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鳳吟這個衝頭,其他人更不敢隨意同楚遙搭話了,就怕說出個好歹來,畢竟這位七公主的名頭大家可是心知肚明的,到時候惹得她不高興,便是得不償失。
“今日哀家倒是有一件事要同皇帝說說。”景太后滿面笑容,看起來心情很好。
“哦,莫不是有什麼喜事?”睿武帝亦是面帶笑容,這點面子還是要給太后的,畢竟是在衆人面前。
“說起來這件事哀家之前還同皇帝提過的,便是依依懷孕的事,這可是我們皇室小輩裡頭的第一個孩子呢,哀家想着怎麼也該給依依一些賞賜纔是,倒是想來問問皇帝的意見。”太后含笑,臉上並沒有平日裡的冷漠,倒是現出了幾分喜慶。
只是睿武帝聽到這話,卻不着痕跡地轉了轉扳指,文皇后是最清楚的,他的這個動作代表他不太高興,想來也是,本以爲太后最近消停點了,卻沒想到這會兒又提起了這件事。
睿武帝很重孝道,是個重情重義的君主,這也是爲什麼當初他登基時有那麼多人願意輔助的原因,他不僅是個明君,更是個仁君,這對於臣子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但是若認爲這樣的仁君也是個能被人隨意拿捏的,那就大錯特錯了,睿武帝在對於政事方面非常地霸道,尤其不喜歡有人對他指手畫腳,即使是他的生母也是一樣,當初便是因爲景太后的關係他重用了兩個兄弟,然而那兩個人卻對他對整個凌國造成了不可估計的損失。
是的,承親王的事許多人知道,然而德親王的事卻無人知曉。
興許是他太低看權力的滋味了,亦或是他太高看他們兄弟的情分了,德親王手握兵權,連打幾次勝仗之後便膨脹起來,他身邊不乏謀士,但是更多的卻是諂媚之人,他們蠱惑着德親王爭更大更多的皇權,甚至是……那個皇位。
這件事,睿武帝是不會相信的,即使他暗中安排在軍中的親信一再寫密信回京,他亦是始終不信,直到……他微服出宮,親赴戰場,他始終不相信自己兩個兄弟都會背叛他,隨後事實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德親王的謀逆之心是真的。
睿武帝就立在帳篷外,聽着德親王同親信的談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邊境的,回宮之後他大病了一場,邊境收到消息,德親王終於起了異心,想要揮兵回京,至於是圍城叛變還是其他,就沒有人知道了。
但是後來,在最後一場毫無懸念的勝戰裡,德親王死了,是睿武帝的心腹動的手,這個人也是德親王身邊的親兵,在承親王謀反時,睿武帝便對身邊的人多了防備,但是他希望永遠都不要用到這個人,卻沒想到終究還是用到了。
後來凌軍回京,兵權重新回到了睿武帝的手裡,但是德親王手裡最精英的黑羽軍卻死了大部分,睿武帝知道其中定有貓膩,但是那時朝廷裡連生變故,他實在分不出精力去整頓德親王的事,便耽擱了不少時間,再後來有時間去整頓時,黑羽軍已經消失了。
也因此,整個德親王府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只有楚依依活了下來,睿武帝留了她的命,便是想着若是黑羽軍回京認主,那麼楚依依便將是他們唯一的選擇,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十多年過去了,黑羽軍卻再沒出現過。
“皇上?”太后見睿武帝出神,眸色微微一沉,旋即又道,“說起來,慕封這孩子將依依照顧得也是不錯,哀家也想着給這孩子賞賜些什麼,可是又覺得南忠公家的世子自然是什麼都不缺的……”
這話,便是將要求擡到了明面上了,也是讓睿武帝再不能裝傻了的。
“自然是該賞的,只是依依是在母后身邊長大的,對依依的喜好自然母后更爲清楚,母后怎麼來問兒臣了呢?”睿武帝笑着說道,“若不然,母后說賞什麼,兒臣照做就是了。”
偏偏,太后想要賞依依的還真的是她自己做不了主的,若不然她早就賞了,哪兒還能到睿武帝面前讓他來賞賜?
這睿武帝分明是個人精,各種裝傻充愣,太后只覺得各種氣悶不順。
“哀家可是聽聞,依依這女婿很是不錯,皇上也很是讚賞,哀家是覺得這人才留在內閣做侍讀倒是有些浪費了。皇上如今不是弄了個廉政司麼,哀家聽說很是缺人,若不然就讓慕封去幫忙好了,左右也是我們皇家的女婿,差不了。”太后終於還是沒忍住,將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
這時候,她卻是忘記了當初談論江北的事情時,睿武帝便對太后插手政事表達了不滿。
果然,睿武帝聞言,臉色便有些不好了,文皇后也跟着皺了皺眉頭。
而向來清高的南慕封此時卻並沒有像上一次太后舉薦他時那般不悅,亦或是他如今更深藏不露了,亦或是他終於明白了許多時候權勢比自身才華更有用的道理,尤其是當他看到自己的庶弟走得比他快那麼多的時候。
“呵呵……”就當氣氛陷入尷尬時,一道不高不低的笑聲打破了寂靜。
“小七笑什麼?”睿武帝眯起眼,好奇地問道。
“女兒突然想到一個詞……”楚遙嘻嘻一笑,偏頭看向睿武帝,“婦人之見。”
太后面上一沉,冷冷地瞥向楚遙,剛要開口,楚遙的聲音便又響起:“自古後宮不得干政,這是鐵律,即使像母后這樣才情過人的女子,入了後宮也從不曾過問朝廷之事,沒想到太后一句話,便越過吏部,直接讓父皇將內閣侍讀調入廉政司,豈不是笑話?”
這話,還真是說中了衆人的心思,睿武帝英明神武,除了他確實治國有方、御下有道之外,便是他爲人處事十分公正,即使是世家宗室,皇室子弟,他在安排上上也不會逾矩,雖然開始時看不出好壞,但是時間一久便能窺探一二。
尤其像廉政司這樣的地方,朝中大臣誰不知道這是個肥差,雖然在辦事中極容易得罪人,但是對於擴充人脈卻是極爲有幫助的,因此世家宗室都有不少人到皇上這兒來遊說,但是睿武帝卻沒有答應任何人,他只用可用之人,這是原則。
如今倒好,太后只一句話,若是睿武帝就這樣輕易答應了,那先前的原則和堅持,便成了屁話。
“父皇早就說過,他對廉政司是有腹案的,莫不是太后覺得自己的安排比父皇做得更好,所以纔要父皇依照太后的安排?”一頂偌大的高帽子,直直地扣到了太后的頭上,直砸得他說不出話來。
“你放肆。”太后怒極,猛地拍了桌子,倏地轉頭瞪向文皇后:“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目無尊長,嬌縱逾矩,真是反了。”
文皇后抿了抿脣,她是不願意同太后爭口舌的,畢竟今日是除夕,後宮朝臣皆有參加,他們皇家的事沒必要在這種場合鬧起來,但是她的忍讓並沒有讓景太后住口,反而讓她更爲得寸進尺。
楚遙哪裡能容太后這樣怒罵她母后,正要開口,她身邊的南謹軒卻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安撫地朝她笑了笑,搶在她面前開了口:”聽太后的意思,是想讓我大哥入廉政司吧?”
“是又如何?”太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絲毫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南謹軒慢條斯理地說道,“如今廉政司已初成規模,各個職位也都有人,除了廉政司左都史仍有空缺之外,剩下的便是些辦事的小吏,微臣倒是有些好奇,太后爲我大哥所求,是何職位?”
太后一個語塞,她只是想着連駙馬這個庶子都能入得了廉政司,何況是依依這個夫君了,好歹人家也是狀元郎出身,至於求的是什麼職位,太后還真是沒想過。
但是此時,她總也不能落人下風,便脫口而出:“自然不可能是小吏。”
此言一出,衆人便忍不住竊竊私語了起來。
“廉政司大夫由文國公擔任,皇上體恤文國公年邁,讓他掌廉政司便只是讓他掌舵方向,遵監督之職。而大夫之下便是兩位都史大人,右都吏是陸大人,而空缺的這一位左都史,則是行統領之職。”南瑾軒含笑說道,“莫不是太后以爲,皇上設立廉政司,只是爲了好玩?”
這些話,卻是重了,但是不得不說,很得睿武帝的心意。
見太后面色鐵青,南謹軒旋即又道:“我大哥天資過人,才華卓絕,若是到廉政司做個辦事小吏,絕對是大材小用了的。當然,若太后有心歷練我大哥,相信皇上也是會體會太后的苦心的。”
這下子,南謹軒的腹黑是徹底在楚遙心裡定下了形象了,這傢伙平日裡不說話,沒想到竟敢大庭廣衆之下同太后嗆聲,還字字珠璣,可真是……太得她心意了!
“瑾軒,不得放肆。”此時,南慕封終於開口了,擺出了長兄的架子,冷冷地瞥了一眼南謹軒,旋即對着太后躬身說道,“微臣謝太后擡愛,實在是微臣能力不足,讓太后失望了。”
喲,以退爲進的招式,倒是用得越發精進了,她記得前世也是如此,她爲南慕封求官位,他卻只是自謙,幾番推辭,後來被人知道之後,她成了霸道嬌縱的公主殿下,而他則是謙虛又正直的狀元郎。
不過這一次,楚遙可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又得官位,又得好名聲了。
“看吧,連世子爺自己都說他能力不足呢。”楚遙理所當然地說完,偏頭看向睿武帝,“父皇,這一次是您看走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