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的這麼神秘兮兮的,楊毅心下不以爲然,臉上卻裝的一片驚訝,她也故意壓低了聲量:“那這林家也比王家厲害太多了吧,卻不知這林家和上面那一位,到底是什麼關係?”
“真的來說,這林家,和上面那一位倒沒有直接關係。”見楊毅這麼配合,蔣長虹也來了興致,做他們這行的,第一是要會看人臉色處理關係,第二就要消息靈通,真真假假那可以不講究,反正也沒人真和他們較真,但流行的八卦那是一定要知道的,當下他就打起了精神,用更低的音量道,“這林家的事啊,是和下面的世子有關的。”
“哦?這個,在下過去只知道在家中讀書,對於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還要麻煩小三哥詳細說說。”
她說着,就摸了一小塊碎銀就塞了過去,蔣長虹用手一掂,知道起碼有半兩,當下更是精神,覺得自己果真找了一個好活,他和楊毅相處這些天,也感覺出來這三人不像是來自大地方的,好在出手大方,所以他也願意殷勤。
“咱們這位殿下啊,那真是一位好王爺,不說別的,只是這城門稅都要比北邊便宜些,聽說北邊那邊,起碼都要六文呢。咱們這個王爺樣樣好,就是有一點,子嗣有些單薄,只有三位世子,大世子的身體還有些欠妥,三世子今年還不滿十六。”
“那麼二世子呢?”
“二世子自然是個好的,但是……二世子是過繼來的。”
蔣長虹湊到楊毅身邊,又是左右觀看又是吞吞吐吐,做足了樣子,纔對楊毅說了個明白。原來南明王雖然有了大世子,但因爲遲遲沒有第二個兒子,再加上大兒子身體不好,就從王妃那裡過繼了一個族侄。
這個族侄是養在王妃膝下的,說起來身份也很是高貴,但是也不知道真是機緣巧合還是真像算命的說的那樣,這個族侄命裡能相幫南明王,在他被過繼後的第二年,南明王的一個側妃就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也就是三世子了,而這個林家,就和這位側妃有那麼一些沾親帶故的關係。
說到這裡也就很清楚了,大世子身體不好,就算是能熬啊熬啊,熬上個幾十年,估計他老爹也不見得會把王位傳給他,而老二呢,再說的好,過繼來的,就算感情深,恐怕也不太可能繼承王位,只有老三,雖說是側妃出身,看起來卻是最有希望的,這也不怪林家能壓住其他兩家了。
“照你如此說,在這斥丘,林家說一句話,卻要比知府更管用了?”
蔣長虹矜持的笑笑,雖然沒有說什麼,但那神情卻表明了“可不就是如此?”
“那卻不知當今知府背後,站的又是哪一家?”
這卻把蔣長虹給難住了,他雖然知道不少小道消息,但說到底也就是個地陪,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而那些隱秘的,不爲人知的事情,他不在那個階層中,卻是想打聽也打聽不出來。
這就像現代的某個導遊,他在爲外地遊客介紹本地情況的時候,也許能說說自家的市長怎麼怎麼樣,老婆是幹什麼的,孩子多大了,但這位市長背後站的是誰,恐怕一百個導遊裡,也不見得能有一個知道,就算這件事在官場裡面並不是秘密。
不過他也聰明,不說自己不知道,反而道:“少爺這麼問,可是有什麼事要辦?”
“我又哪裡有什麼事情?不過聽你這麼說有些好奇罷了。”一聽他的口氣,楊毅就知道他在這上面是沒什麼門路的,當下就轉口道,“這些高門大戶與我也無關,卻不知斥丘除了鄭山長外,還有什麼名士,我既然是外出遊學,自當登門請教。”
蔣長虹面露難色:“我斥丘自然是有幾位大家,但少爺若無人介紹的話……”
他嘴上這麼說着,心中則想,你這來斥丘也兩三天了,好吃好喝的都摟了一遍纔想到要去請教學問,身上必定是沒有什麼名刺的。不過打着遊學的名義吃喝玩樂的學子他也見過不少,倒也不覺得楊毅有什麼問題。
他哪知道楊毅這兩三天說是吃喝玩樂,其實是讓自己適應這個時代,雖說她來到這裡也將近半年了,但過去一直在山裡呆着,所接觸的,除了山賊,就是山賊的家眷,說這裡是古代,那只是一種理性的瞭解,而不是感情上的認知。
用冷兵器、打獵,沒有電燈電腦,這就是古代了?其實說是某個偏遠山區也可以的吧。就算再加上楊毅的記憶……但楊毅過去有什麼記憶?除了一些武功招式和全本的論語外,也就是對山賊生活的認知了。
而這認知也僅僅是,衆山賊準備劫道,衆山賊劫道歸來,衆山賊分贓,至於說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她一樣不知道。而楊毅雖然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一些歷史典故,不過她對古代最直觀的瞭解還是來自電視電影,於是,雖然她知道那些東西不靠譜,但在下意識中未免還是有皇帝都是愛微服私訪的,有錢少爺都是喜歡調戲良家婦女的這樣的感覺。至於說穿越人士要認識某個有背景的人物,那更是輕鬆至極。
而也就是來到斥丘,在這裡真正生活了,她纔算是從理性到感性都認識到了,自己就是在古代,在一個,和現代完全不同的時代裡。
在來斥丘之前,她其實有過攀上知州這條線的打算的,不能說成爲知州的座上賓,但起碼認識認識他的左右下屬,也好對大餘縣那邊有個對策,但來到這裡之後,她發現自己有些太想當然了。她沒有功名,身份又是假造的,更沒有有份量的人幫着介紹,要想接觸那個階層實在需要一些運氣。
“不過少爺若真有這個心的話,不妨多停留一些日子,這馬上就是端午節了,我斥丘向來有賽端午的習俗,少爺屆時露上一手,必能引起各大家的關注。”
“賽端午,不知道這裡的端午都要賽什麼?”
“那可多了,馬球、龍舟這是必然的,適合少爺的還有賽詩賽文賽字,少爺看在哪方面拿手一些即可參加哪方面的,若能中了頭名,說不定能入了龍湖書院鄭山長的青眼呢。”
楊毅知道龍湖書院,她來這裡的第一天蔣長虹就對她炫耀過這個書院,說這裡有兩百名學生,山長鄭澹更是多麼多麼的了不起,她當時聽了也沒有太在意,在現代,一所普通大學動輒幾千上萬人,這兩百人倒真沒被她放在眼中,當然,她也知道這兩百在這個時代很不容易,但是她到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會像他們這樣敬畏讀書人,所以她當時聽了,也就是聽了,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其實也是一條路。
想到這一點,當下故作驚訝:“鄭山長也會參加這樣的場合?”
“這一年一次的盛會,鄭山長自然也是要出席的。”蔣長虹立刻道,他是不認爲楊毅能拿到什麼名次的,但若是她能再停留個二十天,他的收入自然也要跟着多上那些一些,於是不等楊毅再問立刻就把賽端午的種種規則說了一遍,最後還重點強調了,若楊毅在某方面比較突出,那麼除了被那些元老大家青睞外,更有可能不經考試,直接被龍湖書院錄取。
“少爺若能入了這龍湖書院,秀才的功名是絕對少不了的,就算是舉人老爺也是容易的很呢。”
“小三哥說的也是,既如此……我再想想吧。”
聽她有這個意向,蔣長虹很是欣喜,他走後,牛洪樂道:“少爺真要留下來參加這個賽端午?”
“賽端午嘛,倒不妨看看,不過卻也不見得要留下來。”楊毅一笑道,“一會我們就收拾收拾準備回去,等到端午的時候再來也不妨。”
牛洪樂一愣,不解的看着她,他是個聰明的,雖然一開始不明白,這幾天也漸漸想清楚了,知道楊毅來這邊是爲了找路子,再見她這幾天不斷的打探斥丘的種種,就想着她是在找渠道下手,怎麼這突然就說要回去了?難道還真準備在賽端午的時候一鳴驚人?
斥丘賽端午,他雖沒見識過,也聽過一些,知道這算是個盛會,楊毅要說去參加馬球、龍舟之類的比賽,他還相信她能一鳴驚人,但若說在詩詞歌賦上出頭……那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我們回去後,再去一趟大餘縣,我過去,想的有些太簡單了。”
她說着,搖了下頭,她這次來斥丘,說是爲了楊震,但更是爲了看出路而來的,她就算對古代不瞭解,也知道攀關係這種事是不容易的,雖然她沒有想到會這麼難,但起碼也有一點心理準備,令她覺得失望的是,目前她沒看到紫竹寨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