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季啊。”
尚書檯內,鍾會笑呵呵的坐在曹髦的身邊。
他的面前擺滿了各類的文書,什麼樣都有,看得出,鍾會在這段時日裡是相當的忙碌。
在何曾的屠刀下,廟堂的效率提升了很多倍。
就說這個圖書館的事情,要不是有何曾出力,只怕到現在都不會有什麼進展。
曹髦現在才知道,爲什麼皇帝都喜歡用酷吏了。
像漢武帝這樣的人,竟然會重用一些栽贓陷害,沒有下限的酷吏來幫自己。
這顯然就是爲了達到如今這樣的效果。
何曾雖然不當人,但是在他上來之後,各方面的整頓效果就是比過去要管用很多了。
鍾會辦成了這件事,如今甚是得意。
鍾會這些時日裡的功勞實在太多了。
好在曹髦還能接着寫詩。
此刻,曹髦坐在鍾會的身邊,慢悠悠的開了口。
“方纔朕去了趟有教府,士人很多,都在門口等着,他們也很開心,這件事能成功,都是因爲你的功勞啊。”
“如今,士人皆誇讚你的爲人,覺得你是爲天下而操心的真正名士呢!”
鍾會就喜歡聽這個,整個人都變得亢奮了很多。
“陛下,這也不是臣一個人的功勞。”
曹髦又連着誇讚了幾句,畫風一變,忽然改口說道:“士季啊,雖然這件事你操辦的不錯,但是繼續下去,自怕往後你的名聲士要受到影響的,會有不少人出來辱罵你啊。”
鍾會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陛下,臣做事勤勉,不曾犯下過錯,爲什麼會有人辱罵臣呢?”
曹髦這才說道:“今日朕前往有教府,發現官吏先讓大族子弟入內,隨即有奴僕站在門口,不許其他人進去,說是要等大族子弟看完了,才能進去。”
“伱想想,那些寒門士人站在外頭,進不去,看着大族子弟進去抄錄,心裡定然會想,這鐘士季上奏根本就不是爲了天下,而是爲了討好這些大族。”
“如此一來,你的名聲豈不是就要毀了嗎?”
鍾會這才明白皇帝找自己是爲了什麼事,他勃然大怒,“這些狗賊,安敢如此?!”
“陛下,臣現在就前往”
曹髦搖着頭,“士季,不必,茂先去解決這件事了。”
“朕通過這件事,看到了很多問題。”
“大族子弟,竟猖狂到了這種地步,這還是在洛陽,若是在地方,朕都不敢去想會是什麼樣的場景,是直接將書籍全部抱回自己的宗族裡去抄錄嗎?只給寒門子弟留一個空蕩蕩的府??”
“諸多政策,到了地方,或許就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了。”
“就算我們有整頓的想法,可我們畢竟只有這些人,如何能盯得住全天下呢?”
鍾會坐在一旁,沉思了起來。
曹髦繼續說道:“士季,這些事情,你要在推行的時候多去留心啊,不能只是盲目的推行,卻忽視其成效,將藏書拿出來,卻是交到大族的手裡,將學校建出來,卻讓大族的家丁佔據,這都是不行的。”
鍾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他點着頭。
“請陛下勿要擔心,臣會辦好這些事情的。”
曹髦今日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在鍾會這裡待太久,他又吩咐了幾句,隨即就坐車離開了此處。
他的目的地是杜預的府邸。
杜預此刻擔任工部尚書,風頭正盛。
當曹髦趕到他府邸的時候,他家門口本來還有一羣人,看到這馬車,他們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曹髦明明是坐着尋常馬車出來的,看到這一幕,曹髦再次眯起了雙眼。
看來,對大臣們而言,自己的行蹤都不是什麼秘密啊。
曹髦隨即進了府邸,杜預跟馬均正在院落內說着什麼。
聽到腳步聲,杜預下意識就露出了煩躁的表情,可看到是曹髦,又趕忙行禮拜見。
馬均同樣如此。
面對兩個人,曹髦的態度也就溫柔了不少。
“在忙什麼呢?”
“陛下,這是馬公再次改進的連弩,臣正在談論降低成本的辦法”
聽到杜預的解釋,曹髦這纔看到了他們所擺弄的東西,好幾架強弩。
曹髦笑着說道:“這可是好東西,往後要治理涼州幽州,都得用這個東西了。”
杜預皺着眉頭,嚴肅的說道:“陛下,要治理天下,需要以仁政和寬厚來治理,此物可以自防,可若是要通過此物來強盛者,定然也因此物而衰亡。”
曹髦沒有爭執這個問題,如今他用何曾爲官,導致自己的大多心腹都有些不樂意。
曹髦問道:“方纔我看到你府邸外有不少人啊。”
杜預這才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工部利害,涉及衆多,這些時日裡,廟堂乃至地方大臣前來,給我商談要事他們倒是不敢再行賄,卻是以政績,以天下爲由,只是,臣仔細觀看,卻覺得大有不妥。”
“故而,我就沒有再見他們,只是以身體不適爲由,躲在府內。”
“難怪那些人都站在門外呢。”
曹髦眯起了雙眼,這工部所管的不只是發明創造之類的,這些甚至都不算是工部的正常工作,工部的主業是建築。
什麼水利工程,屯田,修護道路,修建城池之類的,都是工部要操心的事情。
這也是爲什麼杜預能成爲洛陽內的新貴,利益關係實在是太重大了。
廟堂裡關於建築的東西,向來是大族們的核心利益,他們利用自己的職務,從中謀取利益。
若不是因爲何曾的緣故,只怕此刻杜預的府邸大門早就被各種禮物給堆滿了,雖然杜預未必就會去要這些東西。
杜預對此也很是無奈,“陛下,羣臣之間,勾結極深,原先我不曾體會到,如今是真的明白了,口口聲聲說是爲天下做事,可他們的方案,卻沒有一個是真正有用的,報價虛高,都是爲了謀取好處。”
“如此下去,大魏又如何能中興呢?”
曹髦笑着說道:“杜卿可以試着用仁政和寬厚來讓他們改變。”
杜預啞口無言,他再次搖着頭。
“陛下,臣並非是對何曾的行爲不滿,更不是要怪罪陛下,臣只是覺得,若是不按着規矩來解決問題,這會帶來非常不好的影響尤其是何曾不擇手段,被他所抓起來的無辜之人也不少。”
“原司空鄭衝,此人雖然沒什麼才能,也沒有膽魄,但是大多時候都是爲人所裹挾,不曾犯過什麼錯,這樣的人被抓起來”
曹髦認真的說道:“助紂爲虐,其實也不能說沒有罪行,只是說,對比其他那些畜生來說,他還算是比較輕的。”
“當然,司馬師的時期,連朕都不敢反駁他,何況是鄭衝呢?”
“你也不必擔心,何曾之所以要抓他,其實也是有自己的想法,鄭衝並沒有受苦,他過的很好,朕前幾天纔去見過呀,再過幾天,朕就會下達詔令,訓斥御史臺不要牽連無辜之人,何曾就會將鄭衝放出去”
“本來這些話是不該在明面上說的,但是杜卿並非外人,朕也就不隱瞞了,而且,朕已經將這件事告知了鄭衝,他也同意了。”
杜預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
而馬鈞還是一頭霧水,他根本就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抓了再放?
這不是會助長士人們反抗的想法嗎?
還是說陛下就是巴不得士人多來反抗??
馬鈞做了很多年的官,可他本身卻並不擅長做官。
他更適合去做動手的事情。
曹髦看向了他,笑着說道:“馬公,不必去想這些事情,這些事情都與您無關,您這次的印刷之術,可是成了大事!”
“各地能開設有教無類府,這都是因爲您的緣故啊!”
“現在天下人都在討論您這位名巧。”
馬均聽到皇帝的稱讚,連稱不敢。
曹髦這才拉着杜預的手,認真的說道:“杜卿也是天下名巧,你們二人一定要齊心協力,杜卿,這些東西,不是說做出來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要推廣,原先的新耕犁,如今只是在淮南等地有推廣,這是不行的。”
“既然設立了工部,那就要有些作爲纔是,你要儘快將這些新東西推廣到各地去,不只是這些發明,就是那些耕作和治地的技術,你都要推廣到各地去器不利,何以成事呢?”
聽到曹髦的話,杜預急忙說道:“陛下,臣已經在操辦這件事了。”
“前幾日,臣就已經將新耕犁,乃至水車等物送往各州,令刺史在地方進行推廣,這件事也已經告知了王公,是王公親自在操辦的。”
曹髦的心情頓時就好了不少。
他就喜歡這樣的能臣,自己還沒有發號施令,他們就已經知道該去怎麼做了。
只可惜啊,這天下如杜預這樣的官員是少之又少,跟王戎那樣的卻多不勝數。
曹髦隨即就觀看起了馬鈞的連弩,馬鈞的連弩在當今算是最厲害的武器了,若是能在全軍內更換,那大魏軍隊的強度又要上一個檔次了,這天下一日不一統,自己心裡便一日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