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娜走在叢林中,這本是一段雖然陌生,卻充滿親切感的路程,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伽娜忽然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有危險。
她不知道這危險來源於何處,叢林從未讓她如此不安,這時一直跟在她腳邊的小狐也驟然驚起,尾巴豎的筆直,齜着牙發出警告式的尖叫。
“小瑞,你也感覺到危險了嗎?”伽娜道。
小狐弓起後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緊張。
伽娜閉起眼睛,在這一瞬間,她感覺到了風聲。
伽娜睜開眼的一瞬間,便看到了奪目的劍光,劍光從樹林中迸發,她踉蹌着後退,劍氣卻欺近前來,伽娜只來得及給自己揮手套上一層風盾,就已經被劍氣擊飛,跌倒在地。
即便有着風盾的保護,一擊之下,伽娜還是受了傷,她來不及管自己的傷勢,剛想爬起來,又是一道劍光閃過,伽娜只感覺腰上一陣劇痛,整個人便橫着飛了出去,撞在後面不遠處的古樹上,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你是……誰?”伽娜艱難的說道。
這一瞬間,她其實已經沒有抱任何希望了,即便不諳世事,她也知道攻擊者是個人類,毫無疑問,這個人類想要她死,而在剛剛那兩劍之後,伽娜已經知道,自己在對方的手下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令她震驚的是,這句話說出口,本已經揮到她臉上的風聲戛然而止,伽娜怔怔的看着那柄幾乎比她人還高的巨劍停在她的眼前,陰翳中的劍客慢慢現出身形。
對方有一頭銀白色的短髮,閃着細碎的光澤,伽娜不知道這樣顯眼的髮色是如何在叢林之中隱匿身形的,可這顯然更證明着對方的武藝之高超。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在臨死前問出殺手是誰這樣的問題。”劍客冷冷開口。
這個殺手竟然是個女人。
“也沒有一個殺手,會在目標將死時停下來跟目標說話。”伽娜艱難迴應道,說着,她咳嗽了兩聲,吐出幾口血沫,只感覺整個上半身都痛的快要炸裂開來。
執劍的女人沉默着,伽娜努力看向她,因爲痛苦,伽娜的視線都有一點模糊,她依稀可以看到那女人銀白色的劍眉,還有琥珀色的眼珠,她五官的輪廓都很凌厲,彷彿一柄出鞘的劍。
“我殺過很多人。”銳雯淡淡道,說這話的時候,不知爲什麼她覺得喉嚨很生澀,就好像剛纔,她並不是不想殺伽娜,可是聽到女孩柔弱的聲音,她竟然感到自己手中的劍重逾千斤。
“我看得出。”伽娜道,“你身上有很重的殺氣。”
銳雯聽到這話,情不自禁的勾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究竟是冷笑還是嘲笑。
“殺氣?”銳雯道,“殺氣不過是你的恐懼而已。”
“不,是殺氣。”伽娜認真的道,“你殺過的人,你手中流過的血,都會成爲你的殺氣,你會成爲一個殺人機器,可是與此同時,你也會失去很多東西。”
“什麼?”銳雯眯起了眼睛,她感覺到殺意在自己的心中快速凝結,可是又有什麼聲音在心底叫囂着,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伽娜又咳了幾聲,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擡起手的時候掌心已經全是血絲,她看着銳雯的臉,道:“你想殺我,所以有些話我本不該告訴你的。”
“你有話就說,不要像艾歐尼亞的那些人一樣廢話。”銳雯冷聲道,她的語氣森然,手中的劍因爲怒氣開始逐漸泛起熒熒的光,銳雯難以形容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可她並不喜歡這樣一種感覺。
有什麼東西正在心底慢慢失控。
“你知道亞托克斯嗎?”眼前的白衣女孩問道,銳雯不知道她爲什麼在這樣傷重垂危的時候,還能從容不迫的問她這樣的問題。
“那是誰?”銳雯問。
“他是上古的戰神,手拿飲血巨劍,征戰四方,最終成爲了神明。可是因爲殺戮太多,他逐漸忘記了自己的本心,爲殺而殺,慢慢的神格墮落,最終被弗雷爾卓德的守護神封凍在冰川之下。”伽娜平靜的敘述道。
“你的意思是……我?”銳雯的眉心一跳。
“殺戮,本就是有違天道的,這件事情我在祖安說過很多次,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理會我,可是祖安這座城市……你也能看到,混亂、無序而且骯髒,這些都是報應。殺手,你要明白,輕慢生命,是要遭到報應的。”伽娜看着銳雯的眼睛,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本應充滿殺意,此時此刻,伽娜卻能看得出她的慌亂。
你會爲你的殺戮後悔的。
你會爲你的殺戮。
後悔的。
噩夢的場景忽然出現在銳雯的眼前,火與血交織,心臟炸裂般疼痛,盤繞多年的夢魘與眼前這個女孩所說的話別無二致,令她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狂亂。
伽娜看着眼前的劍客忽然失去控制,她不知道下一秒會怎樣,也許她舉起劍就會殺死自己,可是那也是自己無法逃避的宿命。
銳雯痛苦的大叫一聲,手中的劍重重插在伽娜眼前的土地,飛激起泥土與砂石,接着,她一把拔出這把劍,冷冷的看了伽娜最後一眼,身形便飛快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伽娜倒在那裡,疼痛讓她絲毫不能動彈,她只能慶幸自己剛剛的運氣太好,那個劍客或許已經被自己的心魔折磨了太久,她就這樣短短的說了幾句話,竟然就能逼得殺手放棄原本的目標。
可是,她現在也沒有功夫去管那個殺手了,雖然她只攻擊了自己兩次,可這兩次卻同樣很要命。
一劍在她的小腹,一劍在她的後心,雖然都是劍氣的擊傷,可是已經傷及內臟心脈,她只能慶幸那柄巨劍沒有實打實的拍在自己身上,不然現在恐怕骨頭都已經碎了十幾根。
伽娜艱難的站起身,只感覺眼前一片昏花的白色,她的腦袋也同樣是眩暈的,只走了幾步,她就再一次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