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如傳說中那麼令人忘記?”輕舞端着酒杯,深情的問道。
“他”當然是指風見塵。
“我只知道,有些愛,體驗過之後,便食髓知味,再也難以忘懷;而且有些人並不是供我們去忘卻的,而是讓我們來緬懷的,顯然風見塵便是後者。”秋憶寒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眸。
不知道是因爲傷感害怕流淚,亦或者不敢面對輕舞的目光。
輕舞顯然覺得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繼續問道:“那小妹爲何得知,大姐曾將向落弦知音明確表明已經忘記風哥了,這似乎跟大姐的回答截然相反啊!”
秋憶寒豁然擡頭,美麗的眼眸間寫滿了不可思議。
“小舞,你早就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
輕舞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原來大姐對風哥還是念念不忘,小妹在想如果這個消息讓大姐師尊得知,不知他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畢竟風哥手中可也有幾把神劍,甚至我猜當年那把失蹤的‘一線天’也在他手中!”
說道這裡秋憶寒的臉上已經不由自己的泛起恐怖,似乎已經看到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了一般。
輕舞對此視若無睹,或者她很樂意看到秋憶寒這般表情。
她輕移臻首,轉到黛煙身上,問道:“小煙兒覺得落弦知音得知大姐現在的具體情況後,以他瘋狂的個性,會作出怎樣可怖的事情?”
這問題很刁鑽。
任何在江湖中混的人,都知道秋空落雁殿這一任的殿主叫落弦知音,他們也知道落弦知音更是當時劍道宗師之一,然而他們卻偏偏不知道,這位劍道宗師更是一個極度瘋狂的人。
他能夠爲了一把不知名的古劍能夠斬殺一個城池的無辜百姓,血流成河,屍骨成牆。
所以,他才能教出秋憶寒這般代表災禍的弟子。
若說凌霄弈劍宗的東方缺一是無敵劍宗,離歌樓的風見塵爲無情劍宗,藏劍閣的神武藏爲無慾劍宗,夜雨樓的燕無道無心劍宗,那落弦知音便顯得有的特立獨行了。
他與劍道五宗師中的名號叫做:無離劍宗!
無離兩個字不是說他離不開什麼人,也不是說他不會給別人帶來離別,而是說他愛劍若癡。
這個奇怪名號的由來,還是因爲他年輕時曾發下宏願,要在秋空落雁殿建造一座超越藏劍閣劍冢的沉劍殿,納天下所有名劍入殿,供自身觀賞把玩。
在當時,他正年輕氣盛、風華正茂的時候,說出這般話語時候,所有人都以爲那天癡人說夢,天方夜譚。甚至明知落弦知音天賦實力的上一代秋空落雁殿殿主都因爲他不過是耍小孩子脾氣,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可是,每一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有自己的目標。
尤其是每個練武的人,起初都是以修煉爲第一要務,可是當玄道練到巔峰時,都會覺得很寂寞,因爲到了那時,他就很難再找到一個真正的對手。
所以有人不惜“求敗”,因爲他覺得只要能遇到一個真正的對於,縱然敗了,也是愉快的。
但也有人回去追尋兒提時所發下的宏願,雖然在當時看來,那是一些吹破牛氣的大話。
只是時間是最奇妙的東西,它能夠令人成長,能夠讓一個人的身份地位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就像落弦知音一樣,等他站到當時劍道的巔峰,坐穩了秋空落雁殿之主的寶座之後,某一日回首,他忽然發現,當時那些看似不可實現的夢想竟然變得不再那麼遙遠,似乎已經觸手可及。
劍道修行,以劍爲主,道爲輔助。
天下最亙古長存的莫過於那些名存千古的上古名劍,每一柄劍器都經歷過無數個主人,甚至還會隱藏着成千上萬年之久的遠古劍靈,他們度過歷史的長河,見證諸多驚採絕豔的人,更見慣了江湖中的爾虞我詐。
到了落弦知音的位置後,他們已經開始慢慢追尋玄道最後一步--破碎虛空。
然而恰恰,他有對劍器有着莫名的癡迷,總覺得從那些遠古留存下的名劍身上,會發現緣故諸多天才破碎虛空的訣竅或者一些蛛絲馬跡,又是一不小心可能從某柄神劍上喚醒緣故劍靈,那更是開了大運!
基於這些原因,黛煙便知道若秋憶寒還是沒有忘記風見塵,在加上風見塵手中的諸多名劍,必將衝破落弦知音因爲風見塵的劍道修爲所產生的忌憚,而不計後果,無所不用其極的對付風見塵!
這自然不是黛煙想要看到的事情。
若風見塵與落弦知音陷入明爭暗鬥,那她黛煙自然無法獨善其身,因爲蕭玉龍是風見塵的大弟子,他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師尊孤身而戰,而黛煙也不能無視蕭玉龍的決定,就像那天夜中,她親口告訴他關於孤桐被萬里追殺令追殺的消息一般。
蕭玉龍採取了令她心傷腸斷的舉動,但她不會怪他,只會覺得他更加可靠,情誼甚重。
這時她便知道,以蕭玉龍跟風見塵相差無幾的性格,自己可能又要苦戀一場,但她不會後悔,當年面對風見塵的時候,她還小,太過羞澀,連主動表白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蕭玉龍,她當然不會放手。
雖然她知道蕭玉龍在江湖中的紅顏知己並不少!
但這有怎麼樣?只要能夠確定蕭玉龍心中有她黛煙一席之地,她便知足了。
黛煙本就是一個很容易知足的女人,不然她的臉上不會一直掛着猶如鮮花般燦爛的笑容。可笑輕舞將那個極其棘手的問題丟給她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便微微一窒,低聲道:“我不敢想象!”
她當然不敢想象,落弦知音的瘋狂她們姐妹幾人都親眼見證過,現在依舊曆歷在目,膽顫心驚。
“小煙兒當然不敢去想。”輕舞又喝了杯酒,說道:“因爲你知道落弦知音會作出多麼瘋狂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恰恰是你們兩人不願看到的事情。”
秋憶寒擡頭,眼眸閃過不忍和痛楚。
兩人目光相觸,輕舞得意的一笑,說道:“愛上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身邊有又如此控制慾的師尊,你後悔嗎?”
“後悔有用嗎?”秋憶寒表情淡然,可眼神充滿了無可慰藉的傷感,淺淺如夜霧。
輕舞眼眸輕輕一轉,說道:“後悔無用,但你可以反抗。”
秋憶寒深深地凝望她,這是自己的閨蜜,還是依舊美麗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音容笑貌一模一樣,很久都沒有變化了,可忽然間,她覺得眼前的輕舞變得陌生起來,不在是那個睿智而寡言的二妹了。
酒雖已涼了,但孤桐的心卻已開始沸騰。
一段塵封的往事,在這紫竹林中,在三女勾心鬥角的話語中,慢慢揭開了一角,雖然不是全部,卻已經讓他若管中窺豹般,得見一斑。
在這一刻,在這一夜,春雖殘,天依寒,但他對師尊風見塵的爲人和劍道的理解卻已經更上一層。
世上還有什麼比了解一個人的過往來更深看清一個人的方法?
他在思索的時候,輕舞卻望向一直被視作空氣的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說道:“孤桐小弟,你想不想知道當年你師尊如何跟大姐鬧翻的?”
孤桐微微愣了一下,他確實想帶到,可是鬼使神差的偷偷忘了秋憶寒一眼,瞥見她臉色竟然蒼白若死灰,一點血色都沒有,就像一張死人的臉,慘白的嚇人,甚至雙眸也如死人一般,瞳孔放大。
看到秋憶寒這般表情,他忽然心中微微一痛,泛起強烈的不忍,便咬咬牙,堅定的搖搖頭。
可輕舞卻偏偏沒想放過他,笑着說道:“你不想聽,我卻偏要說!”
“風哥在得失風隨行死於大姐之手後,便來質問大姐,而且所要一線天神劍,可大姐當時並不知道一線天是誰,因爲當時落弦知音讓她殺的人太多了,並不是每一個人被大姐殺得人,她都清楚此人的身份來歷。至於神劍更是不知,每當獲得一把神劍,大姐便第一時間歸山存入沉劍殿,所以一線天神劍並不在她手中!”
秋憶寒的臉色更加慘敗,孤桐心中的波瀾卻更大。
然而輕舞正講到激動時刻,言辭豐富,繼續道:“風哥久問之下,什麼也問不出,因爲大姐故作糊塗,終於怒火爆發,刺出來要命的一劍,也就是這一劍,是他們兩人決裂的最後稻草!”
“師尊對秋小姐出劍了!”孤桐駭然聽聞。
這時,他忍不住想起風見塵展示的斷劍三式中的第一式--斷情緣,難道那一招能夠斬斷別人情緣,同時斬斷自己情緣的悲情劍術便在那一刻創出不成?
斷情緣,能斷百世情緣,可偏偏沒有斬斷人心!
或許這個世界上,最難斬斷的就是人心吧,人不死,心難斷,風見塵卻偏偏還沒有悟透斷生死之中的死字,所以他不能從此情緣中解脫,而秋憶寒也無法獨自脫身,只能相隔千里,對月遙望。
輕舞眼眸中泛起殘忍的笑意,擡頭仰望朦朧新月,喃喃道:“那一劍很美,美的猶如煙花一般,直到今天,我都覺得那是我看到過最美麗絢爛的一劍,無人能比!”
“因爲那一劍讓你心中痛快!”黛煙忽然擡頭,冷嘲熱諷的說道!
輕舞笑意不斷,哼道:“就是痛快,你不覺得嗎?我想當時你的心境應該跟我的心情相差無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