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墨菊她們帶了念娘出去玩耍,陸淑怡再次謝過九爺。
九爺笑的十分豪爽,當即從袖內掏出一塊只有小孩子拳頭大小的赤金牌子遞給了她,笑呵呵的說道:“拿着我這塊令牌,以後只要是有回鶻人的地方,陸姑娘你都可以吃到一頓像樣的烤肉。”
一塊金牌能吃到天下所有回鶻人做的烤肉?
陸淑怡遲疑了一下,當即伸手恭恭敬敬的接過金牌。金牌刻了一個仰天長嘯的狼頭,還有幾個回鶻字,她也看不懂。
不過她知道狼是回鶻人的圖騰,
一般赤金之上刻有狼圖騰,尤其是這種仰天長嘯的狼圖騰,這金牌必定有大用處,肯定不會如九爺所說,制一塊金牌就爲了吃烤肉……
這禮物應該比方纔的鐲子還要珍貴。
鐲子不過是個飾物,再貴重也只有觀賞作用。可這東西卻不同,說不定關鍵時刻就能派上大用場。
陸淑怡怔愣了一下,有心拒絕,可是一擡頭,九爺卻已經大大步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話:“二位保重,後會有期。”
陸淑怡拿着金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霍天佑負手而立,看着九爺離去的背影緩緩道:“金牌你可要仔細收好,千萬別丟了。”
霍天佑話一出口,陸淑怡就越是心慌。
她總覺得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經陷入了一場局。
而且這局還是霍天佑設計好的。
不安之下,她覺得她有必要問清楚,若不問清楚,實在很難安心。
她與霍天佑相視一眼,正欲開口詢問。誰知道霍天佑倒是先開口了:“你是想問九爺的來歷?還是想問金牌的用處?”
他脣角依舊是淡淡笑容,可是眼神卻透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
她的心思他清清楚楚。
其實一開始他不想拉她入局的,但是現在不行了,他很需要她的幫忙,因爲他能信任的人,也只有她一人。
他回身坐在了椅子上,又指了指身側另外一張椅子:“別站着了。坐下慢慢說。我等下要說的話可能有些長。”
陸淑怡輕輕吐了一口氣,乖乖的坐在了他身側的椅子上,遲疑道:“這金牌肯定不是吃烤肉那麼簡單。對不對?”
她皺着眉頭,靜靜的看着一側的霍天佑。
二人靠的很近,呼吸相聞。
他呼出來的氣息很灼熱,看着她的眼睛不否認的點了點頭:“對。你猜的沒錯,這金牌並非只是吃烤肉那麼簡單。那不過是九爺的一句玩笑話而已。”
靠的太近,兩個人的額頭都快撞在一起了,這樣的親密讓陸淑怡有些不自在,她紅着臉不動聲色的輕輕往椅子另外一側的扶手上靠了靠。與他拉開了一絲距離。
然而,手裡的金牌也愈加重了幾分,沉甸甸的。叫她愈發難以心安。
“那麼……它還能做什麼?”她心跳的很厲害,總覺得霍天佑即將要說出口的答案。很可能叫她心臟蹦出來。
她愈加忐忑不安,卻有一隻強有力的手忽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原本因恐慌而變的冰冷的手,陡然間一熱。
霍天佑也不隱瞞,只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往前傾着身子一字一句極認真道:“其實我一開始並不想拉你入局,但是……但是如今不行了,我很需要你的幫助,你……你會幫我嗎?”
陸淑怡愣了一下。
幫他?如何幫?
“你先說,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眉頭越深,心中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他到底遇上了什麼艱難的事情?
而她又能爲他做些什麼?
“你慢慢聽我說。”霍天佑看着她的眼睛,輕輕笑了笑,又捏一捏她柔軟的手,柔聲安慰道:“你先別害怕,無論你幫或者不幫我,我都不會將你置於險境,你放心吧。”
霍天佑的話讓她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她第一次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任由他握着,一面點了點頭:“嗯,我信你不會害我。你慢慢說,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這塊金牌,又有何作用?”她也坐直了身子,十分認真道:“我想知道,我統統都想知道。”
既然已經卷進去了,那最好就弄的清清楚楚的。若是不能幫他,便痛痛快快的拒絕,能幫一把,她也會義不容辭伸出援助之手,拉他一把。
霍天佑的面容瞬間明朗了起來,伸出另外一手,輕輕的替她攏起額前的一絲碎髮,方開口道:“其實九爺是現今回鶻可汗同父異母的兄長,而這快金牌,則可以調動回鶻部落多一半的軍隊……”
話音未落,陸淑怡登時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捏着金牌緊張道:“你是說……這金牌是用來調動回鶻軍隊的?”
雖然她早就料到了這個金牌會有大作用,可是她沒想到作用會這麼大。
回鶻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而且回鶻人個個驍勇善戰,實力不容小覷。
再加上九爺竟然是回鶻可汗的哥哥,按理說這麼重要的金牌應該是回鶻可汗的,但是卻在九爺身上,這其中的事情只怕不簡單。
她詫異的看着霍天佑。
霍天佑卻一臉從容不迫,脣角依舊帶着笑容,拍着她的手背安撫她道:“你別害怕,九爺是好人,他並無惡意。而且這金牌雖然能調動千軍萬馬,可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輕易動用它的。”
這意思是?
陸淑怡微微一思忖,立刻得出結論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幫你保管這塊金牌對不對?”
金牌九爺雖然明着給了她,但實則是給了霍天佑。
霍天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陸淑怡翻一個白眼,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這麼貧嘴。
這麼重要的東西在她手裡。她都心慌死了。
“你就不怕我出賣你?或者……或者以後拿着金牌不肯還給你?”她抽回了手,起身自顧自的倒了一盞茶,本想自己喝,轉身還是沒出息的端在了他的面前。
霍天佑就朗聲笑了起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能讓九爺把東西給你,我就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更何況。我知道你是一定不會出賣我的……”
陸淑怡撇嘴,小聲嘟囔道:“你倒是挺自信。”
不過話說回來,她確實也不會出賣他。
若是她真的答應替他保管這塊金牌。她就一定會拼命保管好的。
再倒一盞茶,她回身坐好,開口詢問道:“既然九爺是回鶻可汗的兄長,那他怎麼會以庖廚的身份去給皇上烤肉呢?而且……這樣的金牌按理應該是由回鶻可汗掌管纔對。爲何又會落入他手?”
霍天佑低頭喝一口熱茶,許久才擡頭娓娓道:“這也是回鶻王族的一樁隱秘之事。說起來這回鶻可汗之位應當是九爺的纔對。”
陸淑怡坐直了身子認真的聽着。
“當年回鶻老可汗有一妻兩妃,然正妻只育有一女,而兩妃卻各得一子,九爺便是那其中一子。他比當今回鶻可汗只大了三個月而已。”
霍天佑面色如水,細細的講述着那段往事。
“也就是說,九爺和回鶻可汗都非正室所生?”陸淑怡眨了眨眼睛。
霍天佑點頭:“是。回鶻可汗與九爺,實際上都是庶出。”
陸淑怡瞪大了眼睛聽着。
“當年九爺與回鶻可汗二人是老可汗僅有的兩個兒子。所以老可汗對兩個孩子都很疼愛,費盡心力的去栽培。然回鶻可汗與九爺相比終究是資質弱些,九爺十歲便已熟讀兵法,射箭和馬術也十分了得。如此,老可汗便有意將可汗之位傳與九爺,回鶻各部落都以爲九爺會是下一任的大可汗。然而尚未傳位,老可汗卻忽然得了一場大病,大病之際,不知爲何,他竟下一道密令與王后,將可汗之位傳與了現在的可汗,而且還下令誅殺了九爺的生母,將九爺流放部族之外,不讓他回回鶻。”
陸淑怡聽的心驚不已,卻又催着問道:“那後來呢?既然九爺被流放,那這金牌又是怎麼回事?”
霍天佑笑着搖頭:“你還挺着急……”一時又接了話茬道:“然,九爺不信老可汗會對他如此絕情,他自認從未做過錯事,更未曾有過僭越不臣之心,老可汗爲何要對他趕盡殺絕?他與當夜喬裝一番,偷偷潛入老可汗的房中,想要問個明白。”
陸淑怡聽的入了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霍天佑。
“然後當他潛入的時候,卻正好聽見王后正與他的弟弟密謀,原來這二人早就有了不倫之情,老可汗的密令是他們二人一手策劃,九爺的生母也是這二人下令秘殺的。”
陸淑怡聽的震驚不已。
兒子竟然和自己老子的女人廝混在一起,荒唐,實在荒唐……
以前她覺得她三叔和錢文昌共用一個女人就已經夠荒唐了,沒想到竟然還有比這個更加荒唐的。
她捏一捏手指,覺得自己果然是太嫩了,世上兇險荒唐的事情多了,她也只是看到了皮毛而已。
霍天佑喝一口茶潤一潤嗓子,淺笑着看着她:“是不是覺得很荒唐?”
陸淑怡很誠實的點了點頭:“是,不但是荒唐,更是覺得可怖可憎。如今想想,九爺也真是怪可憐的……”
霍天佑笑着搖頭:“權力之下,荒唐可笑殘忍的事情多了,你我所看到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他接着剛纔的話茬道:“九爺當時十分氣氛,想一刀結果了這對狗男女,奈何當時守衛森嚴,他未必能得手,即便得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最後只好忍耐了下來。待到夜深人靜,他尋一機會,終於與老可汗見面。然老可汗此時已經服食了大量慢||xing||du||藥,毒已滲透五臟六腑,再無回天之力。老可汗趁着一息尚存,將金牌悄悄給了九爺。”
陸淑怡聽的終於呼出一口氣:“九爺有了金牌,不就可以調動軍隊,與如今的可汗一決生死了嗎?”
霍天佑又搖了搖頭,笑的頗顯無奈:“手心手背都是肉,縱然如今的可汗無恥,可他也是老可汗的骨血啊,說到底一切都是因爲權利。而且這也是回鶻王室的醜事,不宜外揚。”
“所以呢?”
“……所以老可汗讓九爺發誓,永生永世他不得拿金牌去對付他的弟弟。然而,若回鶻有難,他就必須拿出金牌,團結各個部落,以此度過危難。最重要的是,有了這塊金牌,也可保九爺一命。”
陸淑怡聽的異常氣憤:“這是什麼爹啊?這樣豈不是對九爺很不公平?”
“公平是什麼?公平都是用血換來的。”霍天佑一陣見血,他吸一口氣道:“後來九爺拿着令牌逃了出來,誤打誤撞,他又得了一庖廚高人的真傳,從此便以此手藝雲遊天下,四海爲家。而我與他相識,也實屬機緣巧合……”
具體什麼巧合,他並未明說。
不過陸淑怡能感覺到,肯定是過了命的交情,不然九爺怎麼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霍天佑。
陸淑怡已經聽的目瞪口呆了。
不過她不得不佩服九爺的胸襟氣度,這麼多年,他竟然能忍辱活下來,而且還能活的這麼瀟灑……
這樣的氣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陸淑怡捏了捏手內的金牌,越發覺得沉重。
霍天佑身子往後靠了靠,用最舒服的姿勢坐好,他含笑道:“九爺的來龍去脈我都一字不落的告訴你了,你作何感想?”
“感想?”陸淑怡微一沉吟,給出了八個大字:“忍辱負重,氣度恢弘。”
霍天佑哈哈笑了起來,一派清朗模樣。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陸淑怡呆呆的看了兩眼,她必須承認的是,她確實對霍天佑越來越有好感了。
兩世爲人,有些東西她是無法騙自己的。
但是她很糾結,因爲她對白先生也很有好感……
“既然九爺不動他弟弟回鶻可汗,那他把金牌給你?難道你想用回鶻人對付你哥哥?”陸淑怡不敢說的太大聲,她聲音壓的很低,生怕被外頭的人聽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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