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城並不是范姜府的朝霧城,雖然范姜府在朝霧城中可謂聲名顯赫,可是在城中還有一個府邸,論身份,論地位,論實力,都不比范姜府遜色半分,當然這是有范姜唯我的范姜府,這便是郭府。
如果是沒有范姜唯我的范姜府,卻低了郭府一籌。
郭府老太爺成名於五十年前,使一柄厚背大刀,招式毒辣,威勢驚人,那一把刀有庖丁解牛之妙,又有屠龍滅虎之狂。郭老太爺憑藉着一柄大刀,曾野戰荒草馬賊,一夜之間奔襲數百里,斬殺馬賊近千人,此一舉便成名於大荒草原。然而讓郭老太爺能夠與范姜唯我比肩的卻是當年他老人家獨鬥天目山三兇,一戰之下斬二傷一。
莫要以爲天目山三兇是普通的人物,當年這三人窮兇惡極,修爲在通竅境五階左右,尤其是三人一母同胞,擅長合計戰術,三人聯手之下,就算是不滅境的高手,也得小心謹慎。
路上,兩人腳步不停。
孟謙怕孤桐不瞭解郭府的深淺,便走便解釋道:“郭老太爺是位奇人,也是個天才,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人能比他更瞭解刀了。因爲他的刀早就已經變成了他身體上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已經和他的生命溶爲一體。”
這位范姜府的總管家,在說到郭老太爺的時候,口氣中居然完全沒有絲毫譏誚之意。
“最難得的一點是,他不但瞭解刀,而且瞭解人。”孟謙繼續說道:“對於人身上海一個骨節的構造,每一根肌肉的躍動,以及每一個人在面臨致命一刀時的各種反應,他都瞭如指掌。”
他嘆了口氣:“我雖然不大懂刀法,可是我想刀法中的精義,大概也就盡在於此了。”
孤桐雖然不精通刀法,可他上一世畢竟曾經借鑑百家之長,就連幾種著名大刀法絕學他也曾深入研究過,他明白無論什麼樣的人能有郭老太爺這樣的刀法,和對“刀”與“人”的這種認識,要以一把刀闖蕩江湖,都不該是件困難的事。
他稍微知道一些郭老太爺的傳說,只是對郭府中第二代和第三代的信息不瞭解。
孤桐問道:“郭府中除了郭老太爺,還有什麼人?”
孟謙看了他一眼,說道:“郭府中以郭老太爺爲首,下面便是郭大爺和郭二爺,說來奇怪,郭府傳承中,總是兩個兒子,這郭家兩位爺,各自一個兒子。”
孤桐問道:“那個死的郭二公子是誰的兒子?”
孟謙說道:“郭二公子雖然是二公子卻是郭家大爺的兒子,那跟七公子爭風吃醋的郭大公子,卻是郭家二爺的兒子。”
孤桐眉頭一皺,問道:“既然如此,爲何是郭家二爺來出面?”
孟謙笑了笑,解釋道:“桐先生初臨朝霧城,對這裡的情況並不瞭解,郭府現在當家的是郭家二爺,而郭家大爺卻是在官府之中當差,吃的是公家飯,一般不會在郭府中。現在郭二公子意外傷亡,怕他還沒接到消息呢。”
孤桐腦海靈光一閃,問道:“那這位郭家大爺姓甚名誰?”
他隱隱升起一份怪異的感覺,不知爲何,聽到孟謙這樣解釋後,他忽然覺得剛剛死在他劍下郭猛似乎跟郭府有些關聯。
孟謙不知他爲何這樣問,說道:“郭府大爺叫郭猛是朝霧城牢獄長,此人性情豪爽,卻也是兇狠異常。”
果真如此,孤桐心中暗自說道。這孟謙還真是能夠掩飾,明明跟郭府有不可告人的勾當,卻如同陌生人一般,評論着郭猛。不過孤桐不得不承認,他的謹慎是正確的,郭猛在最後使出來的壓箱底絕學,絕不會是無辜隱瞞,必然是對孟謙也是小心對待。
孤桐又問:“郭府二爺的修爲如何?”
孟謙臉上浮現一絲凝重,沉重說道:“郭府二爺修爲應該在通竅五階左右,那一手刀法也極爲不簡單,但是他並不是最恐怖的……”
孤桐道:“郭老太爺?”
“是的。”孟謙沉重說:“這一次事故來的莫名其妙,卻恰到時機,有這種手腕和智力的人,絕不是郭家二爺。郭家這次主動出擊,必然是得到了范姜府中的消息,也經過郭老太爺的首肯,所以我怕這一去,會遇到他!”
想到郭老太爺那一杆滴血的長刀,以孟謙的心境,也不由感到後背冰冷一片。
孤桐未見過郭老太爺,所以沒有感覺,輕笑着說道:“一定會遇到的!”
有些相遇,並不是誰都願意碰到的。
朝霧城的郭府很大,站在郭府大門前,孤桐就感受到了豪門的氣勢磅礴。鮮紅的紫檀木雕刻着一龍一鳳蜿蜒在大門兩旁,顯得十分高貴;把手亦是兩個青銅做的龍頭,把手旁分別鑲嵌着兩顆名貴的寶石,潔白動人;而遠遠望去,雄壯的大門,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耀眼。
孤桐並不想像傻子一樣站在大街上喝西北風。
可是郭府的大門緊閉着,門前也沒有一個護衛,門前的小廣場上空曠曠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方圓百丈的郭府猶如一頭潛伏的巨獸般,趴在地上,無聲無息,如同等着獵物上門一般。
孤桐忽然感覺自己有些衝動了,神識中傳來感覺,告訴他,這次上門似乎並不會很順利。
孟謙敲門後,大門便轟然打開,可門後的院子裡並沒有人,連迎接他們的人也沒有,這怎麼看也不想一個豪門,人影竟然如此稀少?但是孟謙和孤桐絕不會這麼想,對方的做法,雖然詭異,可給他們的壓力並不清。
走過一條寬廊之後,便是一座大廳,廳門敞開着,被風吹得“吱呀吱呀”的響。
院子裡每人,連大廳裡也沒有人。
孤桐和孟謙正想走進大廳,忽然怔住,這大廳在剎那之間竟然變得熱鬧起來了。
並不小的一座大廳裡,竟有了八九個人,每一個都用憤怒仇恨的目光望着他們,這些人,有座的有站的。孤桐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出現的,也不想知道,只是感覺這大廳中猶如一場演出拉開了帷幕一般。
這些人出現在大廳裡,卻沒有人說話。
孤桐幾乎已認爲自己走錯了地方,但小七和秀秀卻還在屋子裡。
小七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眼睛裡充滿了驚訝之色,不但驚訝,竟然還有些恐懼,恐懼之下還有一些難掩的憤怒,他的身後站了兩個勁裝的漢子,目光兇狠的盯着他。
他如同客人一般坐在那裡,但他的眼睛,卻盯在一個男人身上。
一個長得很“美麗”的男人。
他就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身上穿着件錦綢白衫,瀑布一般的頭髮,竟然如同女人一般垂了下來,額頭上綁着一條絲巾,隨着微風輕輕盪漾。杏黃色的腰帶上,也斜插着根晶瑩圓潤的玉簫。
他的年紀不大,但臉色卻蒼白如雪,竟連一絲血色也看不見,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灼灼有光的盯着身側。
他身側便是秀秀,這個人看秀秀的眼光中,沒有情慾,沒有污邪,有的只是一種佔有的興奮,一種病態的神情,那種神色孤桐讀不懂,可是卻感覺到一股害怕,讓人不能理解的神情,莫不是最恐怖的?
縱然是坐在那裡,小七的身軀依舊挺直的,沒有任何的萎靡,儘管不時皺起的眉頭,讓孤桐明白他正承受着痛苦。
雖然小七眼光盯着的這個男人,美麗如同女人,可孤桐的眼中沒有,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大廳當中一個坐在大椅上的男人身上。這個人白面無鬚,可頭髮鬢角有絲絲白髮,面容上跟郭猛有些相似。
郭家二爺,便是此人了。
孤桐在盯着郭家二爺的時候,小七已看見他,他彷彿想叫,卻沒有叫出來。
顯然已被人封了氣竅筋脈。
孤桐嘆了口氣,對孟謙說道:“原來郭府的中人,都精通與魔術,前一秒中還空無一人,後一秒鐘已經是高堂滿座了,這樣出彩的魔術,我還是頭一次見。”
孟謙笑了笑,卻沒有接他的話兒。
孤桐可以肆無忌憚的諷刺嘲笑郭府中人,那是因爲他的身份和江湖自有,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外來人,過一陣子便會離開朝霧城,這裡所發生的事情只是他生命中的一絲軌跡而已,當然這樣說的前提,是孤桐在這場風雲中活下來。
可是他孟謙,生來便在朝霧城中,以後也會在朝霧城中,而且他跟郭府還有隱秘的一層合作關係,可不敢如孤桐一般,如果他也諷刺郭府的人,一旦被小雞肚腸的人記在心中,保不定會在日後給他穿小鞋。
見未得到迴應,孤桐搖搖頭,重新把眼光落到郭家二爺身上。
這端坐在大椅中,氣勢恢弘的郭家二爺,也正在盯着他,沉聲道:“你就是梧桐?”
孤桐吃了一驚,說道:“原來你們是知道我的。”
忽然之間,他覺得龐大的郭府之中,猶如落下一張大網般,將他層層包裹。就像是一個獵人,不小心落入了獵物構建的陷阱之中,這種想法與感覺很糟糕,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