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一位院長對一個藉着關係找過來的業務員如此之說,多半含義仍舊是拒絕,只不過是把關係人的面子給足了而已。
召集院內的專家開個會,徵求大家的意見,那麼將來就可以對這名業務員說,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不給你機會,是院內的那些專家們不給我面子不給我機會呀!
但辛院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是真摯的誠懇的,如果他的專業是跟腫瘤相關的,此刻恐怕他早已經向朱小君討教這關於免疫負調控的理論知識了。但辛院長對腫瘤專業實在陌生,他不敢對朱小君所說的免疫負調控技術妄下定論,又實在不甘心錯過了那麼好的一項技術,這才提出了這麼個折中的方案來。
此刻,在辛院長的心中,雖然他仍舊不肯爲此而改變了自己定下來的規矩,但在思想上卻出現了莫名的鬆動,他甚至希望他的腫瘤專家們跟他吵嘴,強烈要求他把朱小君的免疫負調控技術引進醫院來。
不過,這只是辛院長潛意識中的想法,作爲醫療界的老江湖,辛院長自然不會把這種想法展現於臉面之上肢體之下。
朱小君自然也判斷不出辛院長的真實想法。
“哦,辛院長,吳院長讓我給您帶個話,他明後天會到省城來一趟,想跟您敘敘舊,不知您方便不方便?”看到辛院長的臉上閃出一絲猶豫,朱小君立馬又補充道:“您放心,見面純屬敘舊,絕不會提及工作上的一個字,另外,吳院長還約了我們彭州在省城工作的一位老朋友,吳院長說,辛院長您認識了這位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
朱小君適時地端出了趙世宏,雖然對趙世宏的地位及背景是隻字未提,但對於辛院長這種人物來說,這句話說的已經是再明白不過了。
朱小君所說的這位彭州出來的在省城工作的朋友若是對他掌舵鐘樓醫院很有影響力的話,那麼若是他拒絕了這次邀請,勢必會給對方造成不好的印象。若是這位朋友只是朱小君嘴上的吹噓,那麼見個面吃個飯倒也沒啥弊端。
辛院長略加考慮,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朱小君看了下時間,覺得也差不多了,便很禮貌地向辛院長告辭了。
離開了行政樓,朱小君立馬給吳東城打了個電話,把跟辛院長見面的過程簡單陳述了一遍,並詢問吳東城,幾時能到省城來。
吳東城在電話中呵呵笑了,說他已經在去省城的路上了,不過他還有別的事要辦,所以,只能是明晚纔好跟朱小君見面。
不管是約辛院長還是約趙世宏,都不是說約就能約得到的,都得給對方留下充分的調整時間,所以,吳東城的時間點不光不算晚,反而是給了朱小君充沛的運作時間。
辛院長那邊既然已經答應了,想必問題不會太大,現在關鍵就在於趙世宏了,只要他在這兩天中能抽出一頓午飯或晚飯的時間,那麼這件事也就算是大功告成,至於鐘樓醫院的項目能否成功,那也只能是聽由天命。
回到連鎖賓館後,朱小君斟酌了好一會,纔給趙世宏了這麼一條短信:趙大哥,這幾天忙不?能否抽出一個晚上,咱們在一起吃頓飯?我這兩天要去省城辦點事,很想見見您。
短信出後,好半天都沒得到趙世宏的回覆。
朱小君也不着急,因爲他知道像趙世宏這種人,時間和自由已經不屬於他了,只要是工作的需要,他甚至連上個廁所的自由都沒有。
該到吃午飯的時候,陳光明回來了。這廝一臉全都是陰線,垂頭喪氣,像是剛丟了一百塊錢似的。
“炮哥……哥,你罵我吧,打我吧,我牛逼吹炸了……”
朱小君丟了支菸過去,笑着問道:“咋地就吹炸了?說來讓哥樂樂!”
陳光明哭喪着臉,也顧不上點菸了,蔫蔫地說道:“我打聽到這個項目是一個從德國回來的母海龜打的報告立的項,所以我今天上午就去找她了,結果……”
“結果吃了個閉門羹,被人家給趕出來了!”朱小君笑得更開心了。
“那倒沒有,不過那個母海龜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我打出了腫瘤科主任的旗號,她也不睬一下,翻過來倒過去就是一句話,說我們來晚了。”
“草,你陳老五不是一直對你的色相很有信心的嗎?怎麼,關鍵時刻,就不肯犧牲一下了?”朱小君繼續調侃着陳光明。
陳光明着急地快要哭了:“炮哥,你就別開兄弟的玩笑了,這個母海龜要是擺不平的話,咱們這個項目就一點希望也沒了!”
“那怎麼辦啊?”朱小君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叼着煙,攤開了雙手。
陳光明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問過了,那個母海龜的編制是腫瘤科的,你說,她怎麼就不睬腫瘤科的大主任呢?”
看着陳光明可憐的樣子,朱小君不忍心再逗他,於是幫陳光明分析起問題來:“兩個可能,一是那個母海龜不懂事不上路,自以爲老子天下第一,自然沒把腫瘤科大主任放在眼裡。”
陳光明愣了下:“那第二個可能呢?”
“第二個可能就是你根本沒搞定腫瘤科大主任,只不過大主任不好當面拒絕你,畢竟你陳老五在這兒實習過,多少都得給你些面子。但母海龜在私下裡得到了腫瘤科大主任的暗示,所以替大主任拒絕了你!”
陳光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然後說出了一句差點讓朱小君噴血的話來:“嗯,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麼你說,那母海龜拒絕我到底是因爲哪種可能呢?”
“你他媽……草……”朱小君被口煙嗆到了,連咳了好幾聲:“草,門在你身後,你現在就可以滾了。”
陳光明大爲不解,頗爲困惑,問道:“爲啥要我滾?我又沒得罪你!”
朱小君頓時無語了。
對陳光明這位睡在他下鋪睡了五年之久的兄弟,朱小君是再瞭解不過了。對正常人來說,有一日三混蛋之說,意思是一個人在一天中,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保持着清醒的頭腦,總有那麼一回兩回甚至三回的思維混亂,說錯話或者是做錯事。但對於陳光明來說,只能用一日三清醒來形容,因爲這廝一天到晚的思維總是處於混亂之中,偶爾會清醒一下。
朱小君之所以如此認可陳光明,不單單是因爲一個命字將他們扯到了上下鋪的關係,更多的原因在於陳光明在爲數不多的清醒狀態時往往會做出一些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來,比如這次鐘樓醫院的項目,朱小君萬萬沒想到陳光明竟然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便趕着弄出來了所有的必須的資料文件來。
一俊遮白醜,朱小君也只能包容了陳光明的混蛋。
“好吧,咱們先吃飯,下午你再去找腫瘤科大主任一趟,約他出來吃個晚飯,我來會會這位大神。”
朱小君這邊一表態,陳光明立即興奮起來,以拳擊掌,哼唱道:“只要炮哥一出馬,對手最多隻剩倆,一個腿軟跑不動,另一個還在等他媽。”
陳光明在實習的那一年中,雖然爲了生存出賣了自己的**,但是那畢竟只是私生活問題,在工作上,苦孩子出身的陳光明倒是很本分,很能吃苦耐勞,給各個科室都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因此,當陳光明向腫瘤科大主任提出來一塊吃個晚飯的請求的時候,腫瘤科大主任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答應了。
晚上六點半,朱小君在省城最上檔次的狀元樓大酒店中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省腫瘤界學術帶頭人。
“這位是我們奇江醫療的合夥人朱小君朱先生,丁主任,實習的時候我跟您提起過他的,就是睡在我上鋪的那位兄弟。”陳光明反其道而行之,沒有先向主人介紹客人,而是先向客人介紹了做東請客的主人。
丁主任笑着衝朱小君點了點頭,伸出了手來:“朱總是小陳的同學啊,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大的成就,真是後生可畏啊!”
朱小君上前一步,握住了丁主任的手:“在丁主任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浮雲,唯一真實的就是您丁主任是晚輩朱小君的老師的老師的老師。今晚我朱小君能有機會陪着老師的老師的老師一塊吃個飯,不敢說是三生有幸,那也是我上輩子沒做壞事,積了不少的德。”
朱小君也是在省城實習的,只不過他爲了清閒,選了一家小醫院。可省城的公立醫院,再小也是五臟俱全,所以,朱小君在省城也認識了幾個知道丁主任底細的醫生。就在下午,朱小君特意去了趟自己曾經實習過的醫院,找了當初相熟的幾位醫生,好好地瞭解了丁主任一番。
丁主任的大名叫丁朝陽,和朱小君陳光明一樣,畢業於省城醫學院,後來又去了美國幾年,在那邊混了個博士頭銜。近幾年,丁朝陽的省內腫瘤學術界的勢頭很猛,大有一副要趕省人民老肖的勢頭。
當朱小君問起丁朝陽的性格特點的時候,那幾個哥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說,丁朝陽這個人特愛吃捧。
因此,朱小君一見到丁朝陽,便打了一通組合式的馬屁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