的人,用安晨的原話來說,是保護小豬不受鬼魂影響。
後來,一些事情漸漸不在鄧禹的掌控之內,直到我和石三生在煙羅湖邊昏迷過去,他徹底跟安晨做了明碼交易。
鄧禹承諾會盡力救活我和石三生,安晨則需將自己的一魂給鄧禹以做回報。
一魂抽出,這相當於把自己的命交了出去。因爲那一魂一旦被鄧禹吞噬,安晨則會消失,正如眼前這般。可安晨說他並不是死了,而是進入了神靈之門,這事我很是費解。
難道安晨也是陰司的哪個殿主正如羅言之死前才驚覺自己是五殿主一樣。
安晨說,鄧禹交給他一滴血液,讓他放到石三生的心臟部位,就算任務完成。
可眼下,我並沒有看到安晨所謂的那滴血,也想象不到那滴血落到石三生的心裡,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一切的答案,只能等到回到上海,直接向鄧禹問個明白。
可是既然安晨違背了跟鄧禹的約定,被困入了神靈之門,那麼這件事鄧禹一定是知道的。他不會傻到明知事情敗露,還在上海等着我去質問的地步。
我輕輕動了動手臂,空空如也,安晨走了。再望一眼那黑色的牆壁,一股酸楚從心底直達眼睛,淚落了多少滴我不自知,只一心巴望着石三生能快點找到鱗屍,從陰關口回到我身邊。
鄧禹,鄧禹那個說話都會臉紅的男孩子,怎麼會有這麼深沉的心機難道他這兩年的努力,都只是想執掌陰司麼不我不相信鄧禹會這麼壞。
各方勢力一齊向我襲來,其實不外乎一點名利地位。
來啊,你們都明說啊我把所有的靈力都給你們還不成麼我死一千次一千萬還不成麼你們爲什麼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一道女音在我腦中響起:小姑娘,記得每年還我一谷。
我突然就想起來很久以前我從千兒殿回來,豆娘娘特別叮囑了我這麼一句。
難道說並不是一谷,是我聽錯了,而應該是一骨豆娘娘讓我每年還她一骨。
第一年楚臣骨折,第二年又骨折,接下來羅言之死了,小叔靈力沒有了,七鳳魂沒了,安晨走了,石三生和二殿進了陰關口
花骨朵,骨架,骨節,骨力,所有的東西,離開了骨便都不能成立,不算是一件完整品。骨是人身體最堅硬的部分,哪怕是被燒成了灰,也還被稱之爲骨灰。
而豆娘娘這骨的含義並非僅僅只是字面的意思,其中還包括靈魂和靈力。
如果楚臣骨折是豆娘娘所爲,那那過完年,楚臣會不會再次骨折一次豆娘娘要不回龍屬鬼靈,便要楚臣受這樣的折磨麼
是怪神靈安排楚臣這樣的命運麼還是怪豆娘娘折了楚臣鎖骨是恨天理,還是恨我無能,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
可羅言之和安晨的事怎麼也怪不到豆娘孃的頭上去啊
天吶我抱住腦袋,拼命地搖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完全亂成了一團麻,怎樣理都理不清楚。
石三生,你怎麼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