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旁邊突然掀起一陣狂風,呼嘯的聲音,恰似鬼哭神嚎。
面具男的身影消失不見,然後,很快出現在廋老頭面前,正當白解以爲他們會激戰一場,沒想到是虛晃一槍,面具男只是在那裡留下一道虛影,真身已經飛出了數百米遠。
令白解有些詫異的是,面具男的遁速並不快,與他展現出來的實力不符,如果想要擺脫追蹤,這樣的速度應該遠遠不夠。
可更加奇怪的是,廋老頭也不追蹤,安然地懸在原地,只是眼瞅着那道身影越去越遠,漸漸地如流光般消失在視野中。
“堅爺!你怎麼不攔住那傢伙?”大高個目睹了這一切,忍不住地說道。
“我又不是他的對手,怎麼攔住他。”
大高個聽了,眼中露出古怪之色,先前廋老頭表現出那副樣子,他還真以爲廋老頭可以和那傢伙勢均力敵,沒想到只是假象。
“那這件事情···”
剛纔大高個可是聽到了廋老頭的很多隱秘,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如果別人問起,就說不知道。“
廋老頭似乎沒有發現大高個眼中的猶疑,語氣中一股輕鬆自然。
懾於廋老頭平日的沈某熟慮,大高個順應地點點頭,然後將通道旁邊的屍體痕跡收拾乾淨。接着,廋老頭又將通道口重新用巨石掩住,兩人便離開了這裡。
在他們離開不久,感覺旁邊沒有留下監視,白解解開了神隱術,和章傑出現到被巨石掩住的通道旁邊。
白解心頭很是疑惑,剛纔發生的事情頗有些虎頭蛇尾,讓人摸不着頭腦,如果真的按照廋老頭的解釋,那他大可不必現身出來,與面具男對峙交鋒,結果也是一樣。
“白解···”
白解聽到叫聲,往旁邊一看,發現章傑正激動異常地看着自己,眸中似乎放射出了耀耀火焰。
“剛纔那個人···的名字和我父親一模一樣。”
“嗯?什麼!你說的是?”
白解本來沒體會到章傑的意思,等他反應過來,臉色不禁一變。
“是那個身形枯瘦的白骨族老頭!”
“對!”章傑衝白解點點頭,“我父親排在家族中他們那一輩的老大,所以取名爲‘堅’,就是想讓他能夠支撐家族走向輝煌。可是···”
白解明白章傑的意思,可是他父親卻參加了十絕祭的比賽,一消失就是十幾年,讓家族的人都誤以爲他父親已經死亡。
對於一個想要成就輝煌的家族來說,這樣的打擊的確沉重。
“剛纔你怎麼沒有開口告訴我,你不是一直在找他,或者你是有什麼顧慮?”
章傑被白解說到了心坎,臉色像陰雲般沉了下來,過了一會,便低沉地說道:“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我父親,而且,他的變化···太大了。”
白解知道章傑疑慮的關鍵,換成自己,可能也會不敢相信,畢竟廋老頭身上完完全全看不到一絲人類的痕跡。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要去確定嗎?”
“我想,”章傑有些拘謹,“跟着他。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按照三師姐的計劃,完成開啓通道的任務之後,他們就要趕去匯合,剛纔他們就已經耽誤了一段時間,好在這段時間有所收穫。
白解聽到請求,面露躊躇,考慮了一會,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不過,我們的時間沒有太多,最多兩個小時,我們就必須趕到匯合地點。”
“已經足夠了!謝謝!”
離這不到幾十公里,有處直徑百米的絕壁懸窟,要說最大的特點,就是陡峭絕壁有如刀削一樣,十幾個懸窟零落地散佈在絕壁上。
此時,這些懸窟中不斷飛出凶神惡煞的異族守衛,隨風撲卷的披風,在陽光的映襯下散發出奪目的血色。
這是一羣訓練有素的強大異族,不像普通下等異族那樣缺乏管教,他們從懸窟中飛出,按照上面的指令,前往那些傳來求救信號的地點。
就在這些威猛的身影掠過的下方,有兩個不起眼的異族守衛,正在朝這行來。
“堅爺,事情貌似大發了,這麼多的執刑者出動,不會與我們發現的那些通道有關吧?”
“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你不就是想問關於那些通道的事情。”
瘦老頭直接揭穿了大高個的小心思,說完,嘴角玩味地上翹,臉上自顯一股莫測之感。
“那你就告訴我唄,也讓我長長見識。”
“看你順眼,那我就和你簡單說說。”
大高個頓時全神貫注,聽着廋老頭娓娓道來。
“按說血窟已經幾十年沒有爆發了,爲什麼各大上等異族,還在費大力氣蒐集那麼多混血人類,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不知道。”大高個搖搖頭。
“因爲他們越來越接近血窟的核心。當初十絕一族因爲血窟而突然衰滅,不是因爲他們碰到了血窟爆發,而是因爲他們闖入了血窟核心。結果,他們遭到了致命的打擊,整個族羣轟然崩滅。”
“血窟的核心,那是什麼?”大高個緊張地嚥下口水。
“是無邊的魔魅,是無盡的深寒,是超越空間的噩夢···什麼都有可能,我也沒有具體見過。只是在記錄中,十絕一族的恐怖強者,永遠地迷失在了血窟核心,因此才導致的族羣衰亡。”
廋老頭仍然記得自己當初的震驚,撫摸着那深陷泥土的剝蝕字跡,如果不是那次遭遇,他恐怕不會走到今天這步,儘管從未有過後悔。
“所以各大上等異族這麼的費盡心機,就是想找到迷失在血窟核心的十絕一族的強者,只有他們現身於世,纔會徹底改變十絕山脈的形勢。”
“你認爲,現如今我們十絕山脈異族的形勢怎麼樣?”
大高個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回道:“形勢還算不錯。”
“看來你們這代還是太年輕,各族的宣傳功夫也做得極好。我們的形勢,已是大壞!”
“不會有這麼糟糕吧,再怎麼樣,十絕山脈的核心區域還是我們的。”
“人往往很容易被假象迷惑,我們異族也是一樣。要知道,我們各族中都沒有王者存在,你覺得以人類的巔峰存在,會不對我們腳下暗藏的晶脈寶藏動心嗎?”
沒有王者存在這個事實,一直都是十絕山脈各大上等異族心頭的禁忌,當初從山脈外面的城市退卻,也是因爲有人類的封王存在出面,儘管沒有動手,但那種鎮壓天地的難以匹敵的氣勢,已經讓在場的所有異族心生怯意。
也正是因爲如此,近幾十年來,各大上等異族瘋狂地想要培養出王者存在,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上天的詛咒,別說王者存在,就連跨入封侯境界的異族也越來越少。
窮其原因,終究還是因爲資源越來越匱乏。
“人類···應該不會撕毀協議吧?”
當初十絕山脈的異族與人類聯盟簽訂了互不侵犯協議,一百年補籤一次,現在距離補籤時間,還有十多年。
“人心是複雜的,也是執着的。如果想靠一份協議就讓人類收手,那麼,有點太小看他們了。”
大高個突然瞪大雙眼,嘶聲說道:“所以剛纔那個強大的人類···就是人類進攻我們的前哨嗎?“
廋老頭輕捻着長鬚,沉聲說道:“我不清楚,有可能吧,畢竟以那人的實力,在人類之中肯定不是泛泛之輩,多半位高權重,可以影響到很多勢力。”
大高個已經有了趕緊離開的念頭,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儘管他知道廋老頭很不一般,卻沒料到廋老頭竟然知道這樣的情報。
“我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廋老頭含笑點頭。
大高個轉過身來,腳下騰起兩抹輕煙,就要往懸窟的方向飛去,可是身形剛剛升起,胸口就綻開了一朵鮮豔,美麗的血花,從來沒有見過的熱烈。
“堅···爺···”
大高個掙扎着張開嘴,粘稠的黑血一下子就噴涌出來,就像被鑿開的油井,明亮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枯木一般的手臂穿透大高個的脊柱,將位於脊柱核心的骨核完全捏碎,就像生雞蛋一樣。
“好久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了,不知道是幾年,三年,五年,還是十年。一直被禁錮在血窟深處,整天與那些不會說話的怪物作伴,難得能夠碰到像你這麼鮮活的人。”
瘦老頭親密地貼在大高個耳邊,像知心朋友一樣緩緩說着,臉上掠過無數複雜表情,最後只剩下保持清明的堅定。
“可惜,我們倆沒有共同的目的。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嘛?呵呵,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但我不說,裝作不知道,想看看你到底會怎麼表演。演着演着,其實我已經心軟了,有點不太想對你出手。如果能夠一直保持先前的狀態,多好!真是可惜了······”
廋老頭嘆息着,陷入背部的胳膊猛地抽緊,往後一拔,沾滿黑色血液的脊骨被連根帶出,失去支撐的血肉無力地癱倒在地。
白骨一族的要害在骨核,每個白骨族人的骨核,所在的位置都不一樣。所以即便被人摧毀了肉體,只要骨頭還在,骨核沒有受到破壞,就可以憑藉骨核重新恢復過來。
但是如果骨核受到了毀滅的打擊,那也就意味着死亡。
廋老頭有些可惜地看着手上的血骨,想要找個地方,把它給埋起來,旁邊卻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腸了,這可不像從前的你。”
面具男從虛幻中走出,換了一身乾淨的黑衣,面具還是剛纔那樣,露出的半邊側臉佈滿了燙痕。
“人總是會變的,這有什麼奇怪。再說,那只是十幾年前的我。”
“我還是喜歡十幾年前的你,志氣沖天,豪情萬丈,目無一切,爲了目標可以推翻一切。”
“呵呵,看來我在你的心中,印象還算不錯。”
“那是當然。當初我們三個人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
“沒想到我竟然把她都給比了下去,不過,她或許會不屑一顧吧。”
聽廋老頭提起那個女人,面具男的神色有些不自在,眼神似乎在看着某個方向。
“別說她了,說說你的計劃吧。我已經照你的安排打開了那些封印的零件,接下來,你打算什麼時候組合它們?”
“我讓你帶來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都在這裡面,搬空了市裡的倉庫才湊齊,不過只湊齊了兩組,如果失敗了的話,你就得想其他辦法了。”
面具男遞給廋老頭一枚空間戒指,戒指的顏色五彩霓虹,就像在手心綻開的彩蓮。
“足夠了,計劃比預想的順利,守衛血窟的異族已經基本上被引開,在他們回來之前,我們有足夠時間設下星陣。”
“這麼說,刻在遺蹟上的星陣,你已經完全破解?”
面具男也是發現十絕一族遺蹟的人。當初他們三人接下一個調查任務,結伴深入十絕山脈進行探查,沒想到中途發生了意外,三人流落到了一處神秘之地,並且在那裡發現了沉睡着的十絕一族的遺蹟。
三人當初並不知道遺蹟的背景,所以遭遇了不少困難,還好三人當時都已是半隻腳踏入日境的強者,所以還是坑坑坎坎地闖了出來,並且帶走了一部分遺蹟中的記錄。
只是這些那些記載記錄的石碑,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限制,離開遺蹟之後,很快就蝕化破損,最終變成了一抔黃土。
三人之中,廋老頭記憶力最強,並且思維能力更加全面,所以就由他把石碑上的內容默記了下來,然後給另外兩人各抄了一份。
石碑上的內容非常駁雜,文字句式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方式,所以他們截取片段找很多專家請教過。只是那些專家也只能解出字面意思,組合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完全看不明白。研究一段時間,還是沒有結果,面具男和另外一人就放棄了,只有廋老頭還在堅持琢磨,並且越來越入迷,瘋了一樣。
就這樣過了數月,有一天,面具男和另外那人,突然被廋老頭叫到了他們暗中開會的地方,在那裡,廋老頭像他們展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一份關於血窟的難以想象的隱秘,以及一幅神秘莫測的巨型星陣。
回想到這裡,面具男打開沉睡已久的疑惑,突然問道:”當初你們決定一起混進血窟之中,確定血窟中的真相,爲什麼最後會分道揚鑣,只有你混入了裡面?”
當時面具男在山脈外面進行其他準備,等他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年以後,那時候早已物是人非。
“你沒有問過她嗎?”
看到面具男不自在地轉移着眼神,廋老頭頓時意識到什麼,含笑說道:“你還是這樣怕她!當初你們的關係就不好,過了這麼多年,看來一點改善都沒有。”
“別把我和她放在一起,我們倆什麼關係都沒有。你快回答我的問題!”
“原因有些複雜,我也不完全確定她的想法。總之是我們倆產生了分歧,然後就分開行動了。”
面具男不太相信這樣的解釋,當初廋老頭和那人的關係極好,親密到可以把隱私相互分享,這要產生多麼矛盾的分歧,纔會讓兩人分道揚鑣。
“她經常唸叨着你,和我談起以前一起執行任務的事情。”
“是嘛,”廋老頭回憶着,然後稍稍低下頭,“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很多事情我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平淡又空白的語氣,讓面具男微微皺眉,以廋老頭過目不忘的能力,真會像他說的那樣,因爲時間太過久遠,那些事情已經忘記了嗎?
“敘舊已經敘夠了,接下來,我該全力以赴地去完成計劃了。”
“真不需要我去血窟中幫你?”
面具男難得發次善心,這也是因爲回想到了與廋老頭的過往。
“不用了,”廋老頭拒絕道,“別忘了,我已經不是普通人類,我現在的身軀是鬼魅之身。”
“山有陰陽兩面,人有鬼魅兩身。”
這是一段記錄在遺蹟上的秘語,沒有想到,廋老頭已經把它在自己身上實現。
“那你多保重,不要隨便死了,我可不會爲你埋骨的。”
廋老頭哈哈一笑,暢快回道:“我們倆指不定誰爲誰埋骨呢!青山綠水,自送不留。這是你要的東西,接好!“
一抹流光竄入面具男的手中,那是一塊特殊的玉璧,紋路像含苞待放的骨朵,白裡透紫,盈暖潤滑,感覺就和觸碰細膩的皮膚一樣。
“終於!”
面具男強行壓下激動的心情,將其用能力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發出了張揚的大笑。
“花之匙,終於!花之匙是我的了,不枉我爲了你費勁千辛萬苦。現在有你在手,我終於可以去挑戰它了。哈哈,哈哈。”
面具男笑得無法停止,達成所願的心情,已經難以用言語簡單形容。
“他竟然願意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我,難道,血窟中藏着更珍貴的東西?”
莫名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一種叫做貪慾的東西,在面具男的心頭瘋漲,並且很快佔據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