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發包權是不是肯定在何雲天手裡吧?”來不及纏綿,尹芙蓉急匆匆問到省計委新辦公室樓。那是一幢現代化建築物,主體剛剛竣工,地點在省計委辦公室樓原址旁邊。
孰料白鳳君開口便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曾和他同牀共枕,怎會不知底細。”
“鳳君,別孩子氣,我在說正事。”尹芙蓉隱忍着,“如果我想跟他打得火熱,還用得着問你嗎?”
白鳳君知道語重了,有些慚愧的樣子,老老實實回答何雲天是實際上的省計委一把手,這等肥差豈容權力旁落。新辦公樓沒等建完,要求承攬裝修工程的每天都絡繹不絕排大隊,已有三家或公或私單位在投標,要麼大有來頭,要麼名頭響亮,方案都很成熟。聽他這麼一介紹,尹芙蓉心有底了,只要沒定,她就有機會。已有的經歷證明,在全省建築業,還沒誰敢跟她比來頭、論手段。
“你想幹?”
“是的。不過這一次不同,我是給自己幹。”
“何雲天可是什麼都想要,貪得無厭啊!”白鳳君無奈而憤懣地說。
“我會小心保護屬於你的一切,真的。”
白鳳君將信將疑,還是把她需要的資料拿了出來。
“對了,你的復仇進行得如何?”
“他死定了。”尹芙蓉讀着文件說。
第二天,做到心中有數的尹芙蓉給何雲天打電話,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自己志在必得省計委辦公新樓的裝修工程,讓何雲天提條件。
何雲天先是說得通過設計方案。
“我的何大主任,你手上不是有三套方案嗎,各取所長、集中優點,合在一起不就齊了?”
何雲天在電話裡誇她夠神通,什麼都知道。然後便笑,不再說什麼。
“實話跟您說,這一單我是自己做,跟省二建無關。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買那三家競標單位的設計方案、圖紙。”
電話那邊止住笑聲,沉默着。
尹芙蓉便報出數字來,向上遞增着。當她報到100萬元時,電話裡又傳來笑聲。
“您說個地方,我下午送到。”
電話裡說出一個酒店的房間號。
尹芙蓉馬上開始重新撥號,要求各路人馬準備現金,其中最大一筆是命令建材商店副經理李明菊籌集的,30萬,限時送到麗豪大酒店。
下午,100萬現金齊了,裝進一隻大號拷克箱裡。
和丈夫前來擔當護送任務的尹錦荷看得兩眼放光,“姐,你有這麼多錢,還做啥生意,這輩子都夠了呀!”
尹芙蓉笑妹妹沒見識,等吃下這一單,讓她知道知道什麼叫錢。
打車趕到另一家酒店,尹芙蓉讓妹妹、妹夫候在外面,自己拎着沉甸甸的挎克箱進去。
在等待的時間裡,尹錦荷提出疑問:荷花公司只是個空殼,一無技術骨幹,二無專業工人,拿什麼接上千萬元的單子?
“上回兩座天橋工程咋乾的,忘了?”魯華提醒道,“有大姐出馬,根本不算事兒,等着收錢吧。”
錦荷又有新問題:打通關節就要上百萬,能掙多少?
“怎麼也能淨剩百萬以上吧。”魯華說。
一小時後尹芙蓉出來了,手上的挎克箱被一捆設計圖紙取而代之。
回到荷花公司,在桌上攤開一張張裝修設計圖,尹錦荷驚奇得叫出聲來:“100萬,就買這麼一堆爛紙頭?”
尹芙蓉哼着,“它要不值那麼多,你以爲我傻呀?”接着,她像一個臨戰指揮的將軍,胸有成竹地指示魯華跟建築設計院聯繫,限他們一週內根據這三家設計搞出一套新方案,主要思路是汲取精華、集中優點,價錢可以不計較,時間必須卡死;吩咐錦荷即刻趕赴人才市場,把學建築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不分良莠一網打盡,從明天起讓荷花公司的每一張辦公桌前都坐上人。
“這就開始務實了?”魯華又驚又喜,“可招標書上清楚印着,評審過程中該履行的手續一項不能缺,該操作的過程一道不能留,一切按公開、公平、公正原則辦事。咱們倉促上陣,準能中標啊?”
尹芙蓉笑着說這是官樣文章,照着做就是了,她心裡有數,“最要緊的東西在這兒——標的。”
兩口子霎時對尹芙蓉崇拜得五體投地,能拿到標的,得有多大本事啊!
“這麼大工程,總造價才800萬,還有的賺啊?”帶着頂禮膜拜的心情讀過標書,魯華小心翼翼提出疑問。
尹芙蓉敷衍道,這是個技巧問題,報價越低越接近標的,這樣才能順利中標。真實答案她沒說出來,那是她和何雲天共守的秘密——而後甲方會把追加設計填上去,裝修總造價將達到1800萬元,真正的利潤在這兒潛伏着。
日薄西山,江花如火。外灘花園工地上,一架打樁機緩緩拉起一根水泥柱,就位後氣錘開始有節奏地工作起來。放眼望去,平整好的土地上已經打好很多地樁,一些工人在清理樁頭讓裡面的鋼筋露出來。
打吧,好好打吧。尹芙蓉在對岸欣賞着,每有閒暇她都要來這裡站一下。在她眼裡,每一根水泥樁都是一枚釘在劉昆棺材上的巨釘。
放假期間,江怡芳每天在自己辦的數學班上課,上午四節下午四節,晚上還要到另一個校外班任教,整天連軸轉,忙得不亦樂乎,家裡人誰勸都不好使。一個假期下來可以賺5000元,她不敢歇着,因爲距兒子考大學不到一年了,而且是倆。
這天晚上,江怡芳回家打個站兒,飯沒顧上吃又走了。羅琦站在後窗前默默注視着母親匆忙的身影。
“小琦,來年高考你打算報哪兒?小琦,看什麼呢?”羅瑞在書桌前招呼弟弟。
“本市。”羅琦不假思索地回答,仍佇立在窗前。
“咦,你原來可是說過非北京四大校不報的。”羅瑞感到很納悶,他和弟弟在一所重點高中同一個班級,在羅瑞的記憶中,弟弟從未在成績榜上掉過前兩名,有這個實力。
母親的身影在暮色中消失了,羅琦回過身來,黯然道這陣子一直在想家裡的事,要是守家待地讀書或許能省點錢。
“好大學好專業意味着一個好的人生起點懂不懂?”
“不懂。”羅琦說,“我只曉得媽在拼命給咱們掙學費,這年頭沒錢念不起大學。”
羅瑞譏笑弟弟小小年紀張口閉口錢,俗。“我是管不了那麼多呀,先考到北京再說。”
羅琦聽着不是滋味,悻悻回敬一句,“這個家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