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等聽到關門聲之後,這才從隔間裡面閃身出來。聽着剛纔的話。我也不難想到利景延在方達集團的日子。
沒錯,自古樹大招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能讓駱向東都不吝讚美的人。自然是行業裡的尖端人物。
想到駱向東對利景延還是有求而不得的失望。我站在洗手間的盥洗池前面,沒有馬上出門。
打開水龍頭,我一邊洗手腦子一邊快速的轉着。如果我現在趁勢把利景延忽悠到駱氏。這不算是利用他吧?畢竟他曾誠心誠意的想要幫我一回。現在這樣功利和浮躁的社會,也就是利景延這種國外待得久的人,才倖免於難沒有被一些不良風氣所沾染。
不過轉念一想,駱氏又不是火坑。我把利景延弄到駱氏去。駱向東自然對他好生照顧,也不枉他當初幫我一回。
如此想着,我當即甩了甩手。用紙巾把手上的水擦乾。然後掏出手機,翻出利景延的號碼來。
說實話,我真沒想過還有機會主動聯繫利景延。可能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不然夜城兩千萬人,怎麼就讓我倆相遇了?
手機打過去的時候,起初利景延沒接,我還有點小緊張,因爲他不接的話,可能我就得想別的法子了。
正想着,手機裡面傳來男人略顯低沉的聲音,他說了句:“樑小姐?有事找我嗎?”
我跟利景延只有過兩面之緣,一次是在夜店,我把他當成‘登徒浪子’,避之不及;第二次是在旅行社的會客室裡面,我仍舊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有些感動他因爲一件陌生人的事情,也能連着登門數次的行爲。
其實,我們真的不熟。
可是爲了接下來的一番話,我不得不硬着頭皮暫時裝成一副我倆感情特別深的樣子,壓低聲音道:“利景延,你先別說話,你身邊有人嗎?”
利景延聞聲,明顯的頓了一下,隨即‘嗯’了一聲。
我說:“你現在出門,來洗手間這邊,我在這裡等你。”
利景延也很痛快,直接應聲:“好。”
我沒掛電話,因此聽到背景音有些亂,好像很多人都在一起。有人問利景延去哪兒,利景延說接個電話。
裡面便有男人開玩笑的聲音說:“別藉着接電話順道跑了,你的酒還沒喝完呢。”
利景延也沒說別的,我拿着手機走到洗手間外面。
這一條走廊很長,左右直貫。我站在洗手間門口,左右看着,不多時,一身職業裝的利景延從左側走廊盡頭出現。我看着他的身影,雖然走路還是直線,可腳步卻略顯虛浮。
我也是眼神好,一眼便看到利景延因爲酒醉而面色發紅。
他邁步走到我這邊,我也稍稍往前迎過去。他勾起脣角,微笑着道:“這麼巧,你也在這兒吃飯?”
我說:“可不是嘛,如果不巧還不知道你現在過的是什麼水深火熱的日子。”
聽我如此說,利景延明顯的面露輕詫。我則左右看了一眼之後,對他說:“來這邊,我有些重要的事兒告訴你。”
利景延跟着我閃身來到二樓安全門處,這邊是個死角,不會有人過來。
利景延問我:“怎麼了?看你這麼着急,出什麼事了?”
利景延還以爲是我有事找他幫忙,我擡眼看着他,先不答反問:“你在方達集團工作的怎麼樣?還順利嗎?”
利景延因爲喝多酒所以反應比正常人有些遲緩,頓了兩秒,他這才淡笑着點頭:“還行。”
我又問:“跟同事還處的來嗎?”
這一次利景延臉上的淡笑真的有些摟不住了,他看着我問:“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我說:“剛纔我在女洗手間聽見你們同事聊八卦,說你在方達集團的日子特別難過。”
利景延笑的略顯尷尬,道:“讓你見笑了。”
我說:“你在夜城不只有我一個朋友嘛,爲什麼這種事兒你不告訴我?”
利景延似是有些小小的詫異,似是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而我平心而論,這話真心和利益一半一半吧。
擡眼看着利景延,不待他回答,我繼續說:“要不是今天無意中聽見那些八卦,我真不知道你在方達集團過得那麼憋屈。”
利景延是西式做派,他聳了下肩,淡笑着回道:“沒你想的那麼憋屈。”
我說:“被人做假資料坑還不算憋屈?一幫人排擠新人還不算憋屈?看看你這張臉,指不定讓人灌了多少酒,這還不算憋屈?”
利景延被我懟的眼神有些躲閃,雙手隨意插在西裝褲袋中,他爲自己找臺階下:“可能……他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新人吧。”
我毫不留情的提走他的臺階,看着他道:“我告訴你,在國外還有可能憑本事吃飯升職,但是在國內,你不僅要有本事,還要有隨時準備對付小人的思想和鬥志。我想你是在國外待得太久,不能適應國內職場的潛|規則。在國內,那些升職加薪的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人,可不是有真本事的人就一定可以升職加薪。關鍵你現在不是升職加薪的問題,而是怎麼活着工作的問題。”
利景延苦笑着道:“沒那麼嚴重吧?”
我說:“你從美國過來夜城,在這邊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你初來方達就得到老闆的重用,自然會惹得身邊同事眼紅嫉妒。你是搞股票風險投資的,玩的就是數據,你身邊的人竟然敢遞給你假數據,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萬一因爲你給出的最終結果導致公司損失慘重,你就不是簡單的辭退問題,很有可能職業生涯都結束了。所以我特詫異,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你是怎麼還能跟那幫小人談笑風生的?”
想來利景延在方達的日子也不好過,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幾句話過後,他臉上也露出無奈的神情,嘆了口氣,說:“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說:“你沒想到這不怪你,誰讓你打小兒受的西方教育。可那些背地裡坑你的人不會這麼想,他們會把你的大度和寬容當成變本加厲的籌碼。我不信你這樣的人會白癡到看不出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但看你還能跟那幫人坐在一起吃飯喝酒,我猜你一定想用這樣的方式去緩解你們之間的矛盾。”
利景延道:“吃飯是他們提出來的,說是歡迎部門進新人。我知道他們有心排擠我,我只想給大家一點時間,讓大家都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他喝的眼睛都不清澈了,我說:“可結果呢?鴻門宴吧?”
利景延唯有尷尬的笑笑,道:“國內的白酒我好多年都不喝,他們剛纔還擺了個酒陣給我,說是喝完之後我就正式成爲他們的工作夥伴了。”
聞言,我沒忍住直接嗤笑出聲。
都說每個人的一生全都是平衡的,比如哪一點才能突出,一定就會有一處成爲不如別人的弱勢。可能利景延在他的工作領域上太過拔尖,以至於他的情商……我就不埋汰他情商低了,他只是人太好。
我強忍着不做怪表情給利景延看,可還是忍不住出聲說他:“你傻不傻?如果他們說喝完之後就是朋友,那我都不說什麼了。他們說你喝完之後就是正式的工作夥伴,那你們現在算什麼?你來方達也有一陣了,他們把你當什麼?這不糊弄傻小子呢嘛!”
利景延嘆了口氣,兩秒之後才道:“我也覺得工作氛圍不好,可我早就答應方達的老闆,這纔來幾天,如果我說要走,怕是失信別人了。”
我從利景延的字裡行間敏銳的捕捉到一些信息,我試探性的問道:“你沒跟方達籤合同?”
利景延也沒瞞我,點頭回道:“沒有,我欠方達老闆一個人情,所以他想我回國進他的公司,我就答應了。”
這個消息真心讓我欣喜又振奮,沒合同好啊,那還不是想走就走。
按捺着心底的這份狂喜,我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說:“你覺得你走,這是對不住方達老闆。可你想沒想過,你一天在方達,你同部門的那幫人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整你,這樣你做不好事不說,他們的心思也都不會放在工作上面。真等到有一天事態發展到波及工作和公司利益的層面上,你覺得方達老闆是爲你捨棄整個部門的員工,還是爲了他們捨棄你?”
利景延明顯的被我說動了,我趁着他左右搖擺不定的時候,又來了一句:“你回國拒絕所有大公司的邀請直接進方達,這已經是兌現了你當初的承諾。現在不是你主動想走,是別人逼得你不得不走。與其等到以後讓方達老闆爲難,不如趁現在大家都還沒太傷感情的時候,你主動請辭。我想方達老闆也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不然真對不住你這份重情重義。”
利景延沉默半晌,隨即輕聲道:“你讓我想一想。”
我看着他道:“記着,你要是不想跟別人勾心鬥角,那就去一個大家實力都很強的地方。”
利景延沒應聲,我想來想去,還是加上一句:“說實話,我今天跟你說這麼多,一來是看不過去別人欺負我朋友,二來,我也有私心,我想你從方達離開,能去幫幫我老公。”
利景延看着我,眼中的詫色一閃而逝,隨即道:“駱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