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頭營,俗名炊事班,等於直接從最高中樞,發配到最底層。
老子是參軍啊!
去火頭營作甚?
炒菜做飯?
剝蒜餵豬?
扛鍋擡竈?
那是老子乾的活嗎?
“岳父……”
陸沉不解,苦巴巴的想要問個明白。
豈料葉寰神情一冷,肅然道:“你也是武將世家,難道不懂軍中的規矩?叫老夫大帥!”
陸沉一愣。
這怎麼屬狗臉的,說翻臉就翻臉。
他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還未出發,便翻臉不認人,往後還想指望這位岳父大人能夠行些方便?
別他孃的到了東境之後,將自己踢到前線上陣殺敵去。
他心下一凜。
雖然憋屈的很,卻是不敢發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老子忍!
深吸口氣,他面無顏色道:“大帥,卑職敢問,送我去火頭營究竟是何用意?”
瞧他明顯有氣發不出,葉朢昇在一旁憋着笑,聞言連忙抹去笑痕,怒道:“大膽!區區參軍,但受命令,只管服從便是,竟也敢質問大帥!”
怎麼哪裡都有這討人厭的臭小子,陸沉冷冷的瞥向葉朢昇,皮笑肉不笑道:“區區參軍,難道就不能向大帥詢問事情嗎?我的職責是出謀劃策,大帥卻命我去挖坑造飯的火頭營,其中必有深意,我若是不問個明白,怎麼知道大帥的真實用意,萬一不懂裝懂,結果誤了大事,這責任是我擔,還是你來擔!”
不知怎的,葉朢昇如今只覺對陸沉有些隱隱的懼怕,每當他聲色俱厲的時候,更是心驚膽顫,不敢直視。
瞧陸沉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話語雖不急不緩,可卻暗含凌厲,冰冷刺骨,葉朢昇不禁毛骨悚然,竟是被嚇到了,不敢再和陸沉爭論。
眼看陸沉將自己這不聽話的兒子駁得一聲不吭,葉寰也沒護犢子,心下淡然一笑,表面卻是板着臉,道:“好了。”
看向陸沉,正色道:“你以爲軍中是什麼地方?哪裡有你詢問的餘地,你的職責,不是出謀劃策,而是服從!念在你初次隨軍,本帥酌情既往不咎,若是往後再敢質疑乃至違背本帥的命令,休怪本帥軍法懲處!”
真是說變臉就變到底了,連問都不能問了。
這回真是栽在這艘破船上了。
感覺到上當受騙,陸沉心底竄起一股火,可到底不敢發泄出來,只能生生憋着。
葉寰說話素來很少重複第二遍,可面對陸沉,只能破例,扭頭對葉朢昇道:“將陸沉送到火頭營,命那裡的千戶,不許對他有任何優待,有何差使,儘管使喚,在帥營,他是參軍,在那裡,他就是一個火頭兵。”
葉朢昇喜不自禁道:“領命!”
陸沉快絕望了。
還有沒有地方說理了?
當初要自己來,可不是這麼說的!
出了帥營,陸沉長吁短嘆。
他認命了。
軍營裡當然有地方說理,可那個地方就是剛剛走出來的這個帥營。
指望和葉寰講道理?
陸沉已經不作任何指望了。
況且去火頭營也不是全無不好,至少能遠離葉寰,陸沉自襯以老丈人如今這番變臉程度,以後指不定還會弄出什麼幺蛾子,與其在其身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如離的遠遠的,固然苦點累點,但山高皇帝遠,也能圖個逍遙自在。
到了火頭營,火頭營的千戶叫竇衝,聞聽大帥竟然將一位參軍安排過來,頓時變色道:“我這裡煙熏火燎的,只怕參軍住不習慣。”
葉朢昇眼睛一瞪,道:“大帥的命令,豈容你討價還價!”
竇衝名字中雖然帶個“衝”字,可明顯有些唯唯諾諾,被葉朢昇一瞪眼睛,忙是拱手道:“卑職謹遵大帥之令!”
不過也是人之常情,軍中誰不知道,葉朢昇是國公爺的獨子,區區一個千戶,豈敢捋這位小公爺的虎鬚。
“這還差不多。”葉小公爺蠻橫慣了,壓根不給這小小千戶好臉色,哼了一聲,道:“大帥還說了,在帥營,他是參軍,在你這兒,他就是個火頭兵,但凡有什麼髒活累活,全都交代給他,他若是偷奸耍滑,只管拿皮鞭子抽他!”
陸沉聞言眼睛頓時瞪的溜圓,媽的,還學會添油加醋了,你老爹是這麼說的麼!
唯恐這竇千戶信以爲真,陸沉隨即笑道:“千戶大人,你就按照我岳父大人的意思去辦,他也是爲了讓我能夠體驗底層的艱苦,往後你但凡有什麼事,儘管吩咐給我,我絕對眉頭都不皺一下。”
竇衝還尋思陸沉這個參軍是什麼來頭,聞言終於是明白了,感情是國公爺的女婿!來咱這火頭營體驗民間疾苦來了!
當下豈敢怠慢,忙是點頭道:“一定一定。”
他嘴裡說是一定,可明顯被陸沉唬住了,葉朢昇豈能瞧不出來?
雖然氣的鼻子都歪了,可是卻也知道,陸沉一旦亮出這層身份,借他竇衝一百個膽,恐怕也不敢差使陸沉,葉朢昇牙齒咬的咯吱咯吱做響,恨恨的看着陸沉,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恨不得欲將陸沉生吞活嚥了一般。
被這般兇狠的盯着,陸沉只是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臭小子,想整老子,你還嫩了點。
如果自己毫無背景,可能還真讓你小子詭計得逞了。
可沒法子啊,你老爹是我的老丈人啊。
老子也想低調,可條件不允許啊。
“小舅子,如果沒什麼,你就回去吧,不必爲我操心。”
陸沉刻意氣葉朢昇。
葉朢昇真是胸膛都要快氣炸裂了,知道拿陸沉束手無策,旋即怒然望向否衝,惡狠狠道:“竇千戶,大帥的命令,希望你能牢記……如果他在這裡舒服了,小爺一定讓你不舒服!”
自襯談什麼命令,威懾力未免有些不足,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索性後面直接言語威脅了。
說完之後,小公爺隨即怒衝衝的去了。
竇衝有些懵,看看葉朢昇離去的背影,緊跟着又看向陸沉。
這位既然稱呼大帥爲岳父,那就是大帥的女婿,理所應當就是小公爺的姐夫。
可怎麼小公爺竟對他這位姐夫有何深仇大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