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斯51的通過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在只能通行牛車的鄉間小路上,依然遊刃有餘。老吳將車開到一座房屋的殘垣斷壁之間,和副司機解下車廂左側綁着的原木,利用木頭和斷牆搭起了支架,在上面蓋上了層鐵皮,又蒙上了層白牀單,就算僞裝完畢,在冰天雪地中,空中的飛機根本分辨不出來。
王勇安排好這邊,又去看看另一臺車上的俘虜,幾個人老實的蹲在斷牆下,臉色蒼白,身上還在不由自主的顫抖,看樣子他們也嚇的不輕,估計是提不起逃跑的念頭了。王勇摘下水壺遞給他們,示意他們喝點水,一個歲數大的俘虜接過去,對他媚笑着點點頭,幾個人傳遞着喝了幾口,神情慢慢的放鬆下來。
王勇留下兩個戰士看守俘虜,然後安排其他人在四周警戒,雖然大家現在都很疲勞,但是誰都知道不是能安下心休息的時候,自覺的找好位置,佈置僞裝。這邊剛安排好,忽然拉傷員的車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接着就是大聲的辱罵聲和棍子打在人身上的‘怦怦’聲。
“吳班長,怎麼回事啊!”王勇吃了一驚,急忙問一邊的老吳。
“唉,王排長你去勸勸吧,準是有傷員沒能挺過去!”老吳黯然的嘆了口氣,顯然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
志願軍戰士在前線受傷後,重傷員在前方野戰醫院緊急處置後,就要送到後方醫院進一步治療,這個過程往往會持續很長時間,傷病員無法換藥,只能自己挺着,很是遭罪。可是無論車上的傷病員傷如何重,車還得該怎麼開就怎麼開,過封鎖線還是要猛衝,好人都被顛的散了架,何況這些重傷員,以致很多人挺不過這一關,死在後送的途中。
戰場上下來的傷員很多受了刺激,尤其是新兵,情緒波動大,稍不如意就會斯地竭力的爆發,不管不顧的折騰,很難控制。現在只有他的職位最高,明知道這個活不好乾,王勇也只能硬着頭皮過去。
到了那一看,兩個人正從車上往下搬一個白布口袋,不用說那裡邊裝的是烈士的遺體。車上兩個傷員死死的拉着不讓往下搬,還有一個傷員哭罵着,用手裡的柺杖抽打着準備搬屍體的人。
“幹什麼呢,怎麼隨便打人?”王勇疾走兩步,上前抓住柺杖喝道。
“他們要把我們班長弄走!”一個傷員手裡仍然抓住口袋,帶着哭音兒回答道。
“爲啥要把你們班長弄走啊?”王勇明知故問地說道。
“班長犧牲了!”一個人小聲的抽泣着說道。
“看你們也不像新兵了,知道紀律嗎,戰場上犧牲的烈士遺體怎麼處理?”王勇厲聲反問道。
“知道,就地掩埋,由收容人員處理!”傷兵嘟囔着說,他們也知道自己理虧,在王勇的喝問下有點慌亂。
“那你們就是明知故犯嘍!”王勇冷聲說道。
“媽的,身上穿個眼兒,比毛主席小不點!你算哪根蔥,來管我們。”一個傷員醒過味來了,指着王勇的鼻子吼道。
“嘿嘿,跟我比身上的槍眼,你小子有種!”王勇冷笑一聲,把身上的槍摘下來,猛的一拉衣襟,釦子在空中翻了幾個身掉在了地上,露出了胸膛。
王勇上次撲鐵絲網身上紮了無數的窟窿,現在雖說大部分都結了疤,看上去密密麻麻,也是讓人心悸,更不用說肋下被刺刀扎傷留下的兩條半尺長的刀疤啦,“怎麼樣,比你身上的眼多嗎?”他瞪着那個叫陣的傷員喝道。
“多···多!”那個傷員傻眼了,沒想到碰到了個比他還橫的,訕訕地說不話來。
“你跟我們排長比功勞,真是瞎了眼了,三次大功!”周大福湊過來牛氣哄哄地說道,“受點傷,還就比毛主席小不點,你們比得了嗎?”
“同志們,戰友們犧牲了,我們都很難過!入朝後我就已經送走了我的兩個班長,一個排的戰友死的剩下我們三個人,都埋在那個高地上了。”王勇看幾個人剛纔的氣勢被自己打下去了,柔聲勸導他們。
“嗯,這些道理我們都知道,我們就想把班長送回家,他還有一個未見過面的孩子呢!”一個傷員看着王勇說。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古人都知道大丈夫死哪埋哪,何況我們這些解放軍戰士呢?再說部隊裡也有規定,營級以上的犧牲了纔會安排送回國內安葬,你們班長不夠格,還是回不去的,你們看這春天一到也算山清水秀,就埋在這吧!”王勇說着拍拍他們抓住屍袋的手,讓他們鬆開。
幾個傷員終於冷靜下來,他們也知道這件事自己做的不在理,都送了手,坐回了車廂,“大富,給傷員同志們弄點吃的和水,好好休息下!”王勇接過屍體,對張大富吩咐道。
“王勇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大忙!”和他一起擡屍體的人突然說道。
王勇聽了一愣神,怎麼是個女的,回頭一看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楚軍醫,人看起來很憔悴,臉色不太好,額頭上還有被傷員打出的一塊青紫,“哦,是楚軍醫啊,不客氣,你是護送傷員的!”
“嗯!”楚軍醫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其他人想上來幫忙,但楚軍醫好像不待見他們,瞥了他們一眼冷哼了一聲,臉上跟掛了霜似的,那倆人只好訕訕地讓開路,站到一邊。王勇其實也很不願意幹這種事,現在埋別人,自己說不定哪天就讓別人埋了,可這個女人好像還看不上別人。
這死人真是死沉死沉的,王勇兩人吃力的把烈士的遺體擡到一個向陽的山坡上,楚軍醫已是累的滿頭是汗,額前的頭髮都粘在了臉上,蹲在一邊直喘粗氣。王勇找了個彈坑,又從車上拿來一把鐵杴將彈坑修整一下,往深處挖了挖,楚軍醫從挎包裡掏出筆墨,找來一塊長長的木條,在上面書寫烈士的姓名。籍貫和所屬部隊。
“楚軍醫,坑挖好了,把烈士埋了吧!”王勇擦擦臉上的汗說道。
“好吧!”楚軍醫答應一聲和王勇把烈士擡到坑裡,“兄弟,今天我把你埋在這異國他鄉,不要怪我們,等打完仗我們再給你移墳遷墓風光大葬!”王勇一邊填土堆起一個墳頭,一邊唸叨着。楚軍醫默默地把墓牌插到了墳前,蹲在一邊看着王勇忙活。
······
“楚軍醫,咱們回去吧,都弄完了!”王勇看看天邊已經露出一絲白線,天就要亮了。
“王勇,我給你把釦子縫上吧,別凍壞嘍!”楚軍醫上前拉了拉王勇敞開的衣襟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縫縫就行了!”王勇躲了下說道。
“你剛纔幫了我,我現在幫你一下有什麼不可以嗎?”楚軍醫沒有撒手,扯住他的棉衣嗔怪地說。
“好···好吧!”王勇看楚軍醫一再堅持,只好點頭答應了。兩個人來到山包下的一片林子,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楚軍醫打開挎包,找出針線,從兜裡摸出剛纔王勇扯掉的扣子,王勇見了一笑,看來還是女孩子仔細,早就把掉到地上的扣子收起來了。
“楚軍醫,你在哪個學校上學的!”兩個人離得很近,王勇甚至能聞到楚軍醫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這讓他很不安,沒話找話的說道。
“匯文中學!”楚軍醫說道。
“啊?!我們還是校友呢。”王勇激動的喊了一聲,站起身來,險些把線扯斷。
“王勇,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楚軍醫一點也沒覺得驚奇,平靜的問道。
“我們過去認識嗎?”王勇藉着初升的陽光打量着楚軍醫,極力的回憶學生時光,“匯文中學,自己認識的女的不太多,其中好像沒有姓楚的,可她又說認識自己···”
“怎麼還想不起來?”楚軍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還記得‘瘋子’嗎?”
“馮鐵安,是說他吧?”王勇聽他說到‘瘋子’立刻回答道,他是自己在學校時的鐵桿之一,爲人豪爽,他打起架來不要命,大家因此都叫他瘋子,他父親是袍哥老大,在重慶有着很深的根基。
“對,你知道他,難道就忘了我嗎?”楚軍醫捋捋垂下來的頭髮,露出臉龐幽怨地說。
“你···你不會是小幺妹吧,可你怎麼姓楚啊?”王勇仔細地看着楚軍醫,兩人的臉都快捱到一起了,他突然手指着楚軍醫見鬼了似的地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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