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難得睡了個好覺，第二天雲念離早早下樓吃早點的時候，卻看見冷厲南赫然坐在酒店的大堂裡。
雲念離驚了一下，然後才走過去，疑惑地問道：“冷總？”
冷厲南擡眼看了她一眼，眼眸裡面烏沉沉的，像是要擊穿雲念離的靈魂。
雲念離卻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目光，然後輕笑一聲：“冷總這麼早出現在這裡，莫不是衝着我來的吧？”
昨天她跟安麗麗也算是正式見面了，她就不相信安麗麗能讓冷厲南出來找自己。
這個女人雖然以前一直沒有過太多接觸，但是就憑她五年之後還在冷厲南身邊，也知道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但是冷厲南一早出現在這裡，她着實猜不出緣由。
“我在醫院守了一夜，早上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想來看看你。”下一秒，冷厲南卻柔和了目光，語氣裡面也透着點淡淡的倦意。
如果是擺在其他的人對着自己做出這副姿態來，雲念離肯定會上前安慰一番，但是冷厲南這樣，她卻是驚了一驚。
冷厲南從來沒有在人前流露出過疲倦的樣子，以至於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個機器人，哪怕是熬了一整個通宵，第二天一起熬夜的人都累得回家倒頭就睡，他卻能換身衣服，繼續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公司。
所以即便曾經那麼親密相見過，雲念離也從來不曾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神態。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想，終究在冷厲南面前蹲下了身去：“先跟我去吃點東西好了，等下去我房間裡面休息一下。現在什麼都不用想。”
說完這句話，她伸手握住了冷厲南的手。
他的手指乾燥修長，但是指尖卻透着些許涼意。
他這樣倦意淡淡的樣子，卻突然勾起了她的一些回憶，所以連帶着整個人都變得柔軟起來。
很多年前，久到那時候都還沒有認識冷厲南，也沒有經歷這些事情，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
有一個殘陽如血的傍晚，一直照顧老夫人的婆婆從老夫人的房間走出來，也是帶着冷厲南這樣哀傷的表情，然後對着雲念離說道：“夫人說今天累了，不想見你，你先回房間去吧。”
她心頭失望，卻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走開了幾步之後，她又轉頭看去，卻見外面的夕陽照射進來，在地上鋪了一層溫暖的光。
但是雲念離卻一點都沒有覺得溫暖，只覺得有一股寒意，一點點從心底裡升騰而起，最終蔓延了每一個細胞。
後來，老夫人就再也沒有跟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所以她懂現在冷厲南的心情。
冷厲南沉默着跟着雲念離到了酒店的餐廳，其實原本一點食慾都沒有，但是雲念離給他點了一份粥，又親自拿了勺子塞進他的手裡。
“吃點東西吧，冷董事長的會好起來的，你還得留着精力去處理公司的事情。”雲念離輕輕地在他耳邊安慰，一時之間卻都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是不是真心。
冷厲南突然失笑，下巴上因爲一夜未睡而冒出一點鬍渣來，看上去卻比平時多了點味道。
“你還是頭一回這麼溫柔地對我說話。”他笑着看着雲念離，語氣緩和許多。
雲念離卻眯了眯眼睛，跟着笑了一聲，卻沒有搭話。
她想，男人果然還是健忘的，在五年前，她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他，他卻將其扔在地上，還狠狠地踏上了一腳。
雲念離給自己也點了一份粥，然後又要了兩個水煮蛋，無比耐心地慢慢地剝着蛋殼。
“以前，我們也這樣坐在一起吃過早飯嗎？”冷厲南看着她一雙玉手慢慢剝蛋殼的樣子，突然開口問道。
雲念離輕笑一聲，這才說道：“大概是有過的吧，但是時間過去太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
關於有的記憶，她確實已經不大記得清楚，印象裡，兩個人之間幾乎沒有過讓她覺得溫暖的時間。
兩個人靠得最近的時候，大概也只有在牀上。
只可惜，不管如何耳鬢廝磨，兩顆心，卻從來都沒有靠在過一起。
她笑着將手中剝好的雞蛋遞到冷厲南的面前：“吃個雞蛋，補充下營養。”
“你這不是在暗示我什麼嗎？”冷厲南看着遞到自己面前來的這個水煮蛋，心裡一動，嘴上卻露出了一個邪魅的笑來。
雲念離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等到看到他狹促地對自己眨眼睛的時候，才突然又點明白過來。
於是不由瞪了他一眼，臉卻不由有點紅了。
冷厲南看着她嬌俏着紅了臉的樣子，不由呼吸一滯，然後問道：“你確定你這不是在暗示我？”
“快吃你的粥吧，我還要去上班，沒空陪你在這優哉遊哉的。”雲念離終於還是有點惱了，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旁邊正好有一對情侶模樣的人也在吃早飯，恰好聽到了雲念離他們的對話，女孩子不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個屁啊，多學學人家的純情好嘛？”女生對面的男生卻絲毫不給自己女朋友面子。
“滾，是誰把我帶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啊，還好意思來教訓我？”女孩子塞了一整個包子進男生的嘴裡，順帶白了他一眼。
男生自然不敢真的惹怒自己的女朋友，所以哼了兩聲，很享受地將包子慢慢吞了進去。
雲念離雖然被拿來調侃，但是因爲知道對方沒有惡意，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倒是還覺得有點好玩。
這兩個一看就知道是被家裡面慣壞的有錢人家小孩，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但是卻好像什麼都絲毫不在乎地來五星級酒店開房。
可是看他們鬥嘴，雲念離卻有點悵然若失。
這樣恣意的青春，她是從來沒有過的。
而現在過了青春的年紀，總是覺得有些遺憾。
這種遺憾一直存在，所以在她的心底，一直有一個辭職重返學校呆一兩年的夢想。
但是因爲要養家餬口，所以這個夢想，就只能壓在心底裡，誰也不能告訴。
冷厲南的表情也十分放鬆，但是因爲從小養成的良好習慣，所以即便是拿着勺子吃粥，也能吃得從容不迫，無端顯示出一些高雅出來。
雲念離不由在心裡有點憤憤不平。
這就是人跟人之間的差距啊，有的人吃着便宜的白粥，卻能給人一種在品味最高級的菜餚的感覺。
但是有的人吃着最高級昂貴的東西，卻還是有種揮之不去地卑微。
雲念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有點漫不經心地吃着自己面前的粥。
“吃飯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冷厲南卻冷不丁地說道：“盯着我一個人看倒是可以原諒你。”
雲念離失笑：“誰要你的原諒，不過冷厲南，我突然發現，如果你不開公司轉而去當模特，應該也能出名。”
冷厲南聞言不由瞥了她一眼。
其實他的容貌一直屬於上乘，就算是擺在靠臉吃飯的明星裡面，也是屬於比較亮眼的哪一類型。
不過他的氣質偏於陰鬱，所以一般女生只敢遠遠地看他，卻不敢主動上前說話。
這對於冷厲南來說也算是件好事，畢竟給自己省了太多麻煩。
但是對於念離來說，對着這樣一張俊臉，還是會有點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