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二兒子張耀，扭頭衝程風問到：“爸，什麼協議？”
程風只是木納着老臉，不敢直視任何人的眼睛，摩挲着自己的膝蓋，像是事不關己般不發出任何聲音。
老二張耀無奈只能問張玉：“張玉，今天叫你來，咱們是聊爸的贍養問題，什麼協議你說清楚。”
兒媳麗麗聞言點了點頭：“對啊，張玉今天我們就是跟你聊老人的贍養問題，你要是以前和爸媽有什麼協議，可以告訴我們，我們也有知情權。”
張玉無奈嘆息：“爸，你說還是我說。”
程風渾濁的雙眼，眼皮微微眨巴，眼神似有恍惚，摩挲膝蓋的手，頻率微不可察的變快了幾分，但轉瞬間恢復如初，木納着老臉，就是不開口說話。
張玉無奈搖了搖頭，來到屋內，坐在椅子上，頗感無奈：“唉……算了，既然爸不肯說，那我來說。
當初，這個老宅有四間房，我住一間，爸媽住一間，你和二嫂結婚的時候。
媽爲了讓你們順順利利結婚賣了一間。
然後你們要買房，她又賣了兩間。
這樣一來我就沒地方住了，當時我覺得不公平，憑什麼兒子上學結婚買房媽都會管，我上清華大學媽卻不管，要我放棄學業。
爲這事我和他們大吵了一架，反正最後，他們老兩口最後和我達成協議，那就是從那時開始，我張玉和張家再無半點關係，他們兩人也絕不用我給他們養老送終。
是不是，爸！”
張耀、麗麗聞言所有人都目光注視着程風，程風眼皮有點顫慄，摩挲膝蓋的手也忽的停住，眼睛視線緩緩向下移了移，嘴脣蠕動了一下，像是開口，可到最後還是一句話沒說。
張耀顯得有點不耐煩衝着張玉說到：“我說張玉，你也不要在這裡跟我繞圈子。
這樣吧，你要是不想負責爸的養老問題，你就直說！”
“我說的還不清楚嗎？你們要是不想管爸的贍養問題，我張玉管，爸可以現在就跟我走。
但再走之前，咱們還是把帳算清楚！”
張耀聞言，脖子一歪嗤笑一聲，隨即說到：“張玉，你不覺得你很好笑嗎，一家人的帳怎麼算，誰沒事幹記什麼帳？”
“別，爸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爸！”
程風木納着神情，緩緩底下了頭，又緩緩擡起頭，像是點頭，可又不像是點頭，剛剛好像就只是活動了一下脖頸。
這模棱兩可的態度，一時間讓張耀摸不清到底程風是不是承認，還是隻是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頸。
張耀不耐煩到：“張玉，要是能算清楚家裡面的這筆糊塗賬，那你就算，我倒要看看這清官難斷家務事，家裡面的糊塗賬你怎麼算！”
張玉撇了撇嘴，隨後衝着程風說到：“爸！你聽見了吧，張耀他要算賬，把你記得那些賬本拿出來吧。”
程風聞言，久久無語，也無任何動作，似乎是想清楚什麼一般，擡頭看了看屋頂，又把視線拉回衆人的身上，緩緩看着屋裡現在的所有人，先是看了看張玉，緊接着是兒媳。
最後看了看張耀，深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嘆息一聲。
佝僂着身體，單手扶着牆，一寸寸的站了起來，邁着緩慢的步伐，一步步的朝着最裡面的屋子走了進去。
約摸着十多秒的時間，程風從裡屋走了出來，關上房門，轉身就要走的時候，腳下步伐一個停頓，又緩緩收回自己剛剛邁出的一隻腳，原地駐足幾秒後。
程風嘴裡呼出一口氣，一步步的來到老宅客廳，將賬本交給張玉，自己則是坐會了窩在牆角的板凳上，只是這一次竟然是側着身靠着牆，徹底讓所有人看不見他的樣子。
這糟老頭怯懦、怕事、逃避的影子一下子被演繹的淋漓盡致。
在場所有人都被程風那刻畫在骨子裡精湛的演技，深深折服。
雷佳一旁看着，此時的他已經不在說話了，而是陷入了短暫的失神當中。
不由得想到，要是自己二十多歲扮演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會不會做到程風這種表現。
可一想到這雷佳只能無奈苦笑搖搖頭，恐怕自己真的沒法和眼前這叫程風的人相提並論，天才果然是天才，這種鐫刻在骨子和靈魂深處的演技，是多少人無論怎麼模仿和學習都不會達到的。
演戲最重要的還是天賦，就好比如今高人氣的字母姐，誰都看的出來她在努力表演，可惜無論多努力，她不行就是不行，因爲這人根本不是演戲的料！
說的玄一點，你就是沒那個靈氣。
雷佳想到這裡，突然回憶起，幾天前，自己無意間看到了一個AI換臉的視頻，一個現如今當紅的女星，被換臉到幾十年前一位女神出演的《射鵰》黃蓉身上。
相較於女星原本死氣沉沉的演戲方式，那換臉的黃蓉，同一張臉不同效果，換臉的女星原本死氣沉沉的樣子瞬間消失，整個人變得活靈活現，精靈古怪，俏皮可愛。
這或許就是天賦的差別，那女星科班出身，經過正規學院培訓，而幾十年前的黃蓉，只是一個被演繹公司在大街上發現的靚麗女孩。
造成這種差距的原因就是天賦，還是那句話，表演藝術看的就是天賦，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雷佳看着程風的表演，他算是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天才，天才和普通人到底有何差距，可他永遠也不會想到，所謂的天才，也只是普通人，只不過他是一個開了掛的普通人。
就在雷佳思緒萬千的時候，現場一如既往的進行着拍攝。
在程風把賬本交給自己女兒張玉後，竟然把身子側身轉了過去，窩在牆角，在衆目睽睽之下當起了縮頭烏龜，一股子窩囊廢的慫逼氣質，展現的淋漓盡致。
從一開始攛掇開家庭會議的是他，最後全程裝聾作啞的也是他，任由子女在那裡相互攻擊，不管不問。
身爲父親，沒有擔當，任由子女間的誤會越來越深毫無作爲，遇事膽小懦弱，自家人面前根本沒有一點長輩應有的樣子。
那種怒其不爭的窩囊樣，讓盯着屏幕的導演竟然生出了想揍他的衝動。
一旁拍攝的工作人員，此時都在心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絲這種情緒。
可他們卻對程風的表演只有兩個字的評價——牛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