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大呼小叫的衝了上去,法修雖然覺得易安有些神經,但他也發覺這人的確眼生的很,便也跟了過去,還沒等法修走到近前,就聽易安本來氣勢洶洶的質問聲已經變成了慘叫。
法修走到近前仔細一看,才明白易安的慘叫從何而來,原來是他的手腕竟然被那人一下子給扣住了,易安在那殺豬一般的叫道:“你這小賊,竟然還敢動手,這裡可是米克鎮!”
那人捏着易安的手卻沒有鬆開,反問道:“米克鎮怎麼了?”
這人的力氣雖然大,但聲音卻是清澈悅耳,竟然是個女的。
隨着對方一說話,易安的叫聲也小了不少,畢竟被一個女人捏住了手腕,自己連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被人知道也怪丟人的。
法修看易安疼的想喊又不好意思喊,臉漲的通紅的樣子,就忍不住想樂,不過他還是幫着打起了圓場,對那女人說道:“這位女士,我和易安都是從小就居住在米克鎮的,他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覺得你有些眼生,一時好奇罷了,你看,你能不能先放開他?”
女人聽了法修的話,才鬆開了易安,皺皺眉說道:“他剛纔衝過來就要抓我,我只是下意識的反抗了一下。”
易安看了看自己被捏的又紅又腫的手腕,對法修說道:“法修,你和他那麼客氣幹什麼?他根本就不是鎮子上的人,肯定是來偷食物的。”
那女人眉頭皺的更緊了,說道:“偷?請你不要侮辱我溫瑟琳,我已經問過鎮上的姆亞大嬸了,她說春日祭的時候,這些食物都是免費提供的。”
易安聽這個叫溫瑟琳的女人提到了鎮上的姆亞大嬸,他又追問了幾句,這才知道,這女人原來是鎮上的旅客。
不過春日祭這天,旅館是不接待客人的,看起來,這女人應該在鎮上已經住了幾天了,易安這下沒話說了,一個人在那揉着腕子鬱悶。
其實就算是陌生人來參加春日祭的慶典,食物也都是隨便吃的,說人是小賊,其實剛纔就是易安自己不知道哪根筋犯抽了。
法修自然不會和易安一起犯抽,他岔開話題說道:“溫瑟琳是麼?你到鎮子上來做什麼?”法修看了看溫瑟琳身上的鎖甲,繼續問道:“看你的裝束好像是個戰士,只是最近鎮子上沒來過什麼傭兵隊和冒險團吧?你一個人?”
溫瑟琳又抓起一個麪包塞進了嘴裡,說道:“沒錯,我是個戰士,我也沒加入什麼傭兵隊,我是來等船的。”
“等船?”這回易安也覺得奇怪了,問道:“你要去哪裡?米克小鎮雖然有碼頭,不過就是去往附近幾個小島的,那幾個小島倒是產點珍珠,不過你這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淘弄珍珠的。”
溫瑟琳猶豫了一下,過了片刻才說道:“我不是去找什麼珍珠的,我是想去參加瑪瑙島的一場競賽。”
“競賽?”易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好像剛纔的恩怨沒發生過似的,興致勃勃的追問道:“什麼競賽?獎金豐厚麼?”
溫瑟琳對這個一下就被她給收拾了的小子,很明顯沒什麼太好的印象,白了易安一眼說道:“競賽沒有獎金,就算有獎金,你那孱弱的身體,怕也不用想了。”
易安不服氣的說道:“什麼孱弱的身體,我可是一名弓箭手,自然不像你這暴力女一樣。”
三人說話的工夫,易安已經看清了溫瑟琳的容貌,溫瑟琳有着一雙藍寶石般美麗的雙眸,白皙的皮膚,高高的鼻樑和顴骨,在易安的眼裡,有着一份異域的魅力。紅脣不似易安前世經常聽到的櫻桃小嘴,但卻讓人覺得鮮紅豐潤,別具誘惑。
所以易安嘴裡喊着暴力女的同時,在心裡倒是又加了一句:“這紅頭髮暴力女長的倒是怪好看的,可這麼不溫柔的女人,只怕再漂亮也沒人要。”
溫瑟琳不知道易安的胡思亂想,可他聽易安說自己是弓箭手的時候,臉上不屑的神情卻更甚了,溫瑟琳頗爲嘲諷的說道:“你?弓箭手?你能射幾步?三步還是五步?”
“你!”易安憤怒的指着溫瑟琳,想說些什麼,可指着溫瑟琳半天過後,卻還是泄氣的說道:“哼,我懶得理你。”
溫瑟琳看易安不吵了,她也沒有再繼續譏諷易安,一個人喃喃的說道:“老頭子倒是很希望我能成爲一名弓箭手,只是我實在是不喜歡躲在遠處弄個弓箭射來射去的。”
法修也對溫瑟琳說的競賽有了點好奇心,他看易安不吱聲了,自己問道:“溫瑟琳,你剛纔說的競賽,又說沒有獎金,那是贏什麼的?我怎麼沒聽說最近哪個島上有這樣的活動?”
溫瑟琳說道:“你們當然不知道,這是雷澤涵公爵發佈的一次比賽,比賽的邀請函,是雷澤涵派人發給了一些冒險團和傭兵隊的,並不是那種貼的爛大街的佈告。”
“哦?”易安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湊上來問道:“可是你剛纔不是說你不是傭兵麼?那你是冒險家?可我聽說不論是冒險團還是傭兵隊,不都是要好幾個人組成的麼?”
溫瑟琳搖搖頭,說道:“我就是個孤身一人的戰士,雷澤涵爵士的邀請函爲什麼發給我,我也很納悶,可能是因爲我爺爺的緣故?可就算是雷澤涵不知道我爺爺已經過世了,最起碼也該知道我爺爺好多年前就已經宣佈徹底退役了纔是。我也搞不懂爲什麼會有我的邀請函。”
“你爺爺?你爺爺是傭兵麼?看你也得快二十歲了,那你爺爺應該年紀不小了吧?一般的傭兵,不是大概四十來歲就離開傭兵團,回家養老了麼?”易安一聽到傭兵的事,馬上就來了興致,喋喋不休的追問道。
溫瑟琳可能是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她的表情雖然依舊是冷冷的,但對易安的諸多問題,倒是並沒有不耐煩,不過她的嘴也一直沒閒着,只是吃東西的速度因爲說話而慢了許多,她喝了一口麥酒說道:“我爺爺去世前的很多年就不參加任務了,只是幫着他原來的傭兵團訓練訓練新人,偶爾有什麼棘手的任務,他幫着提供一些看法和思路。”
這下子易安的好奇心更濃了,溫瑟琳所說的這種情況,他也聽說過一點,據說一些原來比較有名氣有本事的傭兵,在退役之後並不會帶着積蓄回去混日子,而是會被所在的傭兵團繼續聘用,成爲傭兵團裡類似顧問、教練這樣的存在,因爲這些人執行過許多任務,他們多年執行任務的的經驗,對每一個傭兵團來說,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易安問道:“你爺爺是誰?我可是聽說過不少傭兵和冒險家的傳奇故事哦?說來看看我聽沒聽過。”
溫瑟琳擦擦嘴角的油漬,說道:“我爺爺叫答瑪哈爾。”
“什麼?!”易安幾乎驚的跳了起來,猛的衝上去抓着溫瑟琳的雙肩問道:“你爺爺叫答瑪哈爾?是那個答瑪哈爾麼?”
法修被易安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不過他看易安抓着溫瑟琳的時候,溫瑟琳似乎並沒有要再“收拾”易安一下的意思,也就沒說話,法修對什麼冒險家、傭兵的事情沒什麼興趣,自然不知道易安嘴裡的“那個答瑪哈爾”是誰。
溫瑟琳似乎沒想到易安的反應會這麼大,她指指易安抓着自己鎖甲的手,說道:“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易安連忙鬆開了溫瑟琳,他臉上卻還滿是熱切的問道:“你爺爺真的是那個答瑪哈爾?”
溫瑟琳點點頭,說道:“嗯,沒錯,你說你是一名弓箭手,那應該聽過那個老頭子的。”
法修捅了捅激動不已的易安,說道:“易安,你們說的究竟是誰啊?我怎麼越聽越糊塗?”
易安激動的滿臉通紅,大笑着對法修說道:“他爺爺的全名,叫做答瑪哈爾·凱洛特,這回你該聽過了吧?”
法修的眼睛一下也瞪大了,說道:“你說他爺爺是,‘弓神’凱洛特?”
易安連連點頭的說道:“沒錯,沒錯,就是他。”
不過易安轉念一想,有些懷疑的問道:“不對,你說你爺爺是弓神閣下,那你怎麼是個戰士?”
溫瑟琳聳聳肩,說道:“我就是不喜歡做弓箭手,怎麼了?再說,我又沒說非讓你相信我爺爺是答瑪哈爾。”
易安聽了溫瑟琳的話,低頭不說話了,倒是法修並沒有去糾結溫瑟琳的身世,而是繼續問道:“溫瑟琳,你還沒說競賽的事呢,雷澤涵爵士到底召開了一場什麼比賽?”
溫瑟琳又塞進嘴裡一塊牛肉,咂咂嘴說道:“據說是一場尋物的競賽,具體要找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比賽的勝利者將成爲音特瑞亞的新主人。”
“啊?”這回輪到法修發呆了。
音特瑞亞法修知道,那是地處於大陸中央的一個小城,雖然地方不大,但是交通卻極爲便利,西南方是奎恩王國,東北方則菲瑞特精靈王國,北方是神秘又可怕的死靈國度德斯蘭,南方則是被稱爲古戰場的斐諾亞。
如果是和平時期,那這個位於大陸中央的小城絕對會成爲一個繁榮的貿易中心。不過由於精靈族和人類的戰火多年來都沒有徹底熄滅過,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是真正的和平時期,這種情況,就導致音特瑞亞的位置十分尷尬了。而這地方的所有權,也都一直隨着戰爭四處易手,頗有爭議。
因爲最近一次人類與精靈族的大規模戰爭中,誰都沒有佔到便宜,在戰後的談判桌上,雙方本着誰都別想佔便宜的態度,乾脆把音特瑞亞的所有權丟給了雷澤涵公爵。
雷澤涵公爵的爵位,並不是奎恩王國冊封的,而是世襲於火之日之前就存在的維圖拉帝國的爵位,而奎恩王國,多年來也都對此事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默認了大陸上還有這麼一個不屬於自己王國冊封的人類貴族。
理由嘛,或許是因爲雷澤涵公爵的封地位於大陸北部白雪皚皚的莫斯領,而雷澤涵一族也一直都安分守己的在莫斯領老實呆着,沒有表現對大陸的其他領地有任何的企圖,更重要的是,莫斯領有大量的僱傭兵總部駐紮於此,視這裡爲自己的家園。
對於土地貧瘠,又有充足的武裝力量捍衛家園,而且在大陸戰爭中,又一直保持着中立的雷澤涵,自然沒有誰願意平白無故去招惹他們。
所以,當初奎恩王國和精靈族才幹脆利落的把音特瑞亞的所有權交給了雷澤涵,只是法修沒想到,雷澤涵竟然一點都不稀罕音特瑞亞這塊領地,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它拿出來當比賽的獎品了。
易安倒是想通了一些其中的關竅,好歹他在前世也看了不少烏七八糟的歷史小說和歷史故事,他思索了一下,說道:“法修,這有什麼可琢磨的。你看,這幾年奎恩王國和菲瑞特精靈王國都修養的差不多了,雙方又是劍拔弩張,**味十足。
雷澤涵的莫斯領距離音特瑞亞又不這麼遠,這塊地盤,當初雷澤涵就算是白撿的,現在他主動放棄這個小城,反倒省心,不然的話,他豈不是得參合到大陸的爭端中來?我看雷澤涵那老傢伙可沒有這樣的閒心。至於這個比賽嘛,更是擺明了雷澤涵他誰都不想得罪,公平競爭,誰想要誰拿走,我猜,奎恩王國和菲瑞特精靈王國應該都會派人來搶這地方的。”
溫瑟琳聽易安說完這些,這才仔細的打量了易安一番,點頭讚道:“沒想到,米克鎮這個小地方,竟然還有你這樣有見識的小子。”
易安撇撇嘴,被溫瑟琳這樣用前輩的口吻認同一番,顯然易安是不怎麼服氣的,他說道:“好歹我也跟隨幾位老師讀過幾遍大陸通史,這麼明顯的事誰看不出來,不過倒是你,溫瑟琳,你好像也沒有同伴,難道你想單槍匹馬去蹚一蹚這混水?”
溫瑟琳點點頭,答道:“沒錯,在傭兵裡面,爺爺已經做出了一番成就,我不覺得自己能超過‘弓神’這個名號,當個小領主,聽起來也不錯嘛。”
易安咂咂嘴,暗自琢磨了一下,才下定了決心說道:“聽起來確實不錯,溫瑟琳,我決定了,我跟你幹了。”
溫瑟琳雖然是孤身一人,卻根本沒領易安這個情,她瞟了神情嚴肅的易安一眼,說道:“就你那兩下子?還跟我幹?我雖然缺少同伴,但是也不想找個累贅一起上路。”
易安這回少見的沒有還嘴,而是老老實實的說道:“沒錯,我知道我本事不怎麼樣,那是因爲父親一直都不准我學習武技,這麼說起來,你應該是很強的,你可以訓練我啊,我很能吃苦的,還有還有。”
易安一把把法修拽到了身邊,說道:“法修可是一位牧師,他的療傷手段很不錯的,有他一起,總不會是累贅吧?”
法修連忙擺手說道:“易安,你少把我拉進來,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們參加什麼見鬼的競賽了?”
易安扳過法修的身子,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法修,你的神父已經去世了,在米克鎮,你已經沒有什麼牽掛了。
你也是個男人,難道你甘心就每天窩在米克鎮,忽悠一些老頭大嬸,來糊弄那點可憐的金幣麼?雖然音特瑞亞的位置不怎麼樣,不過那好歹也是一座城,難道我們就做不得個城主什麼的麼?難道那些貴族老爺,就是天生的麼?”其實易安最後很想說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只是怕法修聽不懂,才換了句話。
法修看着整天嘻嘻哈哈的易安,此刻用這種從未有過的凝重表情盯着他,他竟有些愣住了,法修每天都聽易安唸叨着他的冒險夢,但卻一直都沒有怎麼當真,而此刻,他看着易安認真的的樣子,他忽然發現,雖然自己和易安認識了好多年,可是自己好像並沒有真正的瞭解易安。
法修真就如易安所說,其實就是打算在教會裡這樣混下去的,可是聽着易安這番話,法修的心裡,似乎也有些屬於男人的、血性的東西,有些叫做理想和抱負的東西,被觸動了。
法修微微一笑,說道:“易安,我真沒想到,你每天所說的那些我看來不着邊際的話,你竟然一直都如此當真,好吧,那我就陪你走一趟。”法修雙手一攤,接着說道:“就算一切都失敗了,了不起你還回來當你的小地主,我還回來做我的牧師好了。”
“喂,你們在那搞的這麼煽情有沒有問過我?”被晾在一邊的溫瑟琳終於忍不住問道:“我有說過要帶你們一起了麼?”
易安和法修聽了這話,這纔有點訕訕的轉過頭,溫瑟琳說的沒錯,他在這一通激動,倒是把這位有邀請函的正主給扔一邊去了。
溫瑟琳看着易安帶着幾分哀求神色的眼睛,狀似無奈的咂咂嘴,說道:“好吧,看在他是個牧師的份上,我就收你們入夥,不過先說好,去瑪瑙島的船票可得你們自己出。”
“好咧!”易安高興的一蹦多高,說道:“溫瑟琳,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回家去取我的裝備和我的私房錢,很快就回來,哈哈,你出現的真是時候,老爹他正在上面和鎮長他們說話,要是等他回來,估計我就走不了了,我去去就回。”
易安又回頭對法修說道:“法修,你不回去收拾收拾麼?”
法修拍拍身上的錢袋,笑着說道:“你快去吧,我的全部家當都在這了,而且我現在還沒有正式在米克鎮的教會擔任什麼職務,是自由身,可以到大陸的任何地方傳教的。”
“你們等我哦。”說完話的易安,幾步就跑的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