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布林澤爾的黑夜

“這裡是很象我們的故鄉,可是這裡不是。”

波格麗特的聲音悅耳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她的目光落到了奧古拉斯的身影之上,看着奧古拉斯黃金盔甲上的飾紋,輕輕地嘆道:“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你身穿這一套希萊家放的黃金鎧了,我以爲再也看不到了。如果克本還活着,有機會看着你穿着這套黃金鎧,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奧古拉斯象雕塑一般的身影忽然一震,然後輕輕的顫抖起來,直到片刻之後,才緩慢的恢復了平靜。

“可惜,這裡不是真的希萊帝國,你身上穿的,也不是希萊家族的黃金鎧,你也不再是你了。”波格麗特嘆道。

“波格麗特,你在恨我,是麼?”

奧古拉斯轉過了頭望向波格麗特,他的臉沒有覆蓋覆面,臉部卻依舊是人類的皮膚,但是卻閃動着一種近似於金屬般的怪異光澤。他的眼睛之中沒有眼眸,充塞的是無盡的幽深黑暗,在沒有邊際的黑暗之,隱約的有着無數細小的呼號着的臉孔在其中沉浮不定。

隔着薄薄的波動着的魔法面紗,波格麗特深深地凝視着奧古拉斯眼眶中的異象,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陛下!你讓我感覺到很陌生,但我不恨你。我只是想再問一句,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嗎?”

奧古拉斯轉過了頭凝視着遠,片刻之後才道:“是的!”

波格麗特幽幽道:“其實你還可以選擇,你可以選擇離開這裡。”

奧古拉斯忽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笑聲。緩緩地道:“我是希萊家族最後的一位傳承者,在我之後,希萊家族從此將不再存了。可是就算希萊家族已經註定湮滅,我也要在這個世界留下屬於我自已的痕跡。那怕是萬年之後,我的名字將跟隨着歷史一起流傳下去,縱然只是惡名!那也是這個世界欠了我的。”

“可是陛下!曾經的您的那些仁慈與憐憫呢?難道真的已經煙散雲散了麼?”

奧古拉斯卻沒有再說話,象是已經完全忽然了她的存在,只是默默地望着遠方。良久,波格麗特默默地注視着奧古拉斯凝重的背影,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長嘆聲。

隨着這一聲嘆處,她的身影緩緩的潰散。漸漸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低低的喃喃自語才從奧古拉斯的嘴裡發出來:“你不會明白的,波格麗特,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我無路可去了!失去了一切。永恆的生命還有意義嗎?就讓我爲這個象我們故鄉的地方留下一些回憶吧!”

說完了這句話,奧古拉斯不再言語,他靜靜的佇立在城頭之上,一動不動。

時間悄然流逝,夜幕漸漸的降落下來。吞沒了他的身影。黑暗中,他的身影依舊挺立着,就如同一尊沒有任何感覺的雕塑。

在內城之外的布林澤爾城中,零零星星的升起了一些燈火。布林澤爾的居民十不存一。就算是留下來的居民,在夜幕降臨的時候。也大多已經早早的回到了房中,懷着漠然的心情爬到了牀上。燈火——這種需要燃燒植物油脂或是蠟燭才能敬獲得光亮的東西。除了絕少數的高門大戶之外,對於大多數的人而言已經是一種奢侈的消耗品了。至於兩眼發直的躺在黑暗之中的平民們是不是會睡得安穩,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四通八達、寬敞而又平整的街道之上,連一個活物都沒有,就連不久前還可以見到的那些瘦得幾乎隨時會倒斃而死的野狗野貓之類,也已全然失去了蹤影。整座城市陰森而黑暗,猶如傳說中的幽冥鬼域。

動物的感覺是最敏銳的,在布林澤爾城的居民只是覺得這一年的秋天特別冷的時候,這些有着遠超人類直覺的動物已經察覺了寒冷當中那些讓人心悸的氣息,早早的逃離而去了。

巍峨的而龐大的皇宮比布林澤爾城的其他地方更加黑暗。整座皇城竟然連一絲燭火都沒有,沒有人感到奇怪,也沒有人對這種詫異之極的事情表現出一絲好奇。最近一個多月來,這座龐大的城市發生的詭異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布林澤爾的平民們的神經早已變得堅韌無比。

這一座巍峨的皇宮,就如同踞伏在黑暗之中的一頭巨大怪獸,正對着整座戰戰兢兢的布林澤爾城張口它殺氣騰騰的大口。

而這時,在陰森如同鬼域一般、完全沒有一絲光線的皇宮之內。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影正邁着沉重的腳步在其中快步走過,有四道身着黑色魔法袍的人影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後。濃重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但是這五個人走得飛快,眼前的黑暗竟然是對他們的視線全無阻礙。

忽然,黑暗之中幾道人影如鬼魅一樣的出現在他們的身前,五個人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我是特拉維斯,有要事要見國王陛下,馬上去給我通報!”

領先而行的人影竟然是先前在屍傀營的山谷之中與蕭秋有過短暫交手的暗夜使者特拉維斯,跟隨在他身後的,依然是四個身着黑色魔法袍的骷髏魔法師。如果蕭秋見到這四個魔法師,想必會大吃一驚。在不到一個月前,在山谷之中與蕭秋互相交手的時候,特拉維斯身旁的四個魔法師不過只是聖之力第九重天的巔峰,而且其中的兩個還被蕭秋和維克托殺掉了。但是現在,跟隨在特拉維斯身後的四個骷髏魔法師,修爲竟然都是聖之力大圓滿的境界。

“國王陛下吩咐過,這個時候無論什麼事都不能前去打攪他。特拉維斯大人,請您前往皇宮正殿之中等待。國王陛下一旦從城牆上面下來,我們會馬上通知他的。”

攔在他面前的是四個才聖域初級的宮廷魔法師。四個魔法師直挺挺地站着,語意乾巴巴的有如囈語一般。顯然這四個宮廷師並不畏懼特拉維斯,所管特拉維斯是國王陛下麾下的暗夜使者,而且還是其中一支強大的屍傀部隊的首領。

特拉維斯哼了一聲。一手伸出,足足在丈許之外的這個宮廷魔法師不知道怎麼的便被他一把被他攥住了頸骨,捏在手裡。

特拉維斯干萎的五指略一收緊,這個宮廷魔法師的頸骨處立即響起來一陣陣“格格作響”的聲音。特拉維斯狠狠地道:“我是國王陛下尊貴的暗夜使者,在我面前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螻蟻,你敢違逆我意思?”

這隻宮廷魔法師閃動着冥火的眼眶毫不畏懼地對着特拉維斯,忽然格格地怪笑起來:“尊貴的使者大人,難道您要賜給我一個永恆的終結嗎?我是國王陛下卑微的僕人。死亡對於我而言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只要尊貴的國王願意,我隨時可以從死亡中復活。您這是在藐視我呢?還是在試圖挑戰國王陛下的尊嚴?”

特拉維斯的手接着收緊,嘴裡低聲喝道:“回到三個月前。你不過只是一個骯髒的人類。如果不是國王陛下仁慈,你們這些卑微螻蟻連自我的意識都不會有。居然膽敢對我不敬,該死的東西,應該讓你們成爲屍傀就好,不過沒有關係。既然你需要一個終結,那麼我就賜給你吧!”

特拉維斯嘴裡發出嘎嘎的怪笑聲,手上一用勁,“喀嚓”一聲。這個宮廷魔法師的骷髏頭一歪,“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一股微弱的、隱約的顯示出一個淡薄的人形的黑氣從這個宮廷魔法師的體內飄出。特拉斯斯捏在這個宮廷魔法師頸脖之上的手中忽然冒出了一股黑氣,隨着一陣悽慘的嗚咽聲。這一道人形有黑氣悄沒聲息的潰散了。

特拉維斯哼了一聲,接着向着前面邁開了腳步,可是另外的三個宮廷魔法師立即向前一步,又直挺挺的擋在特拉維斯的身前。

特拉維斯低聲怒吼起來:“不知死活的螻蟻,你們沒有看見他的下場嗎?還敢阻攔我?馬上給我滾開,不然我讓你們全部湮滅。”

見識過了奧古拉斯對付馬利恩的手段之後,奧古拉斯的麾下的暗夜使者們在面對他的時候無不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原本這特拉維斯也不至於如此兇暴,只是現在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聖宮估計很快就會大舉進攻。特拉維斯是奧古拉斯麾下最強的四個暗夜使者,而且他還自行領悟了一種非常詭異的魔法,在距屍傀大軍的百里之外,他都可以將屍傀戰陣的威力加持於自已的身上,從而讓自身的實力提升近十倍之多。

而且他同時還通曉着可以躲避對手魂識搜索的秘術,在與高階聖域的對決之中猶如擁有隱身異能一般的可怖。如果不是他的本命魂識操控於奧古拉斯的手裡,在奧古拉斯沒有屍傀戰陣加持的情形之下,他的實力甚至還比奧古拉斯略高一籌。在即將與聖宮開戰的時候,他是奧古拉斯麾下當之無愧的第一戰將,那怕是有小小的跋扈,殺掉這幾個無足輕重的宮廷魔法師,他也知道奧古拉斯絕對不會因爲這小事而懲罰他。

特拉維斯兩手伸出,兩個宮廷魔法師的頸骨也跟着格格的響了起來,眼看着就被落得同先前那個宮廷魔法師同樣的下場,但是特拉維斯身後的一個骷髏魔法師卻上前了一步,對着他躬了躬身,低聲道:“您是國王陛下最看重的部屬,國王陛下是一定不會因爲這樣的小事而懲罰您。但是這些螻蟻無論怎麼說都是國王陛下的命令而守護在這裡,你把他們殺掉了始歸是不好,還是請您息怒吧!我們前去皇宮正殿之中等候吧!”

特拉維斯哼了一聲,兩手緩緩地放開,忽然轉身向着來路而去,四個骷髏魔法師跟隨在他的身後,片刻之間,一行五人走得無影無蹤。

三個宮廷魔法師的骨質臉龐之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們漠然地看着五人消失的身影,一個宮廷魔法師舉起兩隻手掌。輕輕的拍了一下。

一個身披重鎧的衛士也不知道從哪一處的黑暗之中竄出來,對着三個宮廷魔法師動作僵硬地躬身行禮。

這個宮廷魔法師一指躺倒在地面之上身首分離的同伴,沙啞的嗓音沒有任何的一點兒感情波動:“去,把他清理乾淨。”

這個明顯是骷髏的衛士一手撿起了那隻骷髏頭。另一隻手抓起那具沒有腦袋的骷髏頭,默不作身的對三位宮廷魔法師行了一禮,轉身離去,就如同只是在手上拿着兩樣無關緊要的物件似的。

三個宮廷魔法師漠然地原地站立片刻,不約而同的閃了幾閃,他們的身影便即原地消失了。

特拉維斯已經走到了皇宮正殿的門外,原本應該是衛士站崗的地方,卻有着數十個骷髏魔法師分成兩排盤膝而坐。那四個跟隨在特拉維斯身後的骷髏魔法師來到了這正殿之前。便即對着特拉維斯的背影微微的欠身,然後走到這些骷髏魔法師之中,也跟着盤膝坐了下來。

特拉維斯卻似是對這些盤坐的骷髏魔法師視而不見,徑直穿過這些魔法師。走進了大殿之中。

這皇宮正殿原本是德萊克帝國的王公大臣和國王議事的地方,但是此刻,大殿之中卻只盤坐着十二道人影,這些人影或是身披重鎧,或是身着黑袍。所有的人的身上都散發着極強的威壓,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達到了聖之力大圓滿的境界。

這十二道人影靜靜的盤坐着,整個正殿之中的黑暗猶如一團無法觸摸的活物一般凝重。但是有一絲絲微弱的、扭動的着暗黑色的魔法元素被從黑暗之中抽離而出,然後緩緩地流轉進入他們的身體之中。

這十二道人影就是奧古拉斯麾下除了特拉維斯之外的十二個暗夜使者。他們的聖之力已然達到大圓滿的境界,無論再如何冥息。他們的聖之力也休想再增強半分。但是源於死亡世界獨特的暗黑秘術,他們的實力卻仍然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在提升着。

恐懼、哀傷、絕望、傍徨、痛苦、仇恨、暴虐。。。諸般負面情緒已經遮蔽了整個人類世界。虛空之中,無數由這些負而情緒凝結而成的一種怪異力量,正被這十二位暗夜使者以死亡世界的秘術吸納進入他們的骨質身體之內。

這種怪異的力量不但滋潤並提升着他們的骨質身體,其中衍生的部分詛咒之力同時也在增強他們的靈魂。詛咒之力甚至有一定的機率讓他們可以觸摸到神奇的法則之力,特拉維斯那種可以隱藏自已魂識的秘術,就是在一次類似吸納詛咒之力的過程之中,被他自行領悟出來的。

特拉維斯幽深的眼眶在十二位同僚的身上掃視了一眼,也不吱聲,徑直走了進去,也跟着盤膝而坐。

黑夜幽深而冷清,城頭之上,朔風呼嘯,奧古拉斯一動不動的站立其上,已經足足有數個時辰了。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奧古拉斯默默轉身,大步向着城牆之下走去。

鏗鏘身響,他身後的數十個重甲戰士也邁動機械的腳步跟隨在他的身後。

一路走過,黑暗中的道路兩側,不斷有身披黑鬥蓬的魔法宮廷師突然現身出來,然後向着仰首而過的奧古拉斯一行人彎腰行禮。

百米之外,三個宮廷魔法師忽然現身出來。只是這三個魔法師並沒有象其他的魔法師一樣的在兩旁行禮,而是直接的跪伏在地,擋住了奧古拉斯的去路。

“尊貴的國王陛下、偉大而尊貴的主人!您卑微的奴僕有事情需向您稟告!”

片刻之後,正在獻祭殿之中盤坐的十三個暗夜使者的身體忽然同時輕輕的一顫,似是感覺到了什以,十三道人影一起齊刷刷的站起,面向着門口深深的彎下腰。

門口處的虛空輕輕一顫動,現出了奧古拉斯的身影。

“陛下!”

十三個暗夜者齊齊單膝跪下,向奧古拉斯行起了最爲尊崇的膝禮。

奧古拉斯輕輕的一指彈出,一道暗黑色的魔法流光閃過,大殿之中響起了一連串輕微的魔法爆鳴之聲。四面雕飾着壁畫的牆壁之上,無數盞青銅小燈同時跳躍起白熾的冥火。整個大殿頓時爲之一亮,但是一股徹骨的冰寒也隨之在虛空之中瀰漫開來。

奧古拉斯掃視了一眼下方跪着的十三個暗夜使者,緩步走到大殿盡頭的王座之上坐下,沉聲道:“都起來吧!”

“是!”

十三個暗夜使者全部都站了起來,對着奧古拉斯垂首佇立。

“特拉維斯,您已經回來了麼?吩附您的事情,是不是已經全部辦好了?”

特拉維斯越衆而出,對奧古拉斯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道:“是的!總共斬殺了一百二十四位聖宮的強者,其中達到大圓滿境界的有三人,高級的聖域有十七人,其餘的都是中低級的聖域。現在布林澤爾方圓千里內之內已經全部肅清了,我的人正密在布林澤爾方圓千里之地。我敢向您保證,只要有任何一個強者接近布林澤爾,在千里之外我都可以發覺他們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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