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笑着和蘇若離打招呼的同時。
白某人的生存本能讓他下意識的將左手從自己的側邊轉移到了背後。
把藍色開水壺給藏了起來。
這可不能讓蘇若離看到……
雖然看到也無所謂,但總覺得被看到了會帶來某種解釋不清的麻煩。
現在氣氛不錯,順便給她送回去吧,這開水壺就放在護士站這裡,之後再回來拿就行。
但蘇若離明顯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小動作。
“你手上的開水瓶是?”
“……順手打的熱水,護士站的人似乎挺忙的,做點義工。”
白榆沒怎麼想就脫口而出。
他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需要開口扯這種謊。
大概是因爲蘇若離小姐立刻變成攝氏十五度的笑容和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眼神裡投出的某種不太友好的猜想?
“哦,原來是這樣。”蘇若離微笑着頷首點頭,算是接受了這種解釋。
然而這時候,一名護士走了過來,遞過來一包紅糖:“呢,小夥子,你要的紅糖。”
白榆僵硬的扭過頭:“……”
“快拿着過去吧,那姑娘不是疼的很麼?喝點紅糖水好得快。”護士好心的說:“這幾天的確挺難熬的,小姑娘更是遭罪。”
白榆伸出手,不情不願但還是接住了紅糖,道了謝。
“我……謝謝你啊。”
“別客氣,應該的。”護士阿姨爽朗一笑,似乎有點缺根筋。
等護士繼續轉身去查房後,白榆纔回過頭。
“小姑娘?”蘇若離連續眨眼,眼神裡投來更加深刻的問詢:“木頭,這說的是誰啊?”
“說的是……”
“不可能是我吧。”蘇若離提前堵死他的藉口:“你知道我不是這幾天的。”
……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胡說。
“確實不是。”白榆腦海裡自動搜索出了答案:“你是每月二十號左右。”
“所以這是誰的?”蘇若離繼續追問。
果然一個謊言是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彌補的。
這叫什麼回事?現世報嗎?
我明明只是出於好心給走不動路的陶如酥打一瓶熱水和帶點紅糖而已。
白榆放棄了抵抗,如實回答:“是一個病房裡的姑娘,我來的時候,順路看了她一眼,對方剛剛好來了親戚串門,又走不動路,我就順帶給她打瓶水要點紅糖。”
“這就是你剛剛說的義工嗎?”
“也算是吧。”
“嗯,那一起去吧。”蘇若離推着輸液架往前走。
“一起?”
“對啊,一起,我不能去嗎?”
“能。”
白榆往前走的時候,被蘇若離順手挽住了臂彎。
“你怎麼了?突然變成木頭人似的,手腳同側了。”
“我不習慣你這樣。”
“小時候都這樣的啊。”
“那是小時候。”白榆試圖抽回手來,但是紋絲不動。
蘇若離小姐的手勁有點大,她眯着眼睛微笑道:“說起來,那位姑娘是你熟人嗎?跟我說說是誰,說不定我也認識。”
“是……”
“嗯?”
“陶如酥。”
“唔,我還真認識。”蘇若離想了起來:“三班的學霸,她可厲害了,學校成績名列前茅的……不對啊,爲什麼她也住院了?”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不準瞞着我。”蘇若離認真看着他:“說好的,秘密可以共享,但不能獨佔。”
“那你在影世界裡發生了什麼也可以告訴我?”白榆反問了一句進行試探。
“可以。”蘇若離毫不猶豫的說:“都可以告訴你啊。”
“那你是怎麼得救的?”
“當然是若離小姐的努力了。”
“全部同學也是你一個人的努力成果?”
“……這是當然!”
蘇若離挺胸驕傲道:“厲不厲害呀?”
……若離姑娘,這是在公然歧視我的智商你知道嗎?
白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戳穿她這離譜的謊言,長夜司目前都在調查影世界裡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學生們倒是集體保密的很嚴實。
“不過能活着回來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蘇若離忽然轉移話題,開始可憐兮兮的賣慘:“我可是廢了好~~~大功夫才活着回來的,我好想聽你誇誇我啊,滿足我的願望,好不好?”
“你這話題跳躍的太快了。”白榆迎着那雙閃亮亮的大眼睛,還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好了,知道你很不容易,你好棒棒哦。”
“~~~♪”
她居然真的很開心。
一個十七的女孩被摸摸頭髮誇獎一句正常都不可能開心成這樣。
或許不是因爲這一點,讚美的話語她必然聽過太多,重點不是讚美,而是讚美她的人。
太會了。
真太會了。
一不小心就被精神控制了。
白榆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時開始,就已經習慣了有點親暱的接觸了,這就是習慣的力量?還是下意識對她不設防了?
在經歷過這炸裂的穿越開局之後,白榆自覺自己的心理防線都有點過高了。
高到什麼地步呢?
就像是蝙蝠俠看到有一家三口走進小巷子裡那麼高。
對尋常人是基本上抱有不信任的態度,畢竟一個正常人,你也不清楚它什麼時候就突然變態發育了,一個好人也可能變成惡人,這其中的轉換可能是外因也可以是內因,穩定性太差了。
總結起來還是一句老話——這世道太亂。
“好了,和女孩子獨處的時候,可要好好看着對方哦,不要發呆啦。”蘇若離拍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好看向這邊。”
“……太漂亮不看。”
“哇,謝謝,你可真會……只是這裡不太適合精心打扮呢,今天的我只能打七十五分哦~♪”
兩人交談着的時候,病房裡傳來一陣捶牀聲。
“夠了啊,夠了啊你們,要撒狗糧回自己病房去,別在這裡對我亂放閃光彈了,我肚子本來就疼,哪有你們這麼向胃猛衝的!”
陶如酥捂着小腹,一邊疼的臉發白一邊還在大聲吐槽:“我要喊護士來了!”
白榆走入病房,好笑道:“你這麼咬着牙說話不累嗎?”
“我怕不咬牙待會兒忍不住就咬你了。”
白榆走進去,把水壺和紅糖放下:“吶,給你帶了紅糖水來了。”
“你這只是原材料而已。”
“你自己沒手腳?”
“自己動手還叫白嫖嗎?”
“你這臭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白榆只能倒了一杯熱水加入紅糖。
陶如酥立刻就打算伸手,然後爪子被打掉。
白榆說:“太燙,涼一會,你以爲是功夫茶?不怕喝多了得食道癌麼?”
兩人說話的時候,蘇若離也走了進來,很自然的坐到了牀邊,伸出手:“你好,陶同學,我聽說過你。”
“……你好,蘇同學。”陶如酥也伸出手,雙方簡單握手:“我也聽說過你。”
白榆左右一看:“你們擱這兒商業互吹呢?”
蘇若離這時候才補充道:“你是爲什麼而進的醫院?”
陶如酥看向白榆,奇怪道:“你沒跟她說過?”
“沒有,剛剛纔見面。”白榆聳肩道:“而且我認爲也沒什麼值得說的,你不是很會說故事麼,給她說一說唄。”
“哦,那我直說了。”陶如酥扭頭看向蘇若離:“他摸過我大腿。”
白榆:“???”
陶如酥問:“你沒摸嗎?”
“你當時腿都要斷了,大姐。”白榆難繃:“你丫怎麼一張口就血口噴人,是牙齦出血麼!”
陶如酥卻對着蘇若離許以一笑:“你聽明白了吧,過程就是這麼簡單。”
“原來如此。”蘇若離若有所思,旋即點點頭,露出舒心的微笑:“我明白了。”
“不是,你們明白了什麼?”白榆不明白,剛剛是有什麼自己沒聽到的加密通訊嗎?
“木頭你不用明白也可以,倒不如說,不明白纔是好男孩哦。”蘇若離說着便眯起眼睛笑起來:“如果聽明白了就會變成渣男了。”
“哈?”白榆不明白:“渣男又怎麼了?”
“性勝致災,割以永治。”陶如酥比劃了一個剪刀的手勢。
蘇若離說:“木頭,能去我病房幫忙打個水嗎?順帶幫我疊一下被子,我還想吃點甜味的燒餅呢……”
這是在趕人了。
白榆情商也不低,明白兩人有悄悄話說,便走出門外。
陶如酥捧起涼了的紅糖水,抿了一口,一團暖流流入腹部,她舒服的呵出口氣。
“你想知道什麼,直說便好。”
“我想知道的是……”
兩人開始交流起來,數分鐘後,該說的也說清楚了。
“所以你也是被捲入了影世界災害裡?而且和我們也是有關的?嚴格來說還是被我們牽連到了。”
“牽連談不上,本來就不安全。”
“難怪木頭會感到愧疚。”
“他也救了我嘛,人情早還清了。”陶如酥託着腮幫:“這人是嘴巴是挺毒的,不過是個負責任的男子漢,那種情況,他也沒必要跟下來的……”
“嗯,他就是這樣的。”蘇若離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
“他也爲了救你們而拼了命的。”陶如酥低聲道:“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他在長夜司裡連續九次記憶回溯,還主動作爲誘餌去吊牧羊人……”
“我知道。”蘇若離垂下眸子:“我都知道的。”
“可惜你是英靈血脈。”陶如酥喝了口紅糖水:“而他的天賦只是白色……將來會很辛苦的。”
“我不在乎。”
“這點你說了不算,他纔是承受壓力的一方。”陶如酥頓了頓,補充道:“就當是我壞心眼吧,我還是想多說幾句——時間是很寶貴的,如果註定雙方都有追求,而雙方也不在一個高度上,其中一方不願成爲另一方的助力和後盾,這兩人即便結成了家庭,最終也不會維持長久的幸福,到時候悲劇的就不是單獨的兩個人了,會有更多人成爲犧牲品。”
蘇若離沉默了一會兒,她搖頭說:“說這些還太遠了,至少我們現在還很年輕,成家立業還說的太早了。”
“是有些早了。”陶如酥頷首:“我倒是有些羨慕你,能有這樣的青梅竹馬。”
“很多人都羨慕我。”蘇若離說:“我已經習慣了。”
“那……”陶如酥忽然試探道:“能不能讓給我?”
女孩擡起眼睛,一雙眸子裡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暈。
視線交錯,一者沉默,一者淺笑。
“……開玩笑的。”陶如酥改口。
旋即補充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對我太幼稚了。”
“木頭不是玩具,讓這個說法對他太不禮貌了。”蘇若離站起身:“我回去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祝願你早些出院……放心,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你是個聰明善良的女孩子,我是不會把玩笑話當真的。”
她禮貌的走出房間。
陶如酥看着對方帶上了房門,動作很輕,禮儀態度看不出半點異常。
將紅糖水喝完,她放下杯子,低聲道:“這就是先天英靈麼……非神即魔……不過她說的對,智者不入愛河,本小姐還是獨自美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