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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岐胸前掛着的那枚王涯送給她的符牌發着紅光,她能清楚地感到一縷縷帶着妖氣的紅光自符牌中滲出灑落在她的身上罩住她的全身,而原本最招鬼邪的她竟被這裡的這些陰靈鬼怪給無視了,或許不能說是無視,而是它們的攻擊直接避開了它。黃岐想起王涯說或許這枚符牌能保她一命,心中涌起一絲莫名的觸感。此時情況緊急,帶領衆人前行的她並沒時間多想,只掃視眼胸前的符牌便繼續專心認路和帶路。
王涯一直走在隊伍最後面,最往幻城迷宮的深處走去,她的意思便越恍惚,像是墜進了半夢半醒的夢中,又像是喝多了酒變得迷迷糊糊,那些不屬於她的情緒再次涌現、籠罩在心頭。無盡的失落和哀愁牢牢地罩住她,有貴物的東西遺失在幻城深處的感覺越來越強,好幾次她都想離開隊伍徑直朝着幻城深處走去。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幻城迷宮給人的幻覺,又或許是自己真的有什麼東西遺失在幻城深處。王涯明白,作爲人、作爲王涯的她不會有東西遺失在這裡,即使真有東西遺失在這裡那也不會是她的,而是黃泉彼岸花妖的。
這種感覺她不是第一次有,第一次涌現在股感覺時是在她打開陰靈卷軸看到封印在陰靈卷軸中的黃泉彼岸花時,在黃泉路上她打開陰靈卷軸融合花妖之力時也有這感覺,在萬棺青龍宮時她一直籠罩在這種感覺和情緒中。
王涯覺得自己像是把自己弄丟了,她需要一點點地把自己找回來,她想把自己找回來。她又告訴自己,自己是王涯,不是黃泉彼岸花妖。可莫名的她想哭,她的內心那濃郁的悲傷和失落讓她想哭,卻又無淚可流。
她緊緊地跟在黃岐的身後飛奔、翻牆、避開大量的陰魂死靈,動作敏捷卻只是本能地跟着他們作出的機械動作,她的思緒早被幻城迷路的那絲熟悉的氣息引走。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爲這裡的過於兇險的陣法讓她不敢貿然獨行,只怕她已經離開隊伍獨自去找那遺失在幻城迷宮中的貴重物品。她有種感覺,闖過這片大陣她就能見到自己遺落在這裡的貴重物品。
王涯有點害怕,又抑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想把那遺失的失落找回來,又害怕這濃郁的傷悲一直籠罩住自己,更害怕自己變成黃泉彼岸花妖而不是自己。然而她更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更不能退回去,後面已經沒有退路,如果老唐不砍掉城門口的那十幾個鬼兵、城門沒有關閉他們或許還可以退回去,再闖一次“生死橋”回到洞窟想辦法從頂上的洞口爬出去離開這裡,但城門一關,最後一絲退走的渺茫機會也失去了。她只能往前走,只剩下往前走這一條路。
本來人死了,投胎轉世再世爲人,上輩子的事便與這輩子無關了。王涯曾經也這樣認爲,但現在,她更覺得自己是黃泉彼岸花妖在王家那孩子出生時便奪了她的舍代替她來到這世上,她的再世爲人不同於投胎轉世,她沒有像真正的投胎轉世那樣了結掉前世的因果,她的出世、她的這一世,還連着前世的因果,是前世的一場延續。
有了這樣的想法,王涯也就斷了僅有的那點退縮的念頭。該來的躲不掉、逃不掉,逃避解決不了什麼,只會讓事情更麻煩。
黃岐曾告訴她“王涯,你只能自己決定是要今生還是要前世,是要做人還是做妖。”當時的她只能默然,因爲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此刻的王涯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她選擇不了單純地做人,也選擇不了單純地做妖。
有破陣訣,又有黃岐和張清水領路,他們選擇了相對來說最安全的一條路線,又有王成安和老唐這兩個“重火力”在前面開路,有王涯這個千年大妖震懾、張清水的青龍藤護衛全隊,一行人總算有驚無險地闖過面前的“九宮格”。
一股黑壓壓、沉甸甸的氣勢壓在衆人心頭,那些緊跟在身後不斷攻擊、撲殺他們的陰靈鬼怪也停止了追擊,不甘地在他們的身後咆哮,卻似有着極大的畏懼般不敢上前。
空氣中的陰氣似乎淡了,能見度似乎高了許多。
一座宏偉壯觀、充滿帝王威儀以及暗沉壓抑、仿若俯臥巨獸的宮殿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的面前是高高的臺階,俯臥着兩條巨龍,臺階正中央鋪着騰龍浮雕。
幾人望着面前的景象,毫不懷疑自己正站在某封建王朝的宮殿前,踏階而上,也許就能見到傳說中的金鑾殿。聯想到身處的地方,他們認爲踏着臺階往上見到的或許會是王陵明堂!
在他們的身後則是正對幻城迷宮城門的大街,此刻大街上的棺蓋全部打開,一列列軍姿整齊的軍隊立在棺材中央、面對宮殿方向。三軍整姿待發,只待高處的那位王者一聲號令!
一股幽冷強大的氣息從高高的臺階上方瀰漫而下,在這股威勢面前,他們似乎像螻蟻般渺小。
那是一位王,一位真正統馭三軍的王!幻城王!
王涯覺得自己應該心生恐懼應該感到害怕,可她這一輩子最不怕的就是鬼怪,哪怕這是一隻率領鬼軍的鬼王她也不怕。對她來說,鬼怪就是鬼怪,再強的鬼怪也只是鬼怪,厲害的鬼怪和不厲害的鬼怪在她的眼裡也就是打起來不費力和費力的區別。這是從小到大培養到大的自信,又或者是骨子裡天生的自信。
她緩緩地邁開步子,踏着臺階一階階往上走去。面對上方不曾露面便已展露威勢的王涯,淡定從容、昂首挺胸緩緩踏步前行的王涯更像一位登臨至位君臨天下的王者。
老唐、張清水、黃岐、王成安忐忑地跟在王涯的後面。對他們來說,這地方太邪性了。他們不是擁有一身妖氣、妖力、半人半妖的王涯,因爲王涯本身就已經夠邪性!看得見、感覺得到的便已經如此強大、詭異,那些隱在暗處看不見、感覺不到的呢?
很快王涯便來到臺階盡頭,面前是一個寬闊的平臺。平臺兩側整齊地擺滿黑色的畫着聚陰符紋的養屍棺木,每一具棺木旁都立着一個披甲執銳、滿身陰煞鬼氣的將士。
王涯的視線掠過左右兩側的鬼將士,擡眼朝正前方的雄偉宮殿望去。
她踏着光滑泛着陰氣的地磚朝宮殿走去。
如果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地上的地磚與青龍宮王陵中的地磚一模一樣,大量的陰氣順着地磚的紋路朝殿中匯聚而去。或許這也是這裡空中瀰漫的陰氣相對較少的緣故。
王涯知道要去中陰界就得通過這座宮殿。陰靈卷軸上的圖是這麼畫的。陰靈卷軸上的圖雖然簡單,但清楚地畫明瞭通往中陰界的路是在宮殿裡。這麼大的一座幻城,只有這裡纔有宮殿。她更知道幻城王就在這宮殿中,未必肯放自己過去。
古式的建築、古老的宮殿讓王涯有種穿越的錯覺,像是走在古裝戲裡。不過此地的氣氛實在過於沉重壓抑、處處透着濃郁的死氣、空氣中瀰漫着中藥水混着屍臭的味道,令她更有種走在陰曹地府的錯覺。
踏過屋檐下的兩階臺階,走過那約有三米寬的屋檐下,邁過過膝高的門坎,王涯看到了光。
陰冷的宮殿中亮光透起,宮殿左右兩側靠牆的位置擺放着兩排幽冷的小油燈,空氣中瀰漫着油燈燃燒時發出的難聞味道,像是燃燒的某種動物的油脂。
宮殿左右兩側擺滿繪滿符文的華麗棺木。這些棺木全部塗上黑漆,雖然紋飾由符紋所取代,但卻仍有純金鑄品的鳥獸圖案鑲在棺木兩頭,位置不同,圖案不同。王涯估計這些棺木的圖案可能代表這些棺木主人的官階、地位。
與外面的棺材不同的是,這裡的所有棺材全都蓋得嚴絲合縫,沒有一具棺材打開,更沒有一個死屍亡靈從棺材中蹦出來,但每一具棺材都流露出恐怖的氣息,每一具棺材中都睡着一個強大而恐怖的存在。
青龍萬棺陣與幻城迷宮比起來,就顯得小而寒磣。兩相對比,青龍萬棺陣的那位只能算個略有地位的小侯爵,這一位則是橫霸一方的王。
跟在王涯身後的幾人懼於殿中的氣勢實在不願踏進去,可在這地方只有緊跟王涯纔是最安全的,他們只能硬着頭皮跟着王涯進去。
王成安更是小心翼翼寸步不離地跟在王涯身邊,一雙眼睛左瞄右瞅,身子縮成一團,“涯涯,爸爸保護你”的話早被“害怕”兩個字趕到九霄雲外去了,“涯涯,救我”四字個時刻準備着隨時嚎出來。
王涯瞅着宮殿中正上方的那空蕩蕩的王座,上面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感到一股充滿威儀的強大氣息從王座後面的某處徐徐灑落震懾四方。她估計在這王座的後面纔是幻城王長眠的寢宮。
如果沒有從王座後面瀰漫出的氣息,王涯就自己找去中陰界的路了。可此刻有氣息流露出來,王涯便知道躺在裡面的那位已經知道自己到來,所以才釋放出氣息,或許是用於震懾,或許是別的意思,反正她讀不懂。
王涯也不能像在萬棺青龍陣裡那樣直接衝上去滅了它們。幻城迷宮與萬棺青龍宮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真要是動起手來,裡面的那位不用出來,殿裡躺在棺材裡的這些傢伙也不用起牀,外面衝進來的軍隊就算是死屍也能把他們給埋在屍體下面爬不出來。
王涯的嘴脣微啓,輕飄飄地冒出句:“有喘氣的沒?出來一個唄!”
張清水無語地掃了眼王涯,在心裡默默吐糟句:這裡除了我們幾個還真沒一個喘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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