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喝點蓮子羹解暑。”孟景雯又是一次發神,薔兒已經端着一個盛有青花瓷碗的盤子走過來,薔兒看着孟景雯又在發呆,當即就臉上有笑意。
“讓你笑讓你笑。”孟景雯沒有接過蓮子羹,而是撓薔兒的腰間,看看這小丫頭還敢笑話自己,薔兒端着盤子不好反擊,被撓的癢癢的,只好哭笑着叫着饒命。
孟景雯看在薔兒大夏天還爲她做蓮子羹的份上,勉強饒了薔兒小命,當即就是放開了薔兒,薔兒這個時候才送了一口氣,然後快速的放下蓮子羹,準備遞過去給孟景雯,然而這個時候孟景雯拿過一個小茶杯子,說是小茶杯,其實看起來和碗沒什麼不同。
孟景雯將盤子裡的蓮子羹弄開一小部分後,將剩下的推到了薔兒的面前,薔兒知道孟景雯的用意,也沒有拒絕,兩人就這樣坐在一塊,在這炎炎夏日裡,品嚐堪稱美味的蓮子羹。
“薔兒,如果我以後還想吃蓮子羹,你還會給我做嗎?”孟景雯感受着這份美好的意境,突然想到某些東西,隨即問着坐在身旁,情同姐妹的薔兒。
薔兒只是覺得孟景雯還是想要吃多一些,隨即也就爽快的說道:“只要小姐喜歡喝,薔兒以後天天給小姐做。”
這樣的話很暖心,但孟景雯這個時候卻是有着一道顧慮,看着薔兒又是說道:“假若以後我不在府邸之中,那麼就吃不到薔兒做的蓮子羹了。”孟景雯移開目光,看向圍牆之外,好似在看那圍牆之外的某個遠方,目光復雜。
薔兒不能理解小姐今天爲什麼變得有些反常,但還是遵循着自己內心的想法,放下蓮子羹,抱着孟景雯笑着說道:“小姐以後去哪,薔兒就跟到哪,這樣薔兒就能夠在小姐想要吃的時候,給小姐做了。”
孟景雯低頭看着抱住自己的薔兒,或許是剛剛進竈房出來,薔兒身上帶着一股油煙味,但這個時候孟景雯卻是覺得,薔兒很香,她很幸運,能夠聞到薔兒這種毫不掩飾的油煙味。
孟景雯輕笑:“你這傻丫頭,自古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長這麼大,遲早也是要嫁人的,否則就是變成老姑娘了。”
雖然不捨,但孟景雯不想要薔兒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她也應該學會去愛一個人,更重要的,她這樣好的女子,就該被別人所寵愛一生一世,所以,即使孟景雯想要和薔兒相伴,孟景雯也還是更願意放開薔兒,讓她去找尋自己的幸福,不再像自己一樣,在感情的路上,留着很多的疑問。
孟景雯眼中有失落,但並不願意表露給薔兒看,只是笑着。
薔兒這會聽到了嫁人的這些話,當然是有未出閣小姑娘該有的害臊模樣,臉色立即就是染上了一片潮紅,孟景雯這個時候也是笑話薔兒,薔兒一時間急了,就說到:“我纔不嫁呢,薔兒要永遠留在小姐的身邊....”話是這般說,但薔兒在聽見孟景雯要讓自己嫁人的時候,心中難免也是抱着一縷希望。
面對這男女之情,莫說是尋常女子家,就算是外面那些高傲聖潔的貞節牌坊女子,即使碰上了這樣那樣的因素,只要是個女子,都會有着對未來的憧憬,想着假若有一日,蓋世英雄騎着駿馬踏着春風而來迎娶自己,這該是何等的幸福。
薔兒當然也是有的,孟景雯從薔兒的目光之中也看的出來薔兒對自己未來,有着很大的期望。
兩人嬉笑打鬧着,然而這個時候,牆院之上傳來了一聲動靜,好似是什麼東西從牆院上掉了下來,孟景雯一個機靈,立即扭頭看過去,生怕又是什麼飛到暗器及刷刷飛過來。
然而,孟景雯透過觀景陽臺看去,只見傳來聲響的那一條長廊之上,儼然是多出了一個白色衣裝的男子,男子正沐浴在陽光下,緩緩向着她們這邊走過。
孟景雯看到的,薔兒自然也是能夠看見的,經過之前種種的刺客刺殺的事件,薔兒第一反應就是這些刺客越來越膽大妄爲了,竟然敢在光天白日就闖進府邸行兇,雖然心中害怕,但小姐就在這裡,她必須要保護好小姐,免得小姐被刺客傷害,隨即就鼓起勇氣向前走去,要和那個刺客拼了或者喊人前來。
然而當薔兒走出第一步的時候,薔兒被一雙手給拉住了衣裳,薔兒往回看去,孟景雯正在看着自己,一雙皙白的小手,就是不願意放開她的衣裳。
“薔兒,不用怕,這是我的朋友。”孟景雯看着薔兒,猶豫了半天才沒有告訴薔兒南宮問川的真實身份,只是用朋友兩個字說了他們的關係。
薔兒這個時候目光疑惑,但是既然小姐都這樣說了,自己也沒必要再裝強,當即就是鬆了一口氣,乖巧的回到孟景雯的身後,孟景雯鬆了一口氣,隨後就是帶着薔兒走出房間,和迎面走過來的南宮問川面對面。
其實孟景雯在南宮問川從圍牆之上跳進汀香九榭的那一刻,孟景雯以爲是趕來赴三天之約的慕凌天,心中有着歡喜,她也不是沒事做,早上薔兒喊着要和她出去散散步買點胭脂水粉。
但孟景雯一心想着慕凌天,哪裡敢出去,生怕自個出去,恰好慕凌天前來赴約,那麼豈不是自己給自己罪受嗎,所以她在府邸中等候,並且生怕對汀香九榭瞭如指掌的慕凌天會迷路,所以乖乖地等候在他們見過面的房間內,等着慕凌天,誇張程度,連孟景雯也有些想要笑話自己女兒家心思過重。
但是一直沒有看見慕凌天的身影,不由的讓心心念唸的孟景雯有着不小的失落感。
眼下看見是南宮問川,心中雖然也有着一種和慕凌天類似的親密感,但那畢竟是類似,不能相提並論。
南宮問川看着這個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的孟景雯,當即就是說道:“怎麼,不歡迎我來你這裡嗎?”南宮問川知道孟景雯你現在肯定是很想知道慕凌天的消息,所以也就沒有真的怪孟景雯,只不過看孟景雯這樣,他這個做哥哥的心總是會隱隱有些痛意。
“並不是,只不過,賈公子爲何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裡?”孟景雯說罷轉身,帶着南宮問川走進樓閣之內。
這裡是安國公府,而且又是白天,雖然她這汀香九榭是整個安國公府最冷清的地方,但是孟景雯並不想拿着南宮問川和她的性命來賭,所以最好就是帶着南宮問川回到樓閣之內,避免他人無意看見引來大麻煩。
南宮問川知道孟景雯的用意,跟了上去,同時眼睛之中閃過一道亮光,話風一轉,隨即說道:“景雯,要是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你會如何選擇?”孟景雯走着,突然被南宮問川的問話給怔住了,她想過之後在京城之中,必然是會同在京城之中的南宮問川問起,但孟景雯沒有想過,這一條來的如此之快。
孟景雯努力的收回自己的思緒,當即就是看着薔兒點點頭,讓着薔兒下去,薔兒起初還是不願意,但是在孟景雯的堅持下,薔兒只能是先行退下,但是薔兒這一次學精了,只是跑到長廊之上就停下了,只要樓閣房間之內有半點異樣,薔兒就是能夠聽見,然後趕過來,孟景雯你看着薔兒這樣,心中也是感嘆這小妮子還是不放心。
在讓薔兒暫時退下之後,孟景雯轉身面向南宮問川,問道:“我並不願意跟你回北嶽。”
孟景雯知道南宮問川那所謂的兩個選擇,無非就是讓她從,留在楚國京城,和跟着他回北嶽都城中做一個選擇。
然而這答案很顯而易見,孟景雯既然在千瘴山林之中跟着慕凌天回到了楚國京城,那麼無異於就是選擇了留在京城之中繼續她原本的生活,她知道南宮問川也是一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那麼就沒必要問這些纔對。
然而這個時候即使是面對被拒絕,南宮問川也沒有表現出沮喪的神情,反倒是轉過身,留下一個側身觀看窗邊陽臺下的那些蓮花溪水景色,過了好半響才說道:“小妹,我知道你是對慕凌天不死心,所以當初就算是我們滴血認親了,你也是努力的說服自己,自己北嶽公主的這一層關係,並不會成爲你們兩人心中的隔閡,所以當時的我,就算是用盡一百個心,也是不能夠把你給說服。”
南宮問川依舊是沒有正對着孟景雯,繼續說道:“哥哥沒能把你說服,那好,我就和你回到這個楚國京城之中,等着慕凌天想清楚,真真正正放下那一層隔閡,但是這些天過去了,你可曾聽到過他的半點消息,哪怕是你們的約定,他也不會遵守了吧。”
南宮問川此時一針見血的說出孟景雯心中最害怕的東西,孟景雯當下也是臉色有些蒼白無力,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薄紙片,只要外邊夏季的微風一吹,就會吹倒在冰涼的地面。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來赴約!你又怎.....”孟景雯這個時候臉色慘白,沉聲質問,但話沒有說完,就看見了眼前的南宮問川,竟然是伸手在懷中,好似是拿住了什麼東西,緩緩掏了出來。
通過那一塊熟悉的白色手絹,孟景雯腦海猶如是被驚雷給劈中,立即就是不知所措,斷然不敢相信,手絹裡的東西,竟然會出現在南宮問川的手中。
南宮問川知道這個時候孟景雯不願意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南宮問川輕嘆的同時,也在用手將手絹一點點打開。
果然,正如同孟景雯所想的一般,裡面是一支白玉簫,只不過,這白玉簫並沒有和當初孟景雯要求的那般,若是不愛,那麼就請銷燬成碎片,而是完完整整的擺在眼前,就算是訣別,難道也還是要讓孟景雯親手來了解這一切嗎?
孟景雯你看着南宮問川手中的白玉簫,嘴角邊的笑意是對自己滿滿的諷刺和自嘲,虧她還一直在這汀香九榭之中苦苦等候,沒想到等來了白玉簫,卻是等不到來人。
“如果這個時候,我再提出那兩個選擇,你還會選擇哪一個?”南宮問川並不想要傷害孟景雯,但必須要快刀斬亂麻,否則對孟景雯之後的傷害會更大。
至於南宮問川爲什麼沒有將這白玉簫按照慕凌天所說的一般,回去將它搗碎。
就是因爲,南宮問川自己也是經歷過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知道眼前這作爲訣別物件的白玉簫,與其是給他這個完全無關的人搗碎破壞,倒不如讓孟景雯親自動手瞭解了這一切,這樣纔算是真真正正的做一次訣別。
南宮問川自覺這樣的手段很是狠心毒辣,但現在這個時刻,他不狠,那麼日後就是別人對孟景雯更狠,與其這樣,倒不如先是讓他來做這個惡人。
“他爲何要將這白玉簫借給你,我不信!”孟景雯這個時候轉身,不願意再看見那支對她來說,讓她傷痕累累的利器。
其實慕凌天爲什麼將這白玉簫交給南宮問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凌天讓別人帶着白玉簫前來找自己,不當面說分別,用意已經是很明確,那就是自此之後,再不相見,既然再不相見,那麼這最後的訣別,倒也是可有可無,沒什麼差別了,世間人情,冷暖自知。
南宮問川知道,眼下這一會,即使自己說什麼,也全都像是廢話,根本沒什麼用處,所以將白玉簫放在孟景雯身旁的桌子上,就走到一旁坐下,喝着茶水,等着孟景雯自己轉醒過來。
孟景雯是個聰明的女子,只要是給他足夠的時間,南宮問川相信,孟景雯能夠相通這裡面慕凌天所想要表達的東西,屆時南宮問川就能夠帶上對京城一片死灰的孟景雯回到北嶽,好好呵護小妹一生平安。
孟景雯萬念俱灰,跌坐在睡椅上,像一個無力的孩子,無聲落淚,這一幕,被不遠處汀香九榭圍牆上的慕凌天看在眼中。
慕凌天在南宮問川到來的那一刻,已經站在了汀香九榭圍牆的另外一邊,由於視野和遮蔽物的遮擋,孟景雯並不能像看見南宮問川那樣看見慕凌天。
此時慕凌天心中自然也是痠痛,緊握拳頭,指甲陷進肉裡也沒能有半點感覺,然而此時的他,並不能夠走下去,這樣一來,他之前辛辛苦苦謀劃的一切,都會被化爲泡沫,孟景雯之後的安危也是會受到威脅。
或許這樣,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慕凌天這時候咬着牙,時刻提醒自己,斷然是不能夠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