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月疲倦的閉上眼睛,呼吸着這崖頂清新的空氣,感覺這劫後重生的喜悅。
雖然一直覺得死或許是一種解脫,可是隻有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纔會發現其實對於這人世間,都有那麼的不捨,對這命運的安排,有那麼多的不甘。
金蘇常歡躺在地面,也是無力的閉上雙眼。
雖然獲得了重生,可是體內的各種異樣讓他知道,他或許活不了多久了。
玉面男子此刻是精疲力竭,把兩個成人從崖底拉着爬上來,不用說也知道是有多累。
連拉着三人上來的白衣男子也是一個翻身,鬆了口氣,躺在崖邊做着短暫的休息。
此刻這孤崖之上,華麗的樓閣亭亭玉立,滿是灰塵的地面,躺着四具屍體一般,整個場面看起來悽美多了。
一襲紅衣的金蘇常歡如同一朵罌粟般,衣袂飄飄,那慘白的脣因爲鮮血的浸染,而變得更加的嫵媚。
蘇映月外披着玉面男子的錦袍,卻因爲各種折騰而下滑了不少,可以看見她裡面那緊緊粘着肉體的水藍色紗衣。
玉面男子的白色裡衣更是全部溼透,緊緊的黏在他的皮膚上,猶如剛從水中爬起來的人一般,白衣變得微微透明,勾勒着他緊實的胸膛線條和腹部曲線。
白衣男子那身原本清爽的衣服也已滿是泥土,早已看不出先前的灑脫和乾淨利落。
幾人都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映月才緩過神來,吃力的坐起身,一眼看見的,便是一旁的玉面男子。
他的五指指尖被磨破,鮮血淋漓,猶如被針扎過一般。那腰間的白色裡衣也被磨破,緊實白皙的皮膚被勒出了一條條血痕,周邊還有不少血泡,看起來慘不忍睹。
“謝謝你!”蘇映月感動着,發自內心的道謝。
如果不是他,自己和金蘇常歡真的不知道死成什麼樣子了。
而金蘇常歡之前一直針對他,他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多寬宏大量的一個男人。
白衣男子也起身,快速的走到玉面男子身旁,看着他身上的傷勢,連忙扯下衣襟,“主子,我先給你清理下傷口。”
玉面男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饒是他逞能的不想計較身上的那些傷口,可是全身的乏力依舊讓他絲毫不能動彈,只能靜靜的躺着。
“咳咳……”金蘇常歡難受的一咳,鮮血又從他嘴角流出。
蘇映月這纔想起金蘇常歡,連忙挪到他身邊,將他輕輕的扶起坐着,看着他長長的白色髮絲被鮮血染紅,那原本嫵媚異常的面容此刻卻氣若游絲般的慘白,不禁憤怒的開口。
“你這傻瓜!爲什麼要欺騙我?爲什麼不告訴我‘魂原功’的危害?”
“告訴你又能如何?那是當時唯一的辦法!”金蘇常歡故作無謂的一笑,又向她挑了挑眉,“怎麼,心疼我了?”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蘇映月只覺得鼻子一酸,就有冰冷的液體順着臉頰流淌而下,不禁擡起手一擦。
金蘇常歡看着她擔憂難過的模樣,嘴角的弧度更是加深,“看你這模樣,我死而無憾了。”
“你不會死的!你要是死了。誰陪我找地圖,誰陪我回去?你欠我的也還沒有還清!”蘇映月怨懟的凝視他。
白衣男子輕
輕一掃,繼續旁若無睹的給玉面男子擦拭傷口。
不知不覺間,地面已經丟了無數染血的帆布條,風一吹,就飄揚而起,往深淵下落去。
玉面男子聽着一旁蘇映月和金蘇常歡的對話,眉心微微一皺,似乎是十分痛苦。
白衣男子也不知道他是因爲傷口,還是因爲什麼,只得再次撕下乾淨的裡衣,小心翼翼的給他包紮起來。
“金蘇常歡,從此以後,你的命是我的!我沒讓你死,你就不能死!”蘇映月擠出一個個字,聲音堅如磐石。
金蘇常歡痛苦的皺起眉頭,“這個時候你還想着佔我便宜?”
本來是想向她飛去一記白眼,全身卻是無力的一緊,不禁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別說話了!我會帶着你走出這裡的!”蘇映月坐在地上扶着他,任由他倒在自己的手臂上。
看着如雪般耀眼的白髮傾泄而下,鮮血卻爲那無暇染了不少瑕疵,更是如鍼芒般刺了眼,蘇映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想要說什麼,卻是哽咽了。
玉面男子在白衣男子的照顧下,傷口已經被包紮好,由他扶着慢慢的坐起身來。
“主子,先前你就該在京……”白衣男子險些就說漏嘴,還是及時的剎住了車,接着道,“在家裡養傷。如今回去,我不知道如何向他們交代。”
“無礙。很快就會好!”玉面男子吃力的準備站起身,腰間的扯痛猶如撕裂一般,讓他一咬脣。
白衣男子連忙扶住他,“主子,你在這兒等我。我這就去將地圖取出來!”
玉面男子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看着那三層樓高的廟宇,眼神變得諱莫如深。
一提到地圖,蘇映月明顯感覺到懷裡的金蘇常歡一動,低頭就瞪他,“這個時候你就給我好好呆着!什麼都不重要了!”
“地圖可是唯一能夠讓你回去的希望……”金蘇常歡略帶驚愕的看向她。
“問那麼多幹什麼?好好休息!條條大路通羅馬,總還有別的辦法!”蘇映月安慰。
玉面男子脊背微微一僵,先前爲了地圖,雙方爭得你死我活,而且從他們的談話之中,就知道那第地圖對於他們而言有多重要。
只是現在,爲了他,她竟然願意傾覆一切,徒勞無功……
眼前不禁浮現起先前她不顧他的阻攔,拼盡全力不屑一顧的跑向機關橋的情景。
對於她而言,他真的很重要,不是嗎?
蘇映月見金蘇常歡輕輕點頭,才放下心來,轉頭,別撞上他那雙如黑洞般幽深卻又難懂的眼瞳裡。
怎麼在那一瞬,自己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點點酸酸的味道?
難懂是自己錯覺了?
兩人的目光一碰撞,又相繼轉移開,似乎是刻意的躲閃着。
蘇映月一垂首,便看見他五指破損,儘管被白紗包紮,鮮血也依舊滲了出來。而那白色的裡衣雖然做工精良,但是也經不起那麼折騰。
此刻衣服斷開,猶如露臍裝一般,但是穿在他身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好笑感和滑稽,更是將他的身材襯出了九頭身的標準體魄。
白色衣襟此刻已染滿泥土,變得暗黃,唯獨下襬斷裂處,還是鮮紅的顏色。
金蘇常歡看到蘇映月那凝視已久的瞳眸,雖然吃醋,可是想到先前玉面男子拼死救他
們的場景,他還是沒有說什麼。
這顯然不是他的性格,只是,他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折騰。
蘇映月將金蘇常歡緩緩的放到岩石上,讓他背靠岩石而坐,便起身,慢慢朝玉面男子走去。
一邊走,一邊將身上的外套的脫下來。
玉面男子不解的、靜靜的看着她靠近,一言不發。
那黑色鑲邊的綢緞衣服一褪下,原本被襯得筆挺若白楊的身姿,瞬間就變了樣,猶如一顆婀娜多姿卻異常虛弱的楊柳一般。
似乎只要風一吹,她就會倒下。
她的紗衣已經被這萬丈懸崖上的涼風吹乾了,此刻衣袂飄飄,猶如仙女下凡般,顯得飄逸極了。
他竟不知不覺看入了神。
蘇映月走到他跟前,將衣服遞給他,“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以後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報答你!”
“我們!”二字一下子將他拉回了現實。
也是,她和金蘇常歡是一夥的,而他,終究是個外人。
耳邊再次迴盪起她在崖底的話語,“對,不然你以爲是怎樣的?那個幻境就是想利用我們彼此間的矛盾來達到,讓我們相互殘殺的目的,我若是不那樣說,常歡怎麼會放開殺你的慾望,我們又怎麼可能活着出來。”
“你衣服破了。這個條件下,就先不要挑……”
“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二次!”玉面男子直接打斷她還未說完的話,一掃那雖然有些皺了,卻沒有灰塵的錦衣。
在那樣的條件下還能將衣服保護的這麼好,沒有掛壞一丁點,想必,她也是用心了的吧?
呵……他怎麼會這麼想?
玉面男子冷嘲,頭也不回的轉身往破廟邁步而去。
“喂……”蘇映月輕聲一喚,想要追上前,卻被他那背影渾然而發的孤傲給止住了腳步。
他似乎永遠都是那麼遙遠,哪怕他們患難與共,哪怕他們經歷了這麼多。
他的世界,卻依舊沒有爲任何人而開啓。
他似乎處在天生而成的屏障裡,想走出來,又走不出來,便從沒有想過要走出來。
而外面的自己看着他,想要走進去,卻永遠也無法做到。
什麼時候,他纔會釋懷一些?
玉面男子轉身的一霎那,原本冰冷的眸子瞬間恢復了淡漠,淡漠之中又滿是痛楚,似乎是在隱忍着什麼。
若細心一點,可以看見此刻他的拳頭緊握着,白紗被鮮血浸泡着,拳頭之間、指縫之間,不斷的流出鮮血。
白衣人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蘇映月,連忙追上前去扶住玉面男子,勸誡道:“主子。要拿地圖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先好好休息一番。”
“不……”玉面男子抿脣一吐,只是話還沒說完,整個世界就旋轉起來。身體如同被抽筋剝骨般無力,視野,一點點變得漆黑。
“主子!”白衣男子見他倒下,連忙就蹲下扶住他。
蘇映月特拿着衣服驚愕的跑上前,“他怎麼了?”
白衣男子不作回答,只是看了看他的臉色,將他小心翼翼的移到一塊岩石旁,讓他靠在岩石上。
“他不會有事吧?”沒有得到答案,蘇映月再次焦急的看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淡淡的看向她,“姑娘,你可還記得我對說過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