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尼沒有回聲,籠罩在黑暗中的他像是一隻貼在懸崖上的蟲子,仍在小心翼翼地摸索。
威廉教官坐在懸崖邊吃罐頭,不時冷冷地罵上一句,吉娜站在菲爾德身邊,看他一遍遍擦拭着自己的飛刀,歐陽鐸遠遠地看着陶野,眼睛好像蒙了一層霧氣,他剛纔只比陶野慢了以那麼一小步。
陶野在懸崖站了一會,漸漸聽不到庫尼的聲音,他心裡一緊,快步回到營房裡拿出強光手電筒,照亮了懸崖右側的地方,他剛纔就是從那裡爬上來的“從這兒上來!”
懸崖上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用驚訝的目光看着陶野,就像看到一個從天而降的火星人。
“倔驢,告訴我黑桃小組的信條。”威廉教官的聲音充滿了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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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棄不離,自己搞定!”
“對,自己搞定。”威廉教官走到陶野面前,飛腳踢在他的手腕上,手電筒帶着一道藍白色的光柱在空中翻了無數個跟頭,最後淹沒在無邊的海水裡。
“可是你還說過黑桃小組應該團結,不棄不離排在自己搞定的前面,如果不幫他,他再掉下去,可能再也上不來了。”
“這是在訓練,不是在戰場上!”威廉教官大吼,用力將吃剩下的罐頭扣在陶野的頭上“如果連這種訓練都過不了關,他就不配成爲黑桃小組的成員。”
陶野站着沒動,特種兵出身的他經歷過很多類似的訓練,他懂得單兵必須完成的訓練科目中絕不准許得到隊友的幫助,他曾是行動小隊的隊長,也像威廉教官這樣訓斥自己的隊員,用更暴力的方式讓他們記住,訓練中的幫助等於在戰場上狠狠地在隊員的背後捅了一刀。但是今天,在離開特種部隊幾個月以後,陶野忽然不忍看到庫尼的痛苦遭遇。
“我心軟了嗎?”陶野悄悄問着自己,他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眼前似乎又看到繳械的匪徒仰面倒下,歐陽鐸的聲音在耳邊迴響“眉心中彈!”
庫尼終於爬上了懸崖,他是沿着陶野指引的方向爬上來的。
“晚上好,法蘭西,我是海神波塞冬!”庫
尼仍在開着玩笑,劇烈的疼痛讓他的嘴角顫抖,像在哭。
沒有列隊集合,懸崖上依然保持着暴風雨襲來前的沉悶。
威廉教官在組員們的身邊繞着圈子,他將吉娜推到一邊,面無表情:“說說吧。”
吉娜表情尷尬,轉過身,沒說話。
“你也說說。”威廉教官扯過插滿的飛刀的腰帶,使勁摔在地上,菲爾德低下頭,默默地將散落的飛刀揀了起來。
“來吧,好漢們,說說!”威廉教官走到陶野和庫尼的身邊,陶野正在給庫尼包紮傷口,每個特種兵都是優秀的跌打醫生。威廉死死地盯着庫尼那雙像開始潰爛的手說:“你爲什麼沒死?我要是你就隔斷自己的喉管,讓海水浸死!”
威廉教官如同一隻發瘋的獅子在羊羣中狂奔,他揪住歐陽鐸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說啊!都他媽啞巴了!”
“報告!”歐陽鐸身體站得筆直,眼睛看着鼻子“今天訓練的結果是我們的恥辱,是黑桃小組的恥辱!”
陶野往庫尼的手掌上纏着紗布,他了解歐陽鐸,他總是能說出上司最想聽的話。
“恥辱?”威廉教官蹲在地上哈哈大笑,錘子重重地砸在一塊訓練用的揹負石塊上,木柄‘喀嚓’折成了兩段。
“你們還知道恥辱?”威廉教官使勁拍着自己的臉,像是在抽所有人的耳光“你們有恥辱感嗎?你們懂得榮譽和恥辱的區別嗎?你們知道什麼叫做軍人的榮譽嗎?”
“看看你們自己吧,軍團最優秀的潛水蛙人,世界頂級的傭兵,中國硬漢,還有他媽的傳奇式的哥薩克英雄,你們就是用這樣的軍事素質來回報年薪幾十萬美元嗎?爬上這個沒有倭瓜高的懸崖你們竟然用了一天的時間!如果我們是在執行刺殺任務,你們難道讓目標在懸崖上等一整天嗎?”
沒有人應聲,菲爾德嘴角抖了下,最終還是忍住了,包紮完畢的庫尼一臉的不以爲然,他搖晃着木乃伊一般的手掌說:“沒有器械支援,負重50公斤,誰也不能在一個小時內爬上來。”
“哥薩克雜
種!”威廉教官沖沖過去,一個閃電般的勾拳把庫尼打倒在地,接着從懷裡掏出秒錶丟在了他了表情凝固的臉上。
“記時!”威廉將兩塊50公斤的石塊背在身上,躍身跳下了懸崖。
庫尼揉着生疼的下巴正要說話,吉娜走到他面前,抓起秒錶,按下了記時的按鈕,這時懸崖下傳來重物落水的巨響。
10分鐘,12分鐘,13分35秒,庫尼終於忍耐不住,站在懸崖邊彎腰朝下面掃了一眼,扭頭對陶野說:“一個小時?你覺得可能嗎?”
沒有人應聲。
14分鐘,14分鐘46秒,15分鐘。
15分12秒的時候懸崖下面傳來了迅捷的沙沙聲,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他們知道那是軍靴和石塊快速摩擦發出的聲音。
威廉教官跳上了懸崖,將兩塊大石頭‘咣噹’丟在庫尼腳下,把他嚇得跳了起來。
“15分40秒!”吉娜把定格的秒錶給其他人看。
陶野等人面面相覷,就算是職業攀巖選手能夠如此迅速爬上溼滑陡峭的懸崖恐怕也得訓練幾個月,而威廉來到法國外籍軍團的時間比其他組員早不了多少,唯一能夠解釋威廉這種表現的只能是:他擁有異常敏銳的判斷力,手掌,膝蓋和腳練就了壁虎一樣攀爬能力。
卓絕的本領是從無數次的訓練中得來,可以想像威廉從攀爬障礙上摔下去的次數要比庫尼多得多,障礙下面不會是弱軟的海水,而是硬邦邦的沙地。
“熄燈,睡覺!你們這羣母雞!”威廉教官一腳射開了自己的房門,鐵皮門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像豁嘴的巫婆在笑。
冰冷的海風拍打在身上,陶野想起了剛到特種部隊的情景,那時候大隊長能一口氣做一千二百個俯臥撐,屁股不挪能灌下一箱子啤酒,他對陶野說:“這是最基本的東西,達不到我這種水平,你就給我滾回原來的連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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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法國人酷愛功績,在法國外籍軍團,法國軍官們把軍事素質排名最靠後,不上進的士兵戲稱母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