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她如何呼喊,他的聲音逐漸消失,他的身形也終於消散。
她雙手間只剩下一片虛無,沒有了那個高大溫暖的身體。
彷彿剛纔那一切不過是場夢。
外面的宮女聽到裡面動靜,忙跑進來查看,卻只見一片燭光搖曳,牀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此時的李寶珠已經來到了仙園中。
她跪坐在地上,一瞬不瞬盯着眼前那株萎靡不頓,枝葉耷拉下來,有些瑟瑟的小草。
李寶珠對明月小草熟悉的就像一日三餐吃飯睡覺,分明看到他最下面應該長着一片葉子的地方,已經只留下光禿禿的細枝。
“爲什麼,爲什麼,你到底是爲什麼……”
她不敢相信,明月竟然把自己的葉子當作藥物給她服用……
他不知道自己的葉子有多麼珍貴嗎?
歷經多少辛苦磨難,他纔好不容易有了這七片葉子,卻毫不猶豫摘下來給她服食……
“你真傻,一定很痛吧?”李寶珠輕輕摸着他的葉子,眼中滑落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葉子上,她用手背擦一把眼睛,泣不成聲,“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葉子摘下……”
“主人,是墨玉……”
身後墨玉的聲音弱弱的響起,他垂着頭蹲在地上,一副犯了大錯的樣子。
李寶珠回頭看向他。
墨玉低聲說:“尊者讓我摘下他的葉子……”
“他要你摘你就摘嗎?你爲什麼要聽他的?”李寶珠突然發怒道,“你知不知道這對他是多大的傷害?”
墨玉哇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墨玉知道會很疼……墨玉也不想……尊者說要救主人,墨玉才這麼做的……對不起……”
看他哭的可憐,李寶珠心頭的憤怒和驚慌害怕一起涌上來,雙手抱住腿,臉埋在膝蓋間痛哭起來。
她何德何能,值得讓他爲她做如此大犧牲?
明月小草看起來幾乎失去了全部靈性,葉尖上的紅光消失了,無論她怎麼呼喚他,他也再不會對她發出懶洋洋的笑容,以及各種嘲諷卻好聽的聲音……
仙園中靈氣大跌,明媚的天空消失不見。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爲她吃了明月的一片葉子……
墨玉擡頭見主人的傷心模樣,想起什麼,忙說道:“尊者說,他是心甘情願這麼做,無論結果如何,讓主人心中不要有負擔。”
李寶珠把頭更深的埋進膝蓋間,不願擡頭,不願面對這個結果。
他成全了自己的心甘情願,卻讓她的心陷入萬劫不復之中……
明月你真是太殘忍了……
“主人,雖然尊者受了重創,但也許還有希望恢復……”墨玉弱弱的說,“主人不記得了嗎,您應該有辦法的……”
李寶珠擡起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忙問他:“什麼辦法?我不知道,墨玉你告訴我!”
“墨玉自然不知,但主人怎麼會不知道呢?”墨玉萬分不解的撓撓頭,“主人的醫術能夠醫死人,肉白骨,是仙界最有名的醫者神女……”
“你說什麼神女?”李寶珠絕不放過任何一絲能夠恢復明月的希望,抓住他追問,“你說清楚點!到哪去找那位神女?你帶我去!”
墨玉又要哭出來了。
“主人您真的完全不記得了,您就是醫神女,明珠仙子啊……”
“我?”李寶珠一呆,沙啞着聲音說,“我不是說過你認錯了,我不是那位仙子……”
墨玉不服氣的叫道:“主人爲何總是不承認?墨玉可是聚靈鼠,絕不可能認錯靈體的氣息,雖然主人輪迴後長得不一樣了,但您就是主人,墨玉沒有認錯!”
猶怕主人還不相信他,反正尊者現在也不能阻止他說話,墨玉乾脆豁出去,一口氣說道,“尊者說您經過百世輪迴,早已丟失了仙子的記憶,但您是仙子的轉世這是沒錯的!否則尊者爲什麼會喜歡你?”
墨玉覺得最後這句話最有說服力,不禁挺了挺小胸膛。
“你說……什麼?”
李寶珠被他連珠炮似的話說的反應不過來,或者說,她有些無法相信他話裡蘊含的信息。
他說她是明珠仙子的輪迴轉世?
這……未免太荒謬……
什麼輪迴之說,哪有這回事?
“主人莫非還不信?”墨玉歪着小腦袋,娓娓道來,“人生而有三魂七魄,身體可滅,而三魂七魄轉世輪迴,否則主人的魂魄怎麼會從雲夢公主的體內轉移到李寶珠的體內?”
李寶珠腦中一炸,茫然問:“你知道我是雲夢?”
“自然知道啦,墨玉可是鼎鼎大名的靈鼠!”墨玉驕傲的說完,隨即又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說,“不過墨玉還未長大,還不能分辨主人的魂魄,這些都是尊者告訴墨玉的……”
“明月告訴你?他爲何不告訴我?”
李寶珠喃喃說着,心中已經隱隱有些相信墨玉的話。
她只知道,明珠和明月本是仙界一對神仙愛侶,千年前獲天罰,一個毀滅墜入輪迴,一個被毀去仙體,困在這方小世界中。
而云夢公主就是明珠的百世輪迴?
難怪明月那天見到雲夢的身體,會是那樣的反應……
這麼說,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也都是真的了……
他真的愛着自己嗎……
情深至此,她要以何爲報……
在他消失的時候,他問她那個問題,她現在明白了。
李寶珠看向無聲無息的明月小草,捏着他新長出來的那片柔嫩小葉子,輕聲說:“傻瓜,這世間,有誰會不喜歡你呢?我……自然也是喜歡你的。對不起,我還是想不起來關於明珠仙子的任何記憶……但如果我真的是她,我……”
她忽然哽咽起來,說不下去。
原來她這麼辜負過明月,可她想起不起來明珠仙子的記憶,她怎麼才能回報給他如明珠仙子那樣的愛呢……
“傻瓜!傻瓜!爲什麼不告訴我!”她失聲痛哭,“我纔不要你犧牲自己救我,你以爲自己這樣很偉大嗎……”墨玉是個靈鼠,對生死輪迴看得很開,雖然不能理解主人爲何這麼傷心,畢竟,尊者本體還在,只要沒有死,總會有辦法的……但他看着主人傷心,心裡也有些難受,默默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