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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原本預計最快四月上旬才能抵達遠州城的朝廷一行人,足足提前了半個月有餘,這其中的深意自然是非常耐人尋味……
遠州城外,一輛奢華到極致的鸞輿鳳駕,在十六匹西域良駒的拉動下緩緩行進,周圍數百錦衣儀仗隊一路鼓樂點奏,浩浩蕩蕩的向城內推進。
而在鳳駕之後,同樣跟着一輛紅色豪華的馬車,內中所座便是皇帝下詔封爲“安邑郡主”,給劉策賜婚的崔鶯馨。
崔鶯馨想着這近兩個月來的旅途遭遇,心中唏噓不已。那玉香公主一路行來沒給過自己半分好臉色,不過想想也釋然了,觀她這神情已經知道李宿溫和自己的關係,要有好臉色那纔怪了。
然而真正令她無法忍受的是李宿溫對自己的態度,自那夜之後他再也沒碰過自己,一路行來和自己說的話屈指可數。
“李郎……你當真如此狠心,眼睜睜看着我要嫁給一個庶人而無動於衷麼?難道你就真的不顧念我腹中的骨肉麼?”
崔鶯馨一想到這裡,心中猶如刀割一般的疼痛,異常的不甘心……
“駙馬,你怎麼了?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
鳳駕之內,身着鳳裘黃色輕衫的玉香公主一臉關切的詢問正望着車窗外的李宿溫,順道替他斟滿一杯宮廷玉酒遞到他跟前。
身着三爪金龍青色錦服的李宿溫回過頭對玉香公主抱以一個淡淡微笑,玉面瀟灑,說不出的柔情,他接過酒杯柔聲說道:“沒什麼,只是一路行來,旅途勞累,怠慢了公主殿下,還望見諒……”
玉香公主聞言,一臉嬌態挽住李宿溫的胳膊,朕在他的肩上柔聲說道:“駙馬,我們是夫妻,爲何總是這般見外?”
李宿溫另一隻手輕輕握住公主胳膊,臉上掛滿了柔情蜜意,心思卻早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若顏,這次無論說什麼我都要把你帶走,我們再也不分開了,馬上要見到你了,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你傾訴……”
望着身邊可人的玉香公主,李宿溫心思早已飄到了即將到達的遠州城內,期待和姜若顏見面的情形。
……
遠州城大門外,遠州省各地文武百官在姜潯帶領下齊齊恭候在大門口,城樓和內中街道早已佈置完畢,準備迎接朝廷皇室貴胄前來。
而遠州城內街道兩旁早已人滿爲患,尤其那些女子,穿的那是靚麗異常,很早就不惜重金擠佔了視線良好的酒樓客棧茶樓,只爲目睹夢中情郎李宿溫的風采。
李宿溫大名大周內外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才貌雙全,武功赫赫,又是當朝世閥之後,縱使已經成家又如何?只要一睹其真容縱使身死也值了……
相比之下,劉策就顯得不足爲道了,畢竟一個區區庶族而已,還是一介武夫。
而且在這些男女心中對劉策的印象一直都是囂張跋扈、小人得志、草菅人命、不可理喻的模樣,怎麼能比得上人家李閥大公子文才洋溢顯赫當今?更不用說還是當今皇上的乘龍快婿,他劉策一介武卒無論身份和地位怎麼和人家相提並論?
“將軍孤墳無人問,戲子家事天下知。”這就是對眼前這些鶯鶯燕燕的女眷最好的評價。
她們早就忘記了去年是誰孤軍北進力挽狂瀾,沒注意到今年遠東各地無胡侵犯太平安康,更不知有多少將士爲了他們今天能在街道肆意歡呼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她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夢中情郎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是多麼的激動人心,而之前戰火連天的一切,似乎與他們都無關……
當然李宿溫不是戲子,還是很有真才實學的。
“下官冀遠總督姜潯,率遠州文武百官恭迎公主殿下,駙馬爺!”
鳳駕大隊至遠州城大門前,姜潯當即率百官跪下迎接李宿溫和玉香公主。
李宿溫聞言,當即和玉香公主一道拉開車簾,向外望去。
一見到姜潯,李宿溫急忙說道:“伯……總督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玉香公主也說道:“是啊,姜總督快快平身,父皇一直掛念您,這次本宮見到總督大人身體硬朗,回去也好和父皇有所交代了,你們都平身吧。”
跪伏在地的百官聞言,當即高呼“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後,方得起身靜立一側。
李宿溫向人羣之中望去,唯獨不見那道朝思暮想的倩影,不由心下有些失落,但隨即釋然了,畢竟這種場合怎麼可能出現她的身影呢?
一陣寒暄之後,在姜潯帶領下,數千人的儀仗護衛守着數十輛馬車開進遠州城,向內城總督府緩緩行去。
“啊,李公子,我的李公子……”
“是駙馬爺,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受不了了,車裡真的是李大公子麼?真的不敢相信他會來到遠州城!”
“李郎,李郎,我的李郎……”
遠州城內,眼見鳳駕駛入街道,兩側無數的懷春少女人聲鼎沸,無不驚聲尖叫,不斷招帕揮舞向鸞車內的李宿溫致意,只想他能看向自己一眼。
若不是兩側有士兵嚴密把守,這些瘋狂的女子估計早就不顧一切要衝上鸞車了,還有不少女子因爲太過激動竟當場昏了過去……
玉香公主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一陣惱怒:“一羣妖媚庸脂俗粉,也配窺覬我的駙馬?哼……”
但同時她心中也是一陣歡喜,自己的男人這麼出衆,讓她倍感驕傲。
李宿溫對車外一切視若無睹,他已經習慣這種被萬衆矚目的情形,只是一臉冷漠地期待着和姜若顏見面。
“李郎,你是這般優秀麼?連這苦寒之地都能有這麼多的崇拜者……”聽着車外那瘋狂的呼喊聲,崔鶯馨心中更加萬分的煎熬。
……
“婉兒,劉策有消息了麼?”
總督府閨房內,一身華衣輕衫裝扮的姜若顏此時靚麗動人,然而臉上卻是憂心忡忡,見婉兒進來,連忙上前向她探尋劉策行蹤。
婉兒嘆了口氣說道:“小姐,你還是趕緊準備下吧,駙馬爺和公主就快到總督府了,夫人命我催你趕緊準備一道接駕。”
姜若顏微微蹙眉:“婉兒,我是問你劉策人呢?可有消息?沒問你其他的!”
婉兒搖搖頭道:“沒有,都十幾天了,劉校尉沒半點消息,可能不在漢陵吧。”
“那他到底去哪了?”姜若顏這十幾天來心中一直掛念着劉策,本以爲再忙,皇室冊封大禮到來也該出現吧,結果卻被告之人失蹤了,這令她心中那份不安更爲加劇。
婉兒見姜若顏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連忙勸道:“小姐,我們趕緊去正廳吧,夫人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姜若顏彷彿沒聽到婉兒的話一般,拿起那副劉策饋贈的“千里鏡”在屋內來回踱步,看的婉兒是萬分焦急。
“小姐,你還是趕緊去正廳吧,婉兒相信劉校尉不會有事的,他現在肯定有非常緊要的事脫不開身,否則一定會出現的。”
姜若顏聽婉兒這麼說,縱使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頓時也是心下稍稍放寬。
隨後對婉兒說道:“沒事了,我們去迎接駙馬爺和公主吧。”
……
當姜若顏來到總督府大廳內,一襲一品誥命夫人服飾的史芸瀾已經帶領總督府女眷恭候在堂前,她走到自己母親身邊一起等待朝廷天使到來。
“安國將軍,鎮涼侯,當朝駙馬,宣旨天使,李宿溫李大人到!”
“侯爵夫人,玉香公主到!”
隨着總督府外一陣陣聲浪起伏,李宿溫和玉香公主緩緩步入總督府正廳。
史夫人當即和姜若顏跪伏行禮道:“老身(小女)拜見駙馬爺,拜見公主殿下……”隨後身後所有丫鬟女眷也齊齊跪伏行禮。
玉香公主正待說免禮,卻被李宿溫強先一步道:“夫人免禮,快快請起,若……姜小姐也請起來說話。”
“謝過駙馬爺……”
史夫人和姜若顏見李宿溫這麼說,謝過之後緩緩起身。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怪不得我的男人會對她始終念念不忘……”
玉香公主一見到姜若顏,就暗中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陣,不由暗自驚歎一聲,姜若顏這容貌身段令她心中滑過一絲濃濃嫉妒之意。
以前她認爲自己出生皇室,氣質自不必說,就算自己容貌也是十分自信,有多少男人想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可如今一見到姜若顏,她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這美的是有些過分了,又有那個男人能頂住這種女人的容顏……
同時她又偷偷觀查了自己丈夫李宿溫一眼,只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姜若顏身上,再也不曾離開過半步,心下頓時更是一陣氣惱。
來遠州之前,李宿溫就和自己說過想納姜若顏爲妾,原本對皇室來說這是決不容許的,但爲了討李宿溫歡心,她還是和衛稹地方軟磨硬泡,令他同意了這樁婚事,此次前來遠州送嫁還有個目的就是帶走姜若顏。
本來玉香公主認爲幫李宿溫了卻多年心願,讓他的夢中情人可以伴與身側,以後一定會對自己更加百依百順。可現在見到姜若顏後,她開始爲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一陣後悔。
李宿溫就這麼直直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佳人,眼中滿是溫柔之態,快一年不見,她出落的更是美麗動人了,硬生生強忍住上前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
“若顏,我的若顏,我真的快爲你發瘋了,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了,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帶走,我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煎熬了……”
李宿溫心中不斷吶喊着,望向姜若顏的眸子裡更是充滿了情意。
姜若顏早就感受到李宿溫目光中的深意,立馬避開那懾人的視線,心中開始思量如何應付接下來的一堆麻煩事,她知道有些事該面對的還是該去面對,躲避是沒有用的。
玉香公主見自己丈夫和姜若顏的神色不對,立馬岔口說道:“對了,姜總督,那劉校尉人呢?封賞大典理應出來接駕,請問他現在人在何處,出來讓本宮見一見。”
姜潯聞言,嘴角微微顫動一下,當即說道:“回稟公主殿下,回稟駙馬爺,這劉策……下官有緊急要事命他親自去處理,暫時不在遠州城中,還請公主和駙馬爺見諒……”
“什麼?豈有此理!”玉香公主聞言當即有些不快,“皇室冊封居然不親自前來恭候?一個區區庶族竟敢如此無理懈怠?他眼裡還有沒有朝廷和皇室了!本宮定要稟明父皇,治他個不敬之罪!”
姜若顏一聽玉香公主這麼說劉策,心下一絲怒意竄升,當即親啓玉脣說道:“公主殿下請息怒,家父命劉校尉前去處理要務,想必定是十萬火急大事不容耽誤,劉校尉公私分明,若非要事,又怎會怠慢這等對己利好的大事!”
“嗯?”李宿溫聞言不由心下起疑,聽姜若顏這語氣怎麼對劉策這般維護?居然不惜頂撞皇家公主?他們之間莫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李宿溫腦海徘徊開來,令他有些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