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聲音猛然轉變,凌陵渾身一顫,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不定,隨着她緩緩轉過身來,她看到了羅海那張掛滿淡笑的臉頰。
尖叫一聲,凌陵突然一頭撲進了羅海懷中。
羅海一愣,本來他還在在猜測對方是暴打自己一頓或是直接氣得轉身離開,沒想到卻換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感受着對方那小胸脯的柔軟,心中正自暗爽。
猛然間,少女肩頭涌動,他感覺自己胸前有了一絲溼意,心中的邪念一瞬間煙消雲散,探出一隻手拍拍樂少女的香肩,輕聲道:“沒事了。”
他略顯柔軟的聲音像是一個引子,少女猛然間開始放聲大哭,望着懷中一發不可收拾的凌陵,羅海嘴角一抽,暗罵自己真是沒事找事。
凌陵哭了很久,直到將羅海的衣襟完全溼透,才緩緩地收住聲音。
她自幼出身於江州的貧民窟,自從長到十二歲,收養她的老人病故,舉目無親的她開始流Lang街頭,如今五年過去,十七歲的凌陵憑藉她的一雙巧手,成爲了一個真正的盜賊,然而她知道他們這些盜賊是最令世人爲不齒的存在,如果有選擇,她真的不想當一個賊。
五年了,她沒有哭過,記得上一次哭,還是五年前的那個晚上,十二歲的她拖着爺爺那奄奄一息的身體站在街頭,如果當時有人肯幫她,哪怕送上一口吃的,爺爺就可能多活一段時間,然而沒有,她小小的身軀跪在街角,直到爺爺閉上眼睛才流出眼淚。
縱然眼淚流乾,也沒有任何人上前安慰,沒有任何人幫她把爺爺下葬,因爲他們嫌棄她,嫌她髒,嫌她爺爺有病。
從那以後她就沒有哭過,因爲她知道沒有人會心疼她,沒有任何一個肩膀可以像現在一般讓她依靠。
面前的肩膀很寬厚,很溫暖,像極了那個五年前在最寒冷的夜晚給他溫暖的老人。
哭過之後,凌陵漸漸收起了對爺爺的緬懷,逝者已矣,她只能活下去,縱然是以最低賤的盜賊身份。
望着緩緩離開自己懷中的少女,羅海輕嘆一聲,他能夠從凌陵的眼中看出那壓抑已久的哀傷,每一個人都有着與衆不同的經歷,這也造就了每一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脆弱和辛酸,他沒有多問,只是輕輕撫摸少女的髮絲。
“以後不要做盜賊了。”
咀嚼着羅海這句聽來像是商量,實則卻毋庸置疑的話語,凌陵掛滿淚痕俏臉閃過一絲迷茫,隨即像是下定決定,狠狠的點點頭。
見少女點頭,羅海哈哈一笑:“好了,咱們的盜賊凌陵已經死在了金山寺,我面前的,是一個新的凌陵。”
凌陵抹掉眼角的淚水,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
我真的可以嗎?新的凌陵?
望着羅海陽光的笑容,她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
羅海的出現,讓她知道除了死去的爺爺,這個世界還是有着寬容和溫暖的。自從和羅海第一此見面,對方就沒有因爲自己是盜賊而露出絲毫的鄙夷和不屑,這一點,讓她感覺到自己也是一個活在陽光下面的人。
茂密的樹林內,羅海見凌陵的情緒已經恢復,沉思片刻,現在的情況他顯然不能帶着凌陵進入江州城,首先城內滿是追尋他的各方勢力,他若是和凌陵一同出現在城中,他倒是無所謂,不過凌陵就有些危險了,雖然凌陵可以自行回去,不過羅海已經說服她不再繼續盜賊生涯,現在當然不想丟下她一個。
“凌陵,離開江州城吧。”羅海作出決定,在着手救助周大成他們之前,他要先把凌陵安排好。
凌陵俏臉上過一絲迷惑,她長這麼大一直沒有出過江州城範圍,哪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去建鄴城。”羅海目光閃過一絲懷念。
“建鄴城?”凌陵眼中一亮,她知道這個城鎮,不過論規模建鄴要比江州小了很多,不知道爲什麼羅海選擇了這個地方。
“那是我的家。”羅海淡然一笑,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家?”凌陵俏臉滿是驚訝,隨即滿心歡心,既然是羅海的家,那她自然不會拒絕。
凌陵歡快的同意,羅海呵呵一笑:“在那之前,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哪裡?”
“洪州。”羅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去洪州?”比起建鄴城,洪州更加令凌陵熟悉,因爲江州和洪州只不過相隔數十里,只要順着金山寺的往南的方向便能到達,據她所知這洪州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實力都比江州更強幾分。
羅海點點頭,這個地方本來他是不想現在就去的,只因那邊有一個跟他關係複雜的家族。
魏家,羅海母親魏依柔的家族。
本世羅海的記憶中,這個家族和他們羅家的關係非常微妙,在現在的他看來,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故事,想當年魏依柔和羅中凡剛剛結識,郎情妾意,在兩者的關係更進一步之時卻受到了魏家阻攔,當時的羅家還僅僅是建鄴城的一個排在第三位的小家族,根本無法和洪州的魏家相提並論,然而魏依柔認定了羅中凡,幾經周折,兩人終於喜結連理,雖然羅海不知道當中的細節,不過這種情況只要稍微推斷一下便知,過程必然艱難無比。
當年的羅中凡還沒有成爲羅家的族長,雖然兩者已經成親,不過羅中凡一直沒有得到爲家的認可,最終魏家給他他一個底線,只有他當上了一家之長,纔有資格和魏家來往,魏家的勢利讓羅中凡怒火中燒,而羅中凡也是爭氣,只用了短短一年時間便一躍成爲羅家族長,也正是那時,埋下了和羅中塵羅中天兩兄弟的分歧。
羅中凡雖然達到了魏家的條件,不過魏家依然沒有遵守諾言,直到羅海出世,羅中凡甚至都沒有去過魏家一次。
羅海的降生,本來是羅中凡和魏依柔修補兩家關係的唯一橋樑,奈何長了幾年的羅海,不僅天賦平平,而且爲人懦弱不堪,這無疑使得魏家更加不屑,直到現在,羅海沒有去過魏家,而魏家也永遠不曾承認過他這個外孫。
早在現在的羅海接受了羅中凡和魏依柔之時,他就暗下決心,一定會將母親的願望實現,讓魏家看看,父親羅中凡不比任何大公貴族差,起碼他的兒子,比任何人都要強!
這個念頭他只是深埋在心,在實力沒有達到他認爲的界限之前,他一直沒有想過去洪州,不過這一次,他決定提前去轉上一遭。
當然,這次去洪州並不是關於魏家之事,他要去見一個人,只有讓這個人送凌陵回建鄴城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