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孟安微微一笑,走下牀榻,“你姐姐。”
舞兒清澄的眸中映出逐漸向她走來的絕姒,她眨眨眼,“姐姐?”
溪孟安走過絕姒的身邊,低低地說了一句,絕姒咬了咬下脣,沒有看溪孟安,直直地朝舞兒走去。
“舞兒?”絕姒小心翼翼地坐到牀邊,看到舞兒的身體朝裡側縮了縮,大大的眼睛裡都是疏遠與陌生,再想起聖憶風落崖之事,她的眼眶漸漸地紅起來。
舞兒抱着軟枕,將下頜放在枕頭上,怯怯地看着紅了眼睛的絕姒,低低地喚了聲,“姐姐?”
“你記起來了?!”絕姒激動地上前想要抓住舞兒的手,卻被舞兒抽了回去。
“不記得……不過安安說,是姐姐,那就是姐姐。”舞兒圓圓的圓瞳在說及溪孟安的名字時,閃爍出亮亮的光彩。
絕姒見舞兒願意跟她說話,朝舞兒坐近的幾分,身手覆上舞兒嬌軟的手,“你……現在快樂麼?”
舞兒開心地猛點頭,“嗯!嗯!安安對舞兒很好喔!”
絕姒驀地垂下頭,用手捂住自己的脣,避免舞兒看出她的異樣,須臾,哽咽的聲音從她隱沒在手下的脣中哽咽的溢出,“開心就好……”
“姐姐在哭麼?”舞兒好奇的將腦袋伸過去,壓地低低的,從下面朝上望去偷看絕姒隱埋在長髮下的臉。
“沒、沒有。”絕姒抹去臉上的淚,擡首展開笑顏看着舞兒,“今天來,就看看你過得好不好,還有……”
絕姒的臉色在瞬間黯了下去,她看着舞兒純真的臉,意識到眼前的舞兒對曾經的記憶已經是一片空白,她不需要再隱藏任何感情,思及此,她放鬆地呼出一口氣,決定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
她將舞兒的手握在雙手之間,緩慢地摩挲,視線落在舞兒的手背上,眼眸裡的幽色隱隱地流轉着,“姐姐、就要嫁人了。”而後,她感覺雙手間的那隻小手僵住了,絕姒一怔,擡眸望向舞兒,只看到舞兒蹙起了眉頭,“姐姐,你弄疼我的手了。”
絕姒勾脣一笑,暗笑自己的癡傻,舞兒都已經成這樣子了,她還奢望會有奇蹟,剛那一僵,是因爲她太用力了吧……
“姐姐什麼時候嫁人啊?”
就在這時,溪孟安端着一碗粥走了進來,“煮了你最愛的粥,快喝吧,然後一會兒該睡了。”
絕姒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溪孟安,朝舞兒微微一笑,“姐姐改天再來看你。”
還不待舞兒開口,絕姒已經轉身離開了房間。
舞兒張開嘴巴,吃下溪孟安餵給她的粥,含含糊糊地說着,“安安……那個姐姐剛說,她要嫁人誒……”
“大概吧。”溪孟安繼續喂進一勺,堵住她不安靜的嘴巴。
“那她什麼時候嫁啊?”
溪孟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下次她來了,你問她。”半晌的沉默,他忽而擡眸,靜靜地看着她,就在舞兒以爲他是否發現了什麼之際,他放下手中的粥碗,拉過她兩隻暖暖的小手握在手心,“舞兒,想嫁人麼?”
“誒?”舞兒頓時怔在那裡,大腦呈空白狀,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種反應,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她望着他,一直望進他的眼底深處,視線變織,千言萬語彷彿都隱含在他瀲灩的眸中,手中交疊,手指糾纏,然後溪孟安輕輕地執起她的手,將略顯冰涼的脣印在她軟軟的手背上。
嘴脣冰冷,印在她的手背上,讓她的心也跟着冰冷了起來,好似被凍進了冰窖,完全沒有師父的吻那般溫暖。
嫁人?溪孟安想娶她?
溪孟安喜歡她喜歡到想娶她?!這太不可思議了……
溪孟安的手在她大腦處於空白之際緩慢上移,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面頰,心中激盪不已。
舞兒不敢動,只能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他望着她的眸子漾着滿滿的深情,脣邊是溫柔的笑,看着這樣的溪孟安,舞兒完全無法與她在斷情崖上將手掌放在她脖頸上的那個人聯想在一起。
那個溪孟安充滿了危險與算計,而此時眼前的溪孟安,只是一個爲情所動的平常男子。
這就是她要的……她做到了……
他眼眸微睜,長睫顫動,“想要嫁給我麼?”
她的臉呈現出一種白癡的狀態,“嫁給安安有什麼好?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麼?”
他聞言輕笑,“嫁給我,我們會更親密,永遠都在一起。”
她揚頭,對上他燦爛如星子,瀲灩如湖水的眸子,開心地咧開一抹笑,“好啊!那我要永遠與安安在一起!”她張開雙臂雀躍的歡呼,“我要嫁給安安!我要嫁給安安!”
他脣角的笑容,因她天真的回答,愈來愈太,心狂速的跳動了起來,有着不曾有過的激動與喜悅。
他凝望着她明媚的笑顏,心底有着深深的眷戀,也就是這樣的天真活潑,讓他這個世俗到底,處處和人勾心鬥角的人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他望着她方纔因喝粥而變得溼潤的脣,眸色變得更加迷亂,他無法控制地朝她緩慢地俯過身去,就在脣即將要印上她的脣之際,一抹黑影帶起一陣風聲從屋外飛過。
“誰!?”凌厲的眸朝窗外射去,袖劍從袖口射出直直地穿過紙窗,發出一道低沉的咻聲。
門“啪”地一聲被推開,尹昭手中握劍衝了進來,“主子!”
溪孟安抱住因驚嚇顫抖的舞兒,“剛門外什麼人?”
尹昭疑惑地揚眸,“屬下沒看到任何人。”
尹昭在門外,居然沒看到?溪孟安望着窗外,眸中發出冷冷幽光,“把他給我找出來。”
“是。”
瀟瀟的細雨夾着輕如毛的雪花,洋洋灑灑地撲落在北城之上。
細雨輕雪穿過樹上的葉片,打在上面迅速地化爲雨水,零星的幾片枯黃的葉也隨之飄落。
被高大的綠樹隱起的小徑上,一頂華麗的轎子迅速前進着,靜謐無聲的夜裡,轎子周圍的幾匹人馬謹慎地前行着,像是在保護着重要的人物。
幾個轎伕沉默而盡職,即使扛着沉重的轎子也沒有影響他們的腳步。前後尾隨着轎子的幾個男人,從他們的眼神與動作中的能看出有一定的武功功底。
轎內,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少主決定現在就進魅門公佈沒死的消息?”
聖憶風懶懶地倚在轎內,眼眸似睜似閉地輕輕闔着,在高軒葉開口後,他緩緩地睜開眸,一雙淡薄的雙瞳,淡淡地露出一絲關切,“師父和吟依怎麼樣?”
“你去追憶園的那晚我已經把真相告訴前輩和吟依了。”高軒葉地笑,“若再不說,前輩就殺到追憶園去了。”
聞言,聖憶風安心地閉上眸,脣角勾起一抹笑,“直接去魅門後山吧,我先在那裡。魅門其他的事,還是由你來管,沉香、幽寒和傲潔無論問什麼,都不要把我沒死的事說出去,越少人知道,被懷疑的機率就越小。”
“是。”
聖憶風緩緩擡眸,笑睨着垂首的高軒葉,“尤其沉香,在她面前,你一定不要有任何不妥的表現,那妮子太愛追根問底,我怕你把持不住。”
高軒葉還是輕笑,“少主這是不相信我的功力?她再難纏,我也對付得了。”
“是啊——一物降一物嘛……”聖憶風輕緩地閉上眸,嘆了一口氣,“還是小心爲好。”
“是。”
短暫的沉寂過後,轎外的風掀起轎窗的紫紗,拂上了聖憶風的臉頰,他伸手卷起紗,遠處一抹急速朝他們飛掠而來的黑影吸引了他的視線,他放下紗,不意外地在下一刻聽到轎外顏奇的聲音。
“少主。”
“進來說。”
轎子悠悠地停下,顏奇進轎,而後轎子在小徑上又緩緩地起程。
“出什麼事了?”眸內精光一斂,聖憶風望着顏奇心思迅速的盤旋起來,猜測着什麼事情讓顏奇不顧他的吩咐到北城來找他。
顏奇垂首,低沉的嗓音在轎內響起,說話的同時,聖憶風的臉色變的異常難看。
聖憶風揚起的脣角中隱藏着一股子快要迸發而出的怒氣,“你再重複一遍。”
“溪孟安要娶絕舞姑娘。”
“然後呢?”
“……絕舞姑娘已經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