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人真的不能做壞事,一做壞事就遭報應。現在陷害不成,還把自己也得栽了進去。小秋心裡這麼想着,雖是懊悔萬分,但只好也認了,便咬咬牙,開口道:“大人饒命!是小秋、小秋一時糊塗,便想着陷害梔夏姑娘,以爲可以成功,沒想到卻……”聰明反被聰明誤,雖然想到了一計陷害他人,但因爲一時衝動沒有冷靜觀察細微的事物和關鍵,後悔莫及。
想到這裡,小秋流下了懺悔的眼淚,哽咽地說道:“小秋原本是‘清涼一夏’冰品店隔壁的小茶館的一名夥計,平時的生意還不錯。可是梔夏姑娘的冰品店一開,哪還有人來喝那熱茶?結果客人都給搶了去,店鋪賺不到錢,掌櫃的無奈之下便賣給了梔夏姑娘,遣散了夥計們。而小秋心懷不甘,便想出了這麼一計,裝病陷害‘清涼一夏’的名譽……”之所以沒供出姚雪姬,是因爲她覺得這一切都錯在自己,是自己想討好姚花魁進青樓才誤入了企圖。
“那聽你這麼說,梔夏姑娘是被陷害的了?你並沒有吃過‘清涼一夏’冰品店的食品?”縣衙一邊捏着鬍鬚,一邊眯着眼詢問。
“回大人,是的。”小秋說着,兩眼又浮起了朦朧的水霧。
她是千不該萬不該啊!她怎麼就這麼糊塗?爲了一時衝動所做的錯事,而將要賠上大好青春,以後該是浪費在不見天日的牢獄裡了吧?還有家裡的老母,以後一個人該是如何生活下去?得知自己入獄,能受得了嗎?
“大,大人,小秋家只剩一老母,若可以,請不要告訴小秋母親,就說,就說小秋去了遠方工作,不能陪在她老人家身邊了,嗚嗚……”說着,小秋流下了兩行清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小秋姑娘,你身世固然可憐,可是……”縣衙的濃眉一皺,看了一眼堂下的官差,示意帶下去。
可就在此時,被人打斷了,衆人往聲音來源一看,竟是被告梔夏——“慢着,大人!”
“梔夏姑娘,你已經無罪釋放了,還有何事?”縣衙不解。
“我要保釋她。”纖長蔥指一指,對着竟然是陷害她的小秋。
不僅是圍觀的人和縣衙,就連被指的當事人小秋也蒙了——這又是演得哪一齣?
“呵呵,梔夏姑娘,這小秋可是毀害你們店鋪名譽的人啊。”縣衙真想知道這梔夏姑娘的腦袋是否還正常?居然要保釋一個陷害自己的人。
“我知道,我們店鋪雖小,但保人的錢,還是出得起的。不知道大人可否放人?”梔夏一邊說着,一邊從胸口裡掏出一千兩銀票,徑直朝縣衙堂上走去,輕輕地平放在上面。
“這……既然梔夏姑娘也不追究了,還出一千兩保釋小秋,那我們也不好追究什麼,以和味了嘛!”縣衙見梔夏給自己臺階下,便迅速地掐笑道,也不忘將臺上的一千兩收爲己用。
“一千兩!梔夏老闆是不是糊塗了?!居然對害自己的人還這
麼好!”一個圍觀的羣衆納悶地說道。
“就是就是,要是換着我,管她死活!那也是她罪有應得!”另一個圍觀的附和道。
而梔夏的耳朵彷彿可以自動過濾一般,當做是完全聽不到,緩緩走向走向小秋,輕聲對她伸出手道:“還想賴在這裡不走嗎?你的母親應該等急了吧。”
小秋聞言,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對紫色水晶般的秋眸,那人雖不微笑,卻也感覺到她語氣裡的柔和。小秋猶豫地擡起手,輕放在梔夏的手上,被梔夏握住,順勢一拉,便站了起來。梔夏攜着小秋在衆人的議論下走出公堂,梔夏鬆手看着小秋,小秋一言不發地垂着頭。
這時,梔夏微嘆了口氣,開口道:“既然有家人,就應該好好珍惜。你出了事,他們會擔心的。所以,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腳踏實地正正經經地找份工作生活下去吧。”
梔夏之所以會保釋小秋,不爲別的,正因爲聽到小秋說自己家裡僅剩一個年邁的老母,心裡彷彿抽痛了一下。心裡一陣落寞,卻也羨慕着,真好,她至少還可有家人會牽掛和擔心。於是,便不忍將她們母女分開,出了重金一千兩保了她出去。
“梔夏姑娘不計前嫌,心胸廣闊保釋小秋,還教導小秋做人真理,這份大恩大德,小秋一輩子都會記得的!”小秋噙着淚水,一臉感動地看着梔夏,“只是,只是小秋的名聲在杏芙鎮想必已經不得人信任,不知該去何處賺錢過日子……”
唉,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煽情的氣氛了,便搖頭道:“也罷,你來我們店工作吧。人工不會虧待你的。”
“真的嗎?!謝謝梔夏姑娘!謝謝梔夏姑娘!”說完,小秋差點就給她磕頭謝恩了,嚇得梔夏又趕緊拉住她。“要真想謝恩,就回家好生休息一晚,明天來我們店認真開工。”
小秋聽了之後,感激地點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而梔夏正準備回“清涼一夏”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南靳月。只見南靳月也看着她,徑直朝她走來,可是眼神裡怎麼好像有一絲擔憂的神色?
“你看到了?”梔夏擡眼問他。
“嗯,我本來想出去幫你的,可是看你後來解決得很好。”南靳月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捋着她額前有些散亂的髮絲。
回到店裡看不見你的時候,聽到店鋪裡的夥計說你被官差捉了去,他是有多麼地心急如焚?南靳月暗自在心裡道,疼愛地看着眼前的人兒,期盼她能明白。
“你不擔心嗎?”語出至此,連梔夏也覺得害羞,她怎麼說得好像是渴望南靳月擔心自己?不過,作爲表兄妹,這份擔心還是該有的吧。
“我……”南靳月話到嘴邊,卻發現梔夏已經轉過身,背對自己走開了。唉,算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好,或許現在什麼也不說,靜觀其變地陪在她身邊就好,只是,他以後不會再離開她了。
萬一再像這次回來看不見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掉……
回到“清涼一夏”,梔夏才發覺一個月已經悄然過去,該是回去涼州找伊藤春信的時候了。次日,等小秋來了之後,交代吩咐好店裡的一切,便和南靳月啓程返回涼州了。
一到涼州,梔夏就下了馬車。她告訴南靳月在聚海樓等她,讓他放心,不過是有事要出去一會兒。丟下草草的交代,不顧南靳月的追問便迅速離開了。
夜幕降臨,漫天的星星懶懶散散地灑在夜空,在伊春閣後堂的未眠小築裡傳來了兩個男人的聲音——
“毒,是一毒連着一毒,環環相扣,即可讓人生也可讓人死,你確定你要學?”伊藤春信立於百合花圃中,側頭看着依然是男裝的梔夏。因爲梔夏自己還不知道的那場演出出了名,回到涼州時,便恢復了男裝。
“迷藥也是毒嗎?就算是毒,我的勞動,就僅僅只換這迷藥嗎?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要學的是,毒!是那些既是救命的良藥又是殺人如魔鬼般狠絕的毒。”梔夏輕聲道。
“你確定?你既說得如此明白,又爲何要學?那些毒,一不留意,就會讓人一命嗚呼,即便如此,你也要學?學迷藥,就足夠了……”伊藤春信有些驚訝地看着梔夏。
這傢伙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他以爲他不過是想略知一些毒術,沒想到還有那麼大的野心!好像以一場戲換一種毒,有點不划算啊!伊藤春信心裡又暗暗地在計算着,可是無奈又已經與人家簽訂契約了,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
“百毒不侵。”梔夏如櫻花般的粉脣緩緩吐出這四個字,如春夜裡刮來一陣罌粟花的味道,危險卻又誘惑。
伊藤春信聽了之後,稍有些驚訝地看着梔夏。“百毒不侵”豈是說練就練,這般容易學成的了?於是又道:“你可知怎樣才能練成百毒不侵?”
“若想百毒不侵,必先嚐試百毒,令百毒侵入血肉,深入骨髓。”如此恐怖的過程,梔夏卻說得如風拂過般輕鬆。
“如此恐怖,你也要學?”伊藤春信竟沒想到這人還略懂一點毒術,再次詢問道。
“嗯。”梔夏堅定地回答。
“你要知道,那痛苦就是連高大強壯的男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伊藤春信再次打量了一下梔夏的模樣,平扁矮小的身板,就像一張被壓扁了紙張,被風輕輕一吹就飄走了。“像你這般瘦弱的小子。”
梔夏聽了他最後一句話,才鬆了一口氣:“我這個學的都沒意見,你這個教的怎麼還這麼磨蹭了?”故意一激伊藤春信,好讓他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呵呵,當然,答應了梔夏小兄弟的,我豈會食言?只不過,希望小兄弟可別後悔呀。”伊藤春信丟下這句話,轉身便走進了房間。雪白的衣衫隨風翻飛着,只撂下淡淡一句:“明日天亮之時,便再來這裡找我學‘百毒不侵’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