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靜謐的芮城谷裡果真如凌燁所料般濃霧瀰漫,依稀能見到一些灌木樹叢模糊的影子,整個芮城谷彷彿都停止了呼吸,沉睡不醒。
在指定的伏點上,衆將士都早已做好了準備,前面兩排的士兵全部長甲高盾,後面三排的士兵一律是爭雲騎訓練出來的神射手,弓箭手後面則是佩戴長劍的騎兵。騎兵們坐騎四足都裹了布帛,以確定前行時可以悄無聲息。
夜風吹起,谷中的稻草人被風吹得有些搖曳,發出嘶嘶的聲響,有些士兵在伏點處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谷外仍沒有傳來聲響,唯有夜風下山谷中的鳥叫蟲鳴格外顯耳,映襯得芮城谷有些詭異,讓人不禁背脊有些發涼。
“噤聲!”子信命令道,清俊的面容上,英氣飛揚。
所有的士兵原地待命,就像屏住了呼吸一般,恢復了原先的寂靜。隱約有零星火光從谷口照進來,靜謐的山谷中那整齊的兵營步履聲顯得格外清晰。所有的士兵守在伏點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他們在等待反攻伏擊的訊號。
“將軍,此地已是芮城谷了,可谷中濃霧繚繞,大軍行軍怕有障礙,是否在谷外休息一晚,明早再過谷攻城?”西?雨箭隊前鋒的一名年輕的副將一臉認真的請示着身側騎在赤紅駿馬上的將軍。
只見這滿臉鬍髯的大漢眯着眼睛朝着芮城谷看了一眼,呵呵笑道:“西?羽箭隊是最英勇的武士,豈會輕易在濃霧裡迷失方向,別忘了,在岐山,咱們可是吃了一虧,這次我們定要夜過芮城谷,在天明時分,殺那些個自譽爲天朝將士的黎兵一個措手不及,也好向薩魯布大將軍將功折罪,若此役能攻下芮城,取下那黎國皇帝首級,薩魯布大將軍說不定會成爲我們新一任的汗王,到時候,少不了咱們的功勞。”
那年輕的副將聽到這樣一番話略有些興奮,忙恭聲說到:“是的,耶律將軍,那咱們現在就進谷去?”
“嗯,全體雨箭先鋒,趁着黑夜給我摸進芮城谷!”鬍鬚大漢大聲喝道。
“是!”
由鬍鬚將軍耶律帶領的西?雨箭先鋒趁着黑夜在濃霧繚繞下舉着零星的火把漸漸摸進芮城谷中,谷中稻草人一律穿着黎國士兵的軍甲,年輕的副將舉着火把在前方探路,星火朦朧間彷彿看到前方不遠處有黎兵駐守,他立刻揚起手,禁止大軍繼續前進。
他略微緊張的掉轉馬頭,踱至耶律跟前報道:“將軍,前方似乎有黎兵駐守在谷中!”
“哦?看清楚沒有?”
“應該錯不了,那些鎧甲的顏色確實是黎兵的軍甲。”
“有多少人?”
“距離有些遠,大概有幾百人!”
“哈哈哈,幾百人?給我滅了他們,爲我岐山犧牲的勇士報仇!”
“是!”年輕的副將得令後招着已經備好弩箭的西?雨箭先鋒衝進瀰漫着濃霧的谷中:“給我放箭!”年輕的副將命令道。
瞬間箭矢如雨點般飛向谷中,所有的箭矢都發出如疾風般地嗚咽,直直飛向裝扮成黎軍的稻草人,即使是在濃霧中,那箭矢依然是神準無比的射中目標,一輪的箭雨之後,年輕的副將舉着火把朝遠處探望,低聲對着衆人說道:“清理乾淨!”
所有的雨箭先鋒衝了上去,待他們衝到谷中央時,才發現他們剛纔以爲殲滅的黎兵原來全是稻草人,副將懊惱的將弓弦摔在地上:“可惡,竟敢如此欺耍我們!”
“副將,現下怎麼辦?”其中一名士兵低聲問着他。
“整理隊形,繼續前進!”副將吩咐道。
就在西?士兵們卸下防備之時,谷中忽而傳來雷鳴般的戰鼓聲,咚咚咚。。。。急促而激昂,所有伏點上的黎國士兵和爭雲騎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下一刻,谷中的寧靜徹底的被打破了,只聽得殺聲震天。
西?兵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開始有些驚慌失措,彷彿這一切皆是錯覺,怎麼可能?但他們畢竟也是訓練有素,在箭矢短缺的情況下,紛紛抽出腰間佩戴的彎刀,從容應戰。雙方在星火點點的谷中交鋒,慌亂中,只聞得刀劍入肉的慘叫聲,混雜着兵刃交加的清脆響聲,這個寂靜的幽谷,瞬間變成了修羅沙場。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些黎國爭雲騎經過兩年的訓練果然不負衆望,個個英勇善戰,在戰鼓擂鳴聲中,他們猶如嗜血的猛獸般衝進包圍圈,肆意踩踏,擊殺。殺戮和嚎叫是這個夜谷中中最強大的背景音。
人馬嘶叫聲愈加慘烈,雙方不斷地有士兵被射中,擊中,一聲聲的淒厲之後便魂歸黃泉,再也不能迴歸故土了。谷外不斷有增援而來的西?兵,只見谷口處赫然揚着一面玄黑色的狼圖騰戰旗,是雨箭隊的主帥薩魯布的帥旗。在廝殺聲中依稀可以聽見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西?國的勇士們,給我衝啊!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子信再也忍耐不住,從盾後起身,不顧身旁如飛蝗一般的箭矢和藍空的勸阻,往陣中衝去,揚聲道:“軍中將官各自統領好自己的隊伍,給我狠狠擊垮西?兵,割到耶律和薩魯布首級者,朕重重有賞!”
他這一聲剛說完,已然暴露了皇帝的身份,一枝墨黑的箭矢疾如閃電般地向他的面門飛去,子信一時來不及躲閃,只聽到藍空在後面大聲驚呼道:“皇上!”
一道白色的影子如旋風般從陣中飛躍過來,手中玉笛一擋,就聽得鐺的一聲,黑鋼墨羽翎箭被格擋開來,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將那支殘箭穩穩的捻住了。凌燁一身白袍,不着甲冑就這樣遺世獨立在混亂血腥的谷中,仔細的端詳着手中的墨羽翎箭。
子信朝着凌燁點頭致謝,隨後又策動繮繩朝着正在激烈博殺的方向疾馳過去,藍空連忙帶着爭雲騎跟上去。
谷中的迷霧微微散去,東方天際開始出現一絲魚肚白,凌燁看着翎箭的徽記,心中微微有些驚喜,如果沒有猜錯,這一箭絕對是薩魯布射的,凌燁犀利的黑瞳藉着天際的一絲白光在戰場上搜索着薩魯布的身影。遠處墨黑色戰馬上的一個壯大的身影投射在凌燁幽黑的瞳仁裡,凌燁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擒賊先擒王----薩魯布!”
芮城谷中央,只見凌燁騎上白色戰馬徑直往谷口方向衝去,近了,近了,凌燁猛然夾緊馬腹,運氣騰空飛起,但見他人在空中,取過背後的弓弦,置上兩支從稻草人身上抽出的黑鋼墨羽翎箭置於弦上。兩支箭在下一秒發出疾風般地呼嘯聲,直直飛出,精準無比的朝目標人物射去。
在西?國被譽爲蒼狼之子的薩魯布面對殺氣極重飛馳而來的墨箭忙揮動手中的彎刀欲將其擋開,鐺的一聲,其中的一直墨羽箭被劈斷,然而這兩箭集合了凌燁所有的功力,即使只是殘箭,卻還是精準無比的從他的眉心處貫穿而過,另一箭則生生的刺在心臟的地方。
“啊。。。”伴着一聲慘叫,墨黑色戰馬上的身影摔落。
“大將軍。。。。”西?兵見主帥落馬,驚恐之聲在四周響起。
凌燁收回弓弦,穩穩落在馬背上。“將士們,薩魯布已死,西?兵羣龍無首,不足爲懼,衝啊!”
戰鬥仍在繼續,但勝利的天平已經朝着黎國這邊傾斜,訓練有素的爭雲騎在皇帝的親自督戰下士氣如虹,將谷中的西?兵分切包圍,以包天陣型將他們圍困,各個殲滅。
天已經亮了,凌燁和子信正在掃視戰場,只見勝局已定,餘下不過一些散兵流勇仍在兀自拼命抵抗,芮城谷中的荒草地上黑紅色的血跡遍地都是,臥倒的戰馬,屍體,緇旅兵器將原本靜謐的芮城谷變成了修羅地獄。血腥的氣味在谷中瀰漫,讓人覺得甚是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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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能大獲全勝,燁,你功不可沒!”子信看着凌燁露出讚許的微笑。
凌燁搖搖頭,指着戰場上白色盔甲的爭雲騎笑道:“皇上訓練出來的將士英勇無雙,實是全靠他們的浴血奮戰才能取得勝利!”
子信看着神色有些黯然的凌燁嘆了一口氣,淡淡說道:“你討厭殺戮!”
“是,如果可以和平,爲何要殺戮?只是這人世間無論何時何地皆是如此,因爲慾念,人與人的爭鬥永遠都不會停止,得之不易的和平可以因爲人類的一時貪念而磨滅。。。”凌燁望着天空,悵然說道。
“呵呵,沒錯,人與人的爭鬥是永遠也不能遏止的事!既如此,就坦然接受吧!”子信拍了拍凌燁的肩膀安慰道。
凌燁帶着一絲苦笑,點了點頭。
“藍空,傳令下去,清點傷亡人數,將敵我雙方陣亡的士兵屍體分開掩埋起來,傷者擡回軍營醫治。”
“是!”藍空躬身回道。
不斷的有傷員被用擔架擡回軍營,軍中的十來個軍醫們忙得不可開交。我隨着燁來到戰場,既不能上陣殺敵,唯有儘自己所能去軍營中照料傷者了。
營帳中呻吟聲不絕於耳,我掀開軍營的簾子,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眼前被鮮血淋漓的景象嚇得微微有些呆愣。斷肢殘臂,胸膛被墨羽箭貫穿的,額頭冒血的,傷殘程度不一,那哀悽的嚎叫聲,呻吟聲顯得異常恐怖。
我連忙加入軍醫們的戰壕,跑進跑出的端着換洗的水,一盆盆的水都是透明的端進去,血紅的端出來。見其中的一名軍醫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我忙走過去,穩下心神幫他一起醫治傷員。
這是一個被箭矢貫穿胸膛的士兵,只見那軍醫有些猶豫,他蹙着眉頭說:“這一箭不知道還能不能救?”
“救,無論如何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不試過又怎麼知道呢?讓我來!”我有些生氣的說道。
不管那個軍醫猶疑地目光,我先將塗上麻藥的銀針扎入胸膛傷口的穴道上,再行取箭療傷。西?的墨羽箭衝力很大,拔出來的時候鮮血噴涌而出,那老軍醫驚詫的叫道:“不好!”
我從容的點了周圍的穴道幫其止血,冷汗浸溼了我的裡衣,我強制自己集中心神,不要緊張,小心的爲傷口消毒,上藥,然後裹上白色紗布。
“好了,先擡他下去吧,待會我再爲他準備藥劑!”我擦着額頭上的汗珠對着旁邊的醫護說道。
老軍醫微笑着看着我說道:“姑娘小小年紀有如此醫學技術,老夫佩服!”
“您老就先別給我戴高帽了,快接着救人吧,下一個!”我無暇理會老軍醫的讚譽,轉頭指揮着士兵將傷者擡上來。
不斷的有新的傷員送進來,我接着爲他們醫治。“紗布!”我處理完一個傷員,回頭叫道,老軍醫馬上顛顛的跑過來,遞上一卷嶄新的紗布。
“謝謝!”我甜甜的笑道。
傷員衆多,可是醫護人手顯然不夠,該怎樣解決這個問題呢?我一邊思量着,一邊加快手中的動作,爭取能救治更多的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