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這個詞兒用的好,不光你怕,我也怕。縱觀咱們所處的環境中,笑面虎實在有些多啊!”強衛嘆道。
“現在積餘政府的班子,正是最軟弱的時候。‘兩會’馬上就要召開了,政府工作報告裡提到的工作設想,您有什麼看法?”吳蔚不想再提陶小兵的事。
“我認真看過了。今年,你想把工作重點放在治礦上,方向是不錯的。人大會開完以後,你是不是想充實調整一下礦業大隊?”
吳蔚點點頭,看來,大家的招數都是一樣的。工作方法雖然一樣,但卻有不同的效果,這就要看如何去運作、去推動了。
“礦業執法大隊必須要重新整合一下,強化一下職能,而且要強化一下考覈。雖然這項工作特別難,但我還是有勇氣去碰一碰。我想,這個礦業執法大隊要提高一下規格,他們的一切工作只對我負責,隊長、副隊長得從紀委、國土、公安等部門重新抽調。隊長必須是正科級,還要落實相關待遇。”
“吳縣長,你的想法很好。據我所知,好多縣也都是這樣做的。不瞞你說,我曾經到咱們的鄰縣,鞍前縣專門學習過礦業治理。他們的礦業資源,比積餘要豐富的多,但人家管得很好,爲什麼?還是一個執行力的問題!”強衛說道。
吳蔚眼前一亮,“鞍前縣是怎麼做的?”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鞍前也有一個礦業執法大隊,是由主管副縣長牽頭的。縣長當然對事非常重視,親任總指揮。他們的力度很大,只要發現違規採礦的,馬上就會扣押採礦機械,鉤機、剷車、八輪什麼的,只要扣押,根本沒有要回去的可能。反觀積餘,這個做的就相當不到位,別說縣領導一句話,就是哪個鄉鎮的副職一句話,就可以把採礦機械要回去重新開工!”
“難道沒有制定過相關規定嗎?”這裡面的貓膩,吳蔚也不是不知道,如果有了利益的勾連,規定神馬的,都是浮雲。
“有什麼用?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問責了,有的是理由搪塞你。小吳,礦這東西,一動就要動徹底,如果不徹底,乾脆就不要去動。這期間的利益勾連,實在太複雜了。不瞞你說,縣裡的一些領導也偷偷地參股,涉及到他們的利益,你想想,他們會配合你嗎?”
吳蔚的眉頭鎖成了“川”字,聽着強衛的話,他的心翻騰起來。鐵礦資源的利益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勢必會讓積餘更亂!
“您覺得,羣衆反應最大的是哪家礦業?”吳蔚並沒有表決心,他清楚,再表決心,拿不出實際行動來,也毫無用處。
強衛看着他面前這張年輕的臉,心裡忽然涌起一股豪情。在積餘,他呆了這麼多年,看慣了那些唯利是圖的嘴臉,見吳蔚那堅定的目光,驀然陡生一種強烈的責任感,他想,他應該幫助眼前這個年輕人乾點什麼。
“不徹底拿死郝氏三兄弟,積餘永無寧日!”強衛看着對面的牆,鎮定地說道。
“郝氏三兄弟?”吳蔚重複了一遍。
“對,就是郝氏三兄弟!那場劈山,想必你還記得吧?”
吳蔚點點頭。強衛笑,說,“那場劈山,表面上追了郝爲米的責,可你知道嗎?‘四把叉’郝爲米,年前就從看守所裡放出來了。郝氏三兄弟,手眼通天啊。還有‘菜刀’,我聽說也要從裡面放出來了。這三兄弟,要是讓他們緩過勁兒來,簡直是一場災難!”
“災難?強主任,爲什麼這麼說?”吳蔚不解,問道。
“不瞞你說,此前,我也是管過礦的。那時候,我還是縣委副書記,是不是覺得挺奇怪?縣委副書記不管黨務,卻來管礦?那時候就那麼分工的。那時候,盛世才還不是縣委書記,是縣長。上面對積餘私採亂挖的現象極不滿意,壓任務壓得緊,政府那頭兒,誰也不願意深管這件事情,縣裡便把這任務拍給了我。我沒能力,管不住這些礦老闆,差點把命搭上。”
“把命搭上?強主任,他們報復你嗎?”
“當時,我家的房被炸掉了一個角,他們還寄子彈,人的手指頭,血淋淋的,要不是因爲發生了那件事,我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我的女兒,剛十二歲,失蹤了,一直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吳蔚渾身一震,看着兩鬢已經斑白的強衛,吳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扶住了強衛的肩頭。他難以想像,強衛看上去如此強悍的人,居然有這樣一段悲情往事。
“強主任,對不起,我不知道。”吳蔚有些懷疑,這個不大的積餘縣,到底還有多少讓他震驚的事情!堂堂縣委副書記,小女兒被人綁架,公安機關居然破不了案?!
“我女兒已經失蹤四年多了,現在,積餘的人恐怕已經把這件事忘了。我愛人一看到孩子的照片,就哭個不停。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還沒有結果,我恐怕早就離開積餘了。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放棄尋找我的女兒。”
“是綁架嗎?接到過綁匪的電話嗎?”吳蔚問道。
“沒有。不過,聯想到爆炸和子彈之類的下三濫手段,我就知道,跟這些人肯定有關係!”強衛篤定地說道。
吳蔚陷入了沉默,他開始相信聶海金說的話是真的,也開始相信郝爲國前兩任縣長的死,與礦脫不了干係。一股恐懼蔓延開來,他似乎看到,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有的獰笑,有的憎恨,有的威脅……
“你害怕了?”強衛看到吳蔚的臉慢慢變白,失望地問道。
“不,我不是害怕,而是覺得無法想像。強主任,我聽說,郝爲國前兩任縣長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是。都死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曾很努力的想把礦業扭轉到正常軌道上來,結果不但沒有實現這個願意,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吳蔚渾身一緊,如果說此前結兩位縣長死於非命的傳言還將信將疑的話,現在他相信了,相信積餘有一股黑暗勢力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