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思緒悄悄的在心底醞釀成甘甜的酒時,衣服兜裡的震動將她拉回現實。見是看護打來的,安好總覺得沒什麼好消息,她看了一眼屋內輕鬆的氣氛,起身走去窗戶邊接聽。
天娛所在的位置是市區中繁華的地段,從窗戶看出去能清晰看見車水馬龍。兩排路燈像沒有盡頭一樣向着前後左右四方蜿蜒,一條路被分成兩段,車子時而緩行,時而停住。
果然是沒什麼好事。
這手機才放進耳邊,就傳來看護彙報聲:“安小姐,你是不是忘記去繳費了?醫院讓你明天趕緊繳一次費用。”
“這麼快就要繳費?”安好壓低聲音,有些驚訝。
她上次將繳費單拿着,以爲是醫院先出具賬單再一次性結算,沒料到是出了賬單就要去繳錢?
說來也奇怪,那賬單她明明放在包裡,可是卻不見了。
“對啊,一般是每天都要清,現在都給你兩三天了。咱們是住院,不是租房哪,你不會以爲是月結吧。”
“……”安好有些尷尬,她還真以爲是月結或者出院再一次性結的。先前總覺得時間還夠,可以慢慢找工作慢慢等發工資,可現在看來,純屬是她想太多。安好聽看護還在等她,連忙問道:“你告訴我一下費用是多少?”
看護報了一個數字。
“好的,我明天過去繳。”安好默默將那數字記住,之後握着手機心不在焉的回到原位坐下。這費用按三天的算,除去父親自殺搶救那一筆額外費用,剩下的平均每天攤開也不少啊。特別是那單人間,她知道每天僅房費就不是一筆小賬。
但是她總不能讓父親搬去多人間吧。
她要是把這話說了,父親一定覺得自己是個負累搞不好又會胡思亂想,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麼傻事,父親的身體已經經不起再一次折騰了。
而且這種話她也真講不出。
小時候父親總是把一切好的給她,好不容易將她養大吧,她卻連這麼一點也給不了。
明知道那點錢怎麼算也算不夠,但安好還是繼續按着計算器,好像多按一遍就能漲錢似的。
“小安好,怎麼啦?不會有事吧。”本來玩猜拳玩得很high的漢文,突然竄到她身邊。
“沒事,”安好搖頭,拿起自己的包和工具箱,起身:“漢文,我先走了,明天還有工作,你們慢慢玩。”
說完,安好低頭快步離開。
漢文見安好走了,瞅了一眼那個依舊坐在沙發上氣定神閒的人,氣急敗壞:“捅我問候你老婆,現在你老婆走了又無動於衷,真不知道你賣什麼葫蘆。”剛纔猜拳玩的好好的,突然大腿被莫天賜掐了一把,痛的他嚎叫了一聲。
正想質問莫天賜發什麼神經時,只見莫天賜指了指安好。
漢文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他剛纔嚎的那麼大聲,而安好像是聽不見一樣,一直低頭,眉頭輕鎖的按着手機。
他這才起身走近她。
“不過小安好是不是缺錢啊,我以爲她在聊天呢,結果發現她在按計算器。”漢文嘀咕一聲,重新加入猜拳戰局。
……
安好坐公交回到出租屋,難得看見小古力竟然也在家。
“你去哪啦,怎麼這麼晚。”小古力敷着面膜,說話嗡嗡聲的。
“和朋友見了個面。”安好轉身將門反鎖好,忽而問:“你有房東的聯繫方式對吧,這整幢樓都是他的吧。”
“對啊,怎麼了。整幢都是他的,有錢銀啊~”小古力看着手機,懶洋洋的說。
“能幫我問問還有沒有空房不,因爲過段時間我姐姐要回來,總不能打擾你。”安好放下箱子,緊接着脫下大衣掛在一旁。心裡同時盤算,如果租房的話,這又是一筆費用了。
哎,離婚的她還沒來得及矯情,就被迫推入現實的漩渦裡。
想想之前的自己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工作不是爲了錢,只是單純無聊。
真是欠拍的想法。
“無所謂啊,反正我經常不在家。你看我明天晚上又要去外地了。要是不介意的話,咱們可以換張一米八的大牀。”小古力放下手機,她看着安好,突然坐了起來。面膜將臉都擋住,但一雙眼睛卻充滿誠懇:“安姐,以前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你收留我,還教我化妝,讓我今天可以養活自己。所以呢,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你不住我這,我還不高興呢。”
安好怔了一下。
雖然小古力才十七歲,可這人怎麼這麼成熟。
小古力這番話,真是她最近聽過最溫暖的。
安好動動嘴脣,明明有一番話感激的話想要說,可結果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她只能匆匆說一句先去洗澡了。
小古力知道安好的性子,玩心起了從牀上一躍而起跟着衝進浴室:“我去洗臉。”
“你先洗。”
“你也洗啊,害什麼羞~”
“你先洗我再洗。”
“大家都是女人,而且你都結婚了哎,我看別的結了婚的女人都不會在意的啊。”
“哎呀反正你先洗……”
“嘻嘻還害羞,不逗你了。”
半個小時左右,安好穿着睡衣從浴室出來。
“安姐,你手機剛纔響了,我看備註是什麼老宅。哇,聽起來好高大上的樣子,你老公……不對,你前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小古力翻了個身,興致勃勃的八卦。
“就普通人唄,我去回個電話。”安好拿起手機,摁亮屏幕一看,確定是老宅打來的。
不曉得太爺這麼晚打給她有什麼事呢。
安好握着手機走出客廳。
回撥。
“喂,太爺,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覺。”安好放低聲音,每次和太爺講話,心裡都有種踏實的感覺。
莫老太爺給她的感覺,比自己太爺還要親。
也許是她的太爺在她出生前就去世沒有見過面的緣故吧。
“準備睡了。我剛給天賜打,他沒聽。明天你和天賜回來一起吃午飯,中秋都沒在家過,回來也不曉得陪我這個老爺子吃團圓飯,你記得和他說。”
“……”竟然是叫他們回家吃飯,而且不是詢問,而是直接下達命令的語氣。
她怎麼好拒絕。
一是他們已經離婚不知道莫天賜會不會和她作戲;
二是她臉上還有傷。
“聽到了嗎?”
太爺催促。
“我知道了,我等會會和他說的。”安好應道:“那太爺,你早點休息,明天見。”
掛了機後,安好握着手機站在原地。其實回老宅和太爺見面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她要向太爺坦白,不能爲莫家開枝散葉的人是她,和莫天賜無關。他背的這個鍋,她一直想替他摘下來。
如今有個機會,也是挺好的。
反正都離婚了,不能再讓他背。
一想到明天又有可能涌起的風風雨雨,還要去醫院繳費,在星空和安母打架,看見餘峰和刀疤黃在一起等等等……
這些事情就像一團線一樣亂糟糟的纏繞着,她很想很想很好的解決,可卻無從下手。
她嘆氣一聲,其實別想那麼遠,當下她還得給莫天賜說明天回老宅吃飯的事呢。
安好想了想,決定先發微信。
“天賜,剛纔太爺打電話給我,讓我和你明天回老宅吃飯,你有空嗎。”
等了一會,沒回。
興許是沒上軟件呢。
她改成發手機短信。
還是沒回。
沒轍,只能打電話了。
在撥通那一瞬間,安好聽着那嘟嘟嘟聲竟跟着緊張起來,生怕下一秒嘟嘟聲消失,轉而是他冷漠疏離的聲音。
電話倒是一下子就通了。
證明手機在他身邊,他只是沒回信而已。
沒有想像中冷漠疏離的聲音,因爲對面沒有聲音。
安好知道他是在等她先開口,她連忙說:“剛纔太爺給我打電話,讓我和你明天回老宅……”
“看到了。”
“那就好。”安好面上這樣回答,實質內心吐糟,所以你看到回一個字是會費你流量錢還是短信錢還是怎麼樣?!
早知道就不打這個電話了!
“還有事嗎。”
“沒,沒了。”安好話一落音,手機登時傳來忙音。
她盯着通話已結束的頁面,百思不得其解,她真的猜不透這個男人哎!
她以爲他替她打了周總,按理說應該對她不是很抗拒纔對啊。
怎麼聽電話連一個多餘的字也不給她,短信也不回?
安好搖着頭走進臥室,男人的心思有時候也別猜,猜也猜不透,不如睡覺。
另一側。
天娛的包間內依舊熱鬧非凡,甚至人數比幾個小時前還要多了,大家正玩的不亦樂乎。
只有莫天賜,只有他還保持孑然一身的坐着,整間房因爲他的存在像被分成了兩派。
他獨身一人不爲所動的一派,漢文成羣結伴玩的昏天暗地的一派。
莫天賜在看着手機。
上面是和她聊天的界面。
那句話清晰映入他眼底。
“天賜,剛纔太爺打電話給我,讓我和你明天回老宅吃飯,你有空嗎。”
客氣,太客氣。
特別“我和你”這三個字,刺眼,太刺眼。
她打一個我們是會怎樣?
她現在是都不想和他連在一塊說了是嗎,非得分開她是她,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