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書終於躺在這張架子牀上*了,牀板很硬,她睡不大習慣。
睡在羅漢牀上的流蘇已經發出了一陣陣的鼾聲,她卻兩眼睜得大大的,看着黑越越的帳頂沒有多少的睡意。
她又回來了,和前世一樣,她又回到了雨花閣。這次回來她的目的很明確,她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順便再退掉那門並不合適的親事。
上天給了她再次選擇的機會,自然是不能再嫁給趙世恆,然後被錦繡給氣死。
大概只睡了兩個更次,第二天天還未亮,程錦書尚在睡夢中就被流蘇給叫醒了。
“什麼事?”程錦書一副睡眼惺忪,呵欠連連。
“才三太太讓人過來送了一套衣裳來,讓姑娘您換上後去祠堂那邊跪靈。”
“知道了。”程錦書在流蘇的手上瞅了一眼,所謂的衣裳不過是身苧麻孝衣。流蘇替她簡單的挽了個纂兒,一概的珠翠不用,發間簪了朵白色的絨花,罩上了孝衣。
她出來的時候見錦心也和她一樣的裝束,站在中屋,看樣子似乎在等她。
錦心見了錦書依舊有些怯怯的,錦書見錦心麻桿似的身材,想到前世她跟前也養了個女兒,因此頗有些不忍,她略彎了腰,拉着錦心的手說:“我纔到家,不大認得路,也不知祠堂在哪裡。小妹帶我過去好不好?”
錦心見這位嫡長姐竟然主動親近她,和她說話,心中也不是那般的牴觸,似乎大了幾分膽量,仰面說:“好,我帶長姐過去。”
錦書見着了錦心就猶如看見了她前世的女兒,面露微笑,姐妹倆攜手同往。等到那座莊嚴肅穆的祠堂時,錦心小臉煞白,嘴脣暗紫,微微的有些氣喘。
姐妹倆跨進了門檻,此處與別處不同,院子道旁種植着古柏,柏樹上扎着紙花。祠堂的門大開,檐下掛着數盞白燈籠,門窗也糊了白紙。誦經聲,木魚聲悉數傳了出來。
她們到達算是晚的,靈堂內已經跪了不少的人。錦書緊緊的牽着錦心的手,邁着步子朝靈堂而去。
錦心似乎很害怕,用力的握着錦書的手,步子也漸漸的慢了下來。
這裡昨晚來過一次,錦書看見了跪在靈幡後面黑棺旁一排排白花花的人。黑棺的腳下點着一盞海燈。輕風吹過,火苗跳了跳。一班身穿緇衣的女尼,手持木魚正繞棺。
她們的到來並沒怎麼引起注意,錦心帶着錦書往陽氏後面那兩個空着的蒲團而去。錦書跪下之前偏着頭看了一回,並不見錦繡,她的右手邊是四房的錦蘭。錦蘭比她大半歲,在程家女孩子中排行第三。
錦蘭一雙眼睛也不安分,一會兒這裡瞅瞅,一會兒那裡看看。當她看見了錦書時,面露詫異,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等到錦書跪下後低聲道:“你是三房裡的錦書,我那四妹妹?”
錦書輕聲答應了一句。錦蘭似乎來了興趣,低聲與錦書道:“什麼時候到的家,我怎麼不知道?”又問:“在路上走了多少天?”
……
錦蘭是個聒噪又好動的人。果然,跪在前面的張夫人聽見了動靜往後看了一眼,一記警戒的目光掃來,錦書也跟着受了牽連。她的頭埋得更低了。佟氏也向後看了一眼,錦蘭面如土色,再也不敢言語。
錦繡沒有出現,錦書想到了昨晚陽氏和她說的錦繡肚子疼,看樣子告了病假。一別好些年不見,她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這個異母好妹妹了。
錦書這一輩姐妹不少,現在四房加起來有八位姐妹。長房唯一的嫡長女程錦華以及二房的嫡次女程錦棠已經出嫁了。排行第三的是四房的庶女程錦蘭,錦書便是三房的四女,錦繡排第五,排行第六的二房庶女錦衣、第七的是爲錦衣的胞妹錦春。身旁的錦心最幼,排行第八。
隨着錦華和錦棠的出嫁,如今錦蘭是程家在室最大的嫡女。錦蘭和她俱已定親。錦蘭未來要嫁給於郎中的長子做繼室。
作爲庶出的錦蘭來說這樣的親事也算不錯,雖是繼室,但嫁的卻是嫡長子,以後便是宗婦。可這些都抵不住錦蘭自己作,這門親事後面竟然沒成,遭到了於家的退親,讓程家丟盡了臉面。等到錦蘭都十八了,才被程家人草草的嫁給了一戶耕讀人家的庶子。日子過得亂糟糟的,在那家一點地位也沒有。
錦書默默的跪在那裡,前世所經歷過的事悉數都浮現了出來。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後,才結束了這次的跪靈。錦書起了身,錦蘭早就憋不住了,正要拉了錦書說話,卻突然見一旁的錦心往後一倒,兩眼上翻,口角流涎,抽搐不止。情狀十分駭人。
錦心突然就發病了,令在場的人始料未及。卻見錦書忙蹲下身來,迅速的拔下了頭上的木簪,抽出了懷中的帕子,用帕子裹住木簪,塞進了錦心的嘴裡,以防錦心咬傷自己的舌頭。前世聽說錦心就是發病的時候無意中咬傷了舌頭,後來變成了啞巴。
“四丫頭,你別動你妹妹!”陽氏一臉的驚惶。錦心發病的時候沒有誰敢上前來,紛紛退避三舍,待錦心猶如瘟疫一般。
錦書似乎沒聽見一般,她依舊顯得十分的鎮定,先鬆開了錦心的衣領,又托起了錦心的下巴。
涎沫越來越多,又過了一陣子,錦心才慢慢的轉醒了。錦書這纔將錦心口中的簪子取了,就着帕子擦拭掉了她口角的那些水漬。
她的一舉一動落入衆人的眼裡,大家都覺得奇怪極了。
吳姨娘這時候才走上前來,將錦心抱在懷裡,默默的抹眼淚。
二夫人張氏在陽氏耳邊低聲說了什麼,陽氏沉着一張臉,有些不悅。
屋裡人都相繼散去了,吳姨娘這才揹着錦心往外走。錦心知道剛纔又發病了,心裡很過意不去,伏在生母的背上道:“姨娘,我是不是又闖禍呢?”
吳姨娘含淚道:“沒事的,姨娘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