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遠緊盯着那二十個監控窗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他看得出,這些窗口並沒有涵蓋所有的房間,他現在所在的一樓臥室和剛剛林建元消失的儲藏室,都沒有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由此推斷,也許還會有其它的房間是沒有監控攝像頭的。
“二十個窗口已經夠多了,卻還是沒有全部覆蓋嗎……”
師遠小聲地自言自語着,將自己剛剛看到的房間和窗口裡的情景做對比。
有十一個窗口裡的畫面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是他沒有去過的房間。
“那些房間,要麼是二樓我沒去過的房間,要麼……是三樓的……”
師遠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
二樓已經令他感到不寒而慄了,三樓……誰知道有什麼?
羅亞森很有可能在那些沒有監控攝像頭的房間裡。畢竟,這裡是他的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監控系統的存在,以及所有攝像頭分佈的位置。但是,爲什麼他沒有第一時間到這個房間來呢?對他來說,這是一個絕佳的優勢啊!
師遠的大腦不停地思考着,卻沒有產生什麼新的想法。
“羅亞森……”師遠喃喃自語着,語調中居然顯出了一絲哀傷,“雖然認識你的時間不長,但我早已把你當成了我的兄弟。我真的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你居然……居然……是那令人恐懼的存在……”
師遠還是始終沒有說出那個“鬼”字。
此時,貼在門後的那個黑影的臉上,弧形的縫隙再次出現。而下一個瞬間,那個黑影消失了。
師遠沒有任何反應,還在呆呆地看着電腦屏幕。
在這漆黑的夜色中,除了窗外的月光,這電腦屏幕便是一樓唯一的光源。
藉着那微弱的光,師遠開始閱讀《無心之屍》第一卷的最後一部分。
“甘晉的眼睛大大地睜着,彷彿想用最後一絲力氣對抗這殘酷的命運,但是,這一切,早已沒有了任何意義。這次來探險的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死去了,而最終找到這座古宅的馬冠林,沈虹瑤和他,也終究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
甘晉的頭,就掉落在遊藝室的鏡子前,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體仍然直直地站在那裡,儘管現在在他的眼中,那身體是水平的。斷開的脖頸血如泉涌,頃刻間便覆滿了他的全身,而那看似不屈的雙腿,也終於無力地彎下,他的身體在地上形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如同斷了線的無頭木偶。
甘晉眼中的世界,漸漸黯淡。這座古宅,也終於徹底恢復了一片死寂。
他到死都沒有發現,這座古宅,不僅僅只有三層。那通往曙光的道路就在他自己的腳下,但他卻無法再踏出一步。
那掩埋在黑暗之下的曙光,終究,無法破曉。”
師遠的身體難以察覺地抖了一下。他愕然地擡頭,再次看向了電腦屏幕。
“難道這樓有第四層?”
師遠仔細地觀察所有窗口中的畫面,但由於天色太黑,絕大多數窗口都看不到任何東西,否則的話,根據窗外的景物,也可以大概判斷出高度。
師遠清楚地記得,從外面看去,這座樓只有三層,當然,三層的樓房在這偏僻的暗鴉嶺村已經是絕無僅有了,也正因爲如此,師遠才能完全確定他沒有記錯。
難道要再次上樓去嗎?那個沒有骨頭的王方川所在的地方?
突然,師遠覺得畫面裡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王方川的屍體,不見了。
師遠不知道,當初他在陳鋼的汽車駕駛座上看到的那攤血跡,便是消失的黃震奮留下的。如今王方川的屍體消失,和黃震奮的情況是一樣的。
師遠感覺自己快崩潰了,但他的頭腦仍然清醒。他知道,必須儘快找到林建元的屍體。
不僅僅只有三層。曙光。黑暗。
師遠一個字一個字地讀着最後的幾句話。
終於,他發現了最重要的線索。
他打開門,向遊藝室走去。
遊藝室的鏡子,在夜色中看起來,本身就帶着一種詭異。師遠很慶幸,這裡的鏡子只有一面。
他不敢去看鏡子裡的自己,目光固定在地板上,不敢有絲毫偏離。可是這樣他還覺得不夠,索性趴在了地板上,瞪大了眼睛仔細地搜尋着。
終於,他看到了,四條几乎看不到的縫隙,圍成了一個矩形。他在旁邊的櫃子上找到了一個鏟子,將那塊地板翹了起來。
這座樓房從外面看起來,的確是三層,但地平面以下,卻有着另外一層空間。
師遠朝着下面走了下去,那裡有向下的臺階,走了幾步後他將掀起的地板再次關了起來。
而也就是這時,他纔打開了手機裡的手電。
眼前是一條走廊,視線所及範圍內,什麼也沒有。
師遠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不知道下一個瞬間眼前會出現什麼。
走廊到了盡頭,是一個向右的拐角。師遠轉過身,看到了一個堆放着許多雜物的房間,以及,一臺冰櫃。
“我可以相信你嗎?”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在這原本無人的地下室,聽起來宛如晴空響起的炸雷。師遠汗毛倒豎,猛地將手機發出的光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黑色的身影,正坐在牆角的地面上,由於周圍有一些舊傢俱,他的身體被擋住了大半,師遠只能看到一個低着頭的男人,他的頭髮和衣服與漆黑的顏色融爲一體,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沒有立刻察覺。
師遠的心跳漸漸恢復了正常,臉上卻仍舊沒有絲毫波瀾。
“羅亞森。”師遠的語氣異常平靜。
那個黑衣的男人擡起了頭,在手機發出的光亮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你總算找到這裡了啊。”羅亞森說。
“你在這兒多久了?”
“很久了吧。”
“你是怎麼發現的?”
“師遠,”羅亞森突然笑了一下,只不過那只是苦笑,“你別忘了,這裡是我的家,哪些東西是原本就有的,哪些東西是異常出現的,我比誰都清楚。倒是你,總算沒讓我失望。”
“開什麼玩笑,”師遠也笑了,只是那笑容裡展露出的,只有疲憊,“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纔對吧。如果最後只有我一個人到了這裡,只怕也是悲劇一場。還好,你沒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