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路斷不斷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將思緒拉回,寧雲筱問道,“你打算把她怎麼辦?”
方纔季明二人進來時她解了吊環和手銬相連的鎖釦,後又解了腳鐐,銀針已經彎的不能用了,說話間她摘了黎翊炎頭上的髮簪,試着解左手的手銬。
這話出口,程夢溪的哭聲便小了幾分,盯着黎翊炎看,目光流露出懇求的神色。
黎翊炎在來這之前就決定好了,現下沒有任何的猶豫,說道,“反正她是瘋子,就以這個由頭送她回國公府。”
“不要,王爺,臣妾不回去。”程夢溪又大聲哭了起來,與其這麼被送回國公府,她還不如死了痛快,也省的回去遭人白人。
“她一開始瘋的時候你不送,現在送,而且還是在鬧出爭花魁一事後,你想讓百姓們背後罵你拋棄結髮妻子?國公府的人肯定要參你一本,你還嫌黎瀚宇沒短處拿捏你?”寧雲筱蹙眉,確實算計這方面她不擅長,可不管什麼事,總是想的周全,思考完善。
但事實證明黎翊炎算計之深高於她的思緒周全。
“她犯了大錯,惹了民憤,不用我出面,國公府就會來人接她回去,黎瀚宇也無話可說。”他胸有成竹,勾了下嘴角。
寧雲筱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黎翊炎道,“她瘋癲無治,偷拿了倉庫裡的毒藥投在了井水裡,百姓喝了喪命。”
寧雲筱一聽就愣住了。
懿王府的井有好幾次,其中一處和市井的井水相連,哪邊出了問題,另一邊都跑不了,而且就怕投毒這種事,府中的人早就不食用這口井裡的水了。
可市井的百姓不能不用,這個辦法決計可行。
程夢溪也想到了這點,顧不得再哭,又往前爬了爬,抓住了黎翊炎的衣襬,慘然道,“王爺…臣妾知道錯了,求王爺饒了臣妾這一回,不要把臣妾趕出府,就是讓臣妾在府中爲奴爲婢,臣妾也甘之如飴。”
說完就要抱住黎翊炎的腿。
黎翊炎已經厭惡她至極,哪裡肯讓她碰到,立刻往後退了兩步,並說道,“把她綁了帶回府中,關在房裡等着國公府的人上門接她回去。”
季明、季風二人一齊應是,那邊木訥的站在原地的護衛總算是回過了神,沒想到竟然會鬧這麼大,他不敢再留,轉身就要跑。
恰巧兩個手下進來稟報,一見護衛要跑立馬將他擋住,二打一,你來我往,不過十幾招護衛就被抓了住。
季明回頭吩咐,“將王妃帶回王府。”
“是!”聞言,其中一個手下應了是,走過來就拽起了程夢溪。
“放肆!放開我!不過一個奴才也敢碰我。”脖頸疼的要命,手也用不上勁,可程夢溪還是有力氣喊。
可惜手下一點沒被她的話影響,很快就半拖半拽的把她帶到了門口。
“王爺——”程夢溪突然叫了一聲,完好的右手死死的摳住門框,叫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黎翊炎蹙眉,雖然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外面那些護衛,但再這麼鬧下去,想不被發現都難。
畢竟雖是兩進兩出,可和相鄰的宅子不過一牆之隔。
季明像是能讀懂黎翊炎的心思一樣,徑自走過去,擡了手臂在程夢溪的後頸狠狠一敲。
煩人刺耳的聲音頓時消失了,不過寧雲筱看着季明那下手的勁頭,覺得程夢溪不像是被敲暈的,而是被疼暈的。
她換了個方向繼續擺弄簪子,鎖還是沒解開。
黎翊炎看着寧雲筱臉色蒼白,並了食指中指摸她脖頸的脈,跳動次數弱是一方面,其中血液隱隱發燙。
偏寧雲筱的皮膚並不熱,倒是相比平常涼了兩分,而且面上發白,虛色,可細看雙頰眼部下面卻透着潮紅。
這是……
黎翊炎慢慢的收縮了瞳孔,倏的抱起了寧雲筱,急着吩咐,“立刻飛鴿召青竹碧浣過來,不,派人去接,連着那些藥物,有關七日風的藥材一個別落。”
“側妃……”季風神色一凜,少有的欲語還休。
就連門前的季明都愣住了。
而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個公主抱讓寧雲筱嚇了一跳。
她忙摟住黎翊炎,不解的問,“怎麼了?什麼七日風?”
黎翊炎抿着脣,並不作答,急匆匆的抱着她走了出去。
希望是他想錯了,畢竟他不懂醫。
只是寧雲筱已經受傷四日了,卻一直沒能好好休息,反而傷上加傷。
是他大意,離了戰場就把這病忘在了腦後,那麼多士兵因此病症而死,他竟然沒仔細照顧寧雲筱,連囑咐也沒有。
因着宅子就臨在王府後面,黎翊炎抱着寧雲筱很快就到了主院臥房。
不得信任的丫鬟都被隔了出去,管家小廝齊齊的在外面候着,眼觀鼻,鼻觀心,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肅穆緊張的氣氛讓一路趕過來的青竹、碧浣都嚇了一跳,王爺也不懂醫,是不是七日風還不一定呢,竟然弄出這麼大動靜。
伴當正巧出來換水,見了二人忙過來拉,“愣着幹什麼,還不速來。”
碧浣立刻應是,拉着青竹進了房。
後面季風帶着藥材回來,小廝們掀了簾子,一個一個箱子往下搬。
不多時青竹推了門出來,一臉急色不比管家、小廝們輕到哪裡去。
怕房門大開灌了風到裡面,她半蹲着一個一個箱子翻開找藥,一邊吩咐,“速把藥壺拿過來,就在外面搭個爐子。”
小廝忙應是,匆匆去了。
伴當端了水回來,見此狀沉了面色,“側妃可是傷勢嚴重?”
“傷勢我不清楚,不過胎兒怕是保不住了。”青竹說,真怕她一會和王爺說了,會把她一塊兒牽連。
伴當聽了頭低的更低了,進去忙關了門。
那邊小廝也回來。
臥房裡,不過小半刻鐘的時間,碧浣跪在牀榻旁這會兒功夫,腿都麻了,因爲太過緊張。
寧雲筱後背的傷已經往周邊爛了,剛剛一看她就嚇壞了。
是七日風無疑。
雖然纔有徵兆,可全身四處的傷加起來……
這是怎麼弄的啊。
她一邊犯難,一邊拿了巧小刀器割傷口上面的死肉。
即使周邊穴位用銀針紮了止血,可不一會兒還是一片血肉模糊。
“究竟怎麼樣。”眉頭蹙成一個小小的‘川’字,黎翊炎終於忍不住問道,儘管看碧浣的表情就知道不妥。
“確實是七日風的徵兆,一旦嚴重了,嘔吐溢血,奴婢也沒辦法。”雖然不想說,可不能隱瞞,碧浣這話說的明顯底氣不足。
“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手又搭上寧雲筱的手腕,“胎兒怕是不保。”
說完又掀了寧雲筱的衣襬,“已經出血了,奴婢無法,只能看青竹了。”
她和青竹一個精於外傷,一個精於內裡。
一個人面色如何,黑、暗、或青、或紅,青竹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有什麼病症,當然,偶有失誤。
黎翊炎眉目冷厲,“胎兒流掉便罷了,人一定要保住。”
他說道,聲音透着蕭肅。
碧浣一凜,低了頭清理傷口,手下的動作越發的小心。
寧雲筱做了個夢。
她似乎深處一片白霧之中,手腳發冷,心口發熱,兩重溫度交織,讓人乎起乎落,提不起半分力量。
遠處有人影閃過,身形讓她覺得熟悉。
“是誰?”她喊。
話音落便想走過去,可不僅沒邁動步子,還踉蹌摔倒在地。
周圍的場景瞬間變換,後面高樓聳立,前面三米高牆水泥刷漆,她趴在地上,背部中彈,血止不住,流了一地。
腿也被匕首劃傷,是剛剛和近戰被對手抓住了空隙。
忽然感覺手一沉,碾着疼,似乎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上面。
她轉過頭,只見和她同一組的殺手正寒着臉,用腳踩着她的手,並且拔出了槍,緩緩的擡起手臂,指着她的腦袋。
“你,幹什麼?”寧雲筱吃力的問,咬着牙想爬起來,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子彈迎面射過來,寧雲筱沒地方可躲,中彈同時總算掙脫,可對方一把扣住寧雲筱的雙肩,讓她退不了。
“想跑?”
寧雲筱的眼睛睜到了最大,夜色裡只看見鋒利的刀刃閃着寒光。
“不要——”她恐慌的驚叫一聲,猛地瞪大了眼睛。
入目的紗帳青色,旁邊香案上薰香正燃着。
外面已是白天,陽光照着窗紙明燦。
一旁候着的雨兒聽到聲音,立刻掀了紗帳。
“恩人,你醒了?”她驚喜的說,“我去叫人進來!”
寧雲筱沒來得及說話,她就已經蹭蹭跑了出去。
試探着挪了兩下,全身上下不管哪裡都疼的不像是自己的。
沒想到這一病讓她想起來臨死的事了,被曾經最信任的同伴背叛殺害,連帶着心情沉重,情緒低落。
不被人喜歡、被背叛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只是她想不通爲什麼自己總會遇見心胸狹隘,思想偏激的人。
從二十一世紀的那個殺手,到現在的黎瀚宇、程夢溪以及赫連月。
越念越覺得頭痛欲裂,正巧門被推開,寧雲筱攥着了思緒,免了它亂飄。
先進來的是黎翊炎,守了一夜,他纔去睡,這會過來,連外袍都沒披,穿着靴子就進來了。
“醒了?!”他坐在榻邊,語調微揚又夾雜着肯定和歡愉,握住了寧雲筱的手。
寧雲筱嗯了一聲點點頭,一眼就看見了黎翊炎充紅的雙眼,面上帶着疲倦,明顯是守夜了,而且看這樣子,也不是守了一夜,心中有暖意生出。
“我睡了多久?”她問道,開口發現嗓子已經啞的不成樣子。
“兩天一夜。”黎翊炎說道,看了眼跟進來的碧浣,“看脈。”
說着鬆開了手。
碧浣立刻跪在牀榻邊搭脈。
不過兩天,就是見好脈上也不會顯露出來,只能判斷有無加重病情。
但饒是如此也夠碧浣放心的了,沒加重就是千好萬好了。
她拿了銀針在寧雲筱的頭旋紮了兩針,能緩解昏迷帶來的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