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登城的景緻極好,與他們沿途觀賞的純粹山水風光相比,又多了一絲煙火氣,處處都是典故和趣事,一邊觀賞風景,一邊聽着古人的趣事,愜意非常。
而清暖終於瞭解洛祈涵的見識何等廣博,她雖然博覽羣書,卻也不過記得那些有名的景物和人物,一時半會還有些對不上號,但洛祈涵卻是信手拈來,就連土生土長的豐登人可能都沒有他了解這些,就算再不起眼的地方,只要在書上有記載,哪怕只是隻言片語,他都能娓娓道來,哄得清暖滿心歡喜。
他們四處遊玩了十天,清暖終於開始擔心起陌安璉來。
陌安璉對清暖頗有點對待至親的意思,每隔七天都會回來報平安,順便幫清暖和洛祈涵診脈,根據他們的身體重新開一副藥方,從來沒有例外過,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夠準確無誤地找到他們的。
清暖考慮到陌安璉這次可能要去什麼遺蹟,便刻意放寬了三天時間,見到他還沒回來,不免有些不安。
洛祈涵看見清暖有些憂慮,便道:“我們明日不要出去了罷。”
清暖嘆道:“真對不住你。”
她以爲洛祈涵不知道陌安璉是男的,自己這樣惦記陌安璉似乎……洛祈涵看見她的神色就明白她在想什麼,便道:“無妨,安前輩替我做了這麼多,我並非那等不知好歹之人,你可知他到底去了哪裡?我們這樣乾等也沒有辦法。”
“我只是大概知道他去的是何種地方,卻不知道具體位置。”清暖實話實說,然後搖頭,“就算我們知道他在哪兒都沒用,若是那地方能夠困住他,我們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是添亂的。”
“是麼?”洛祈涵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清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到他的語氣。
“小姐,京城急件。”抱琴顧不上禮儀,匆匆從外面跑進來,將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交給清暖,洛祈涵自動向外走,他可不參合文昌侯家內部的事情。
清暖點點頭,她和洛祈涵之間已經培養出來了默契,洛祈涵不像其他古代男子一樣,要求一個女子嫁給他之後就沒有任何私人空間,或許是因爲他身體情況特殊,或者因爲清暖千里相救……對於清暖和文昌侯府一直保持的聯繫,他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滿,他本來心思就深沉,清暖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她也有分寸,在洛祈涵面前儘量不做這種事情,她的侍女自然也明白主子的心思,只不過今天清暖拆開信封,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三遍,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她立刻對抱琴說:“事關重大,我一個人無法決定,立刻去請容冽來。”
抱琴從未見到清暖這副表情,自然知道事情緊急,索性洛祈涵就是在屋外看風景,並沒有走遠,所以很快他就走進來,問:“怎麼了?”
所有下人很識趣地退下,清暖將信紙遞給洛祈涵,同時說:“朝中有御史上書,皇后無子,難以位居中宮,請求皇上廢后。”
事情涉及到了自己的母親,洛祈涵臉色未免有些不好,但他何等聰明,接過信的時候便說:“這三年大概總有傻子被人家當槍使,我估摸着這些奏摺都能夠堆滿一張桌子了,這次有什麼不同嗎?”
清暖輕輕點頭,並沒有說,只是讓洛祈涵自己看。
白紙黑字觸目驚心,洛祈涵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已是勃然大怒。
這三年朝中每每有御史上書要求廢后,都會被洛明霄狠狠地發落,畢竟他還需要素皇后來平衡後宮,衆人也就不敢有多少動作,但這次御史要求廢后的奏摺居然被洛明霄扣下,這就讓很多人看到了期望,奏摺有如雪花片一般涌向御案,至於爲什麼洛明霄的態度變了,原因很簡單。
他懷疑素皇后對他不貞。
因爲是後宮秘辛,而且還沒有查清楚,所以蕭晉初只能給出隻言片語,大概是素家內部出了問題,素皇后有個很親近的堂弟信誓旦旦地說素皇后當年和素家的一個親戚有曖昧,而且素皇后成爲洛明霄的女人之後,說不上得寵也說不上失寵,後來幾次滑胎更是日日禮佛,否則洛明霄也不會因爲她的處事淡然而封她爲“賢妃”,但素皇后的堂弟告發,說素皇后的情人能夠高來高去,自然不會被發現。
當年洛明霄是皇子的時候,手頭並沒有接管皇族的勢力,也不能收攏多少絕頂高手爲他效力,而且素氏在王府的時候居住的地方比較安靜偏僻,若是素皇后的情人真的武功極高,這一切就說的通,而且極有可能。
“荒謬,簡直太過荒謬。”洛祈涵冷笑,殺氣凜然,“他們也不想想,素家扶不上牆,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母后能夠嫁得好,以提攜他們,所以對母后幾乎可以說是嚴防死守,救辛叔叔也是意外中的意外,怎麼可能有什麼曖昧?”
“所以祖父說此事還有可以轉圜的餘地,畢竟皇帝只是一時氣憤,但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不對。”清暖只能這樣勸他,並說,“你應該慶幸不是辛先生被抓了,要我說,辛先生纔是懸,皇宮不乏高手,他居然就這樣保護了母后這麼多年……若是他被抓,母后就算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洛祈涵自然也知道這是不幸中的大幸,素皇后和辛辰之間雖然互相愛慕,但這麼多年根本沒有碰觸過對方一寸肌膚,絕對是堂堂正正,但這種事情怎能說得清?蕭晉初就是怕洛明霄對素皇后做了什麼,辛辰按捺不住,落入了洛明霄的陷阱,那就真的無可轉圜了,所以當辛辰找到他的時候,他當場就答應下來幫素皇后,但他隨着事情越演越烈,他覺得還是要洛祈涵回京才能夠解決此事。
而且在信中,蕭晉初隱晦地提到,很多人還質疑洛祈涵的血統。
“看來你祖父編的理由讓大多數人都相信了,他們知道我還活着,所以想把我這個破壞平衡的傢伙給趕下去。”洛祈涵看完信件,立刻想明白整件事情,“我雖然因爲身體的原因沒有繼承權,但如果我支持誰,誰就更佔理,更有優勢,畢竟文人追求正統,他們的筆桿子太厲害,還有好名聲,誰也不敢太過得罪這羣人。他們自知掌控不了我,加上中宮嫡子這個位置太令人眼紅,而且還覺得我是軟柿子,所以就用了這種手段?我倒是覺得好奇,當年我出生都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他們要怎麼圓這個謊?素家草包還是有草包的好,至少沒有這種能量,他們就怎麼確定能夠將我打落塵埃?”
清暖也明白這個道理,她說:“祖父的信上寫的很模糊,但我還是挺了解祖父的,祖父居然叫我們回京城,覺得只有讓你堂堂正正面對大家,才能夠解決此事,就證明現在的局面對母后非常不利,否則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無法壓制辛先生。”
“你的意思是,世家大族出手了?也對,能夠讓衆人深信不疑的……那人絕對是高手,能夠捨棄一個這樣的高手就爲了拖我下水,也只有世家有這等底蘊……”洛祈涵看見清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肯定猜對了,但他卻有些奇怪,“不應該啊,照理說,現在遠遠沒有到這個時候……”
“我何嘗不知道這事情很反常?但我們只能見招拆招……”清暖也覺得此事極爲反常,貴族有自己的遊戲規則,除非皇帝垂垂老矣或者身染重病,要麼就是到了一個家族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否則不會動用這種隱藏起來的力量,但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洛祈涵也知道沒有足夠的情報一時無法分析,便道:“我們上京吧”
清暖卻道:“但……”
“你擔心安前輩?”洛祈涵露出一副我非常瞭解你難處的表情,他猶豫了半晌才說,“既然你說我們幫不到什麼忙,坐在這兒乾等也沒辦法。”
清暖一想也是,自己根本不知道陌安璉在幹什麼,更不可能幫到他,就算留在豐登城也做不了什麼。而且洛祈涵這邊的事情比較緊急,一個不好也會連累到文昌侯府,所以她只是略作猶豫,便同意立刻上京。
不過清暖還是留下了一部分的人來等陌安璉,同時調了最好的藥材過來,就怕陌安璉出什麼事情,甚至吩咐管事,只要是陌安璉回來,無論他要什麼,都以蕭清暖的名義去調,若是祖父、父親或者大哥聞起來,責任她擔着。並且清暖還留書一封,將自己爲什麼提前走給寫清楚,表示自己很抱歉,若非事情緊急,她也不會不等陌安璉。
做好了這些準備,清暖和洛祈涵就日夜兼程地趕往京城,只恨自己身體不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也在祈求事情不要向更糟糕的地方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