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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過去,唐默卻仍未醒來,夏楚悅每天去看兩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如此自然惹得鳳斐吃飛醋,這個傢伙恨不得她十二個時辰心神都在他身上,卻不想,唐默不醒來,唐燁便不會告知她冰蟬的線索,呆在這裡的時間就會更長。
而且,唐默畢竟對她有救命之恩,她幫不了他什麼,探望一下病情總是該做的。
但是,已經過去三天,夏楚悅心也逐漸急躁起來。
據速雲的診斷,唐默應該醒來纔對,可是他卻沒有半分要醒來的跡象,他要是一直不醒來,難不成她要一直呆在這裡?
正煩惱着呢,忽然春桃進來稟告,說雲族大祭祀要見她。
大祭祀?
她和大祭祀又不認識,一個裝神弄鬼的傢伙,能有什麼話可說的。
三日來,夏楚悅並沒有亂走,也就在沁園殿、月瀾殿、簫默閣之間行走,至於聖殿裡的那些貴族,她甚少碰到。
她所不知的是聖子的住處是在聖殿的內圍,沁園殿、月瀾殿簇擁着簫默閣,外面的人甚少靠近,想進來,必須先通報,得到准許才能夠進入。
他們能進來,是大祭祀首肯的。
大祭祀住在一座白塔內,夏楚悅在白衣侍者的引領下到了白塔下,速雲與春桃皆被攔住。
“大祭祀說了,只見夏姑娘一人。”攔住去路的白衣侍者道。
夏楚悅看了他一眼,然後望向塔內。
裡面昏暗,看不清楚。
速雲的手悄悄放到身側的劍柄上。
夏楚悅道:“速雲,你在外面等着。”
速雲點點頭,“小姐小心,若有危險,拿着這個。”
她把清風樓聯繫的光彈放入夏楚悅手裡。
夏楚悅淡淡一笑:“好。”
白衣侍者輕嗤一聲,踩過臺階走進塔內。
夏楚悅走在後面。
塔是八角形的,每個角嵌着一顆夜明珠,但光線仍然比不得外面天光所照。
夏楚悅不禁眯起眼睛,仰望,只見整座塔是連通的,沒有分層,只有盤旋而上的樓梯,一直連接到頂端。
“夏姑娘請上吧,祭祀在塔頂上等着您。”白衣侍者停在樓梯口,說道。
夏楚悅挑了挑眉,怎麼覺得像是陷阱?
不過有速雲在外面,他們又沒有半分遮掩地把自己請到這裡來,想必不會幹那等愚蠢事。
於是,她拾級而上,沒有半分怯意。
白衣侍者眼神閃了閃,眼底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塔有十層,以夏楚悅的體能,爬十層樓不難,難的是這樓梯是木製的,每一級臺階便是一塊木板,中間則是縫隙,人踩上去,腳步聲在塔內迴響,許是年久失修,時不時的能聽到咯吱響,好像是木板不能再承受重量,隨時有塌陷的可能。
待夏楚悅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時,額頭上已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塔樓頂端的閣樓佈局叫她微微一愣。
八卦、羅盤、龜殼、銅錢整齊地擺放在一張長方形的案几上,八面牆上掛着星象圖,這是個占卜室吧!
夏楚悅很快收回視線,把目光投向閣樓中唯一一個人身上。
那人背對着她,身上穿着一襲白色的長袍,寬袖廣袍,衣領袖口還有下襬的邊緣,以黑布連接。
背後一頭白色長髮,以黑白兩色髮帶束住一半,其餘皆垂散着。
“你是雲族祭祀?”夏楚悅問,其實不用問,塔樓上她只看見這一個人,不是祭祀又能是誰。
聽到她的問話,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夏楚悅看到對方的臉,又是一愣。
面前是一張普通的老臉,上面佈滿皺紋與老年斑,特別之處在於老者眼球上翻,幾乎看不到黑色部分。
這是個瞎子!
夏楚悅心中肯定,面上並未多嘴,只問:“不知祭祀找我來所爲何事?”
祭祀淡淡一笑,皺巴巴的臉皮跟沒有毛的某種動物皮一樣,讓人寒毛豎起。
“姑娘,來歷不凡。”
他悠悠開口,聲音似穿透了上千年,從悠遠的古時穿過來的。
夏楚悅不明所以,抿緊嘴不說話。
大祭祀聽不到她的回答,似乎並不意外,溫和地道:“姑娘到聖殿已三日,有何想法?”
“沒有什麼想法,雲族偏安一隅,自給自足,自成一方天地,不必受外敵侵擾。”
大祭祀聞言,嘴角的弧度擴大,“不,姑娘心中不是這麼想的。”
“大祭祀除了占卜之外,還能看透人心?且我心中之念,於祭祀而言,很重要嗎?”
“很重要。”誰知大祭祀竟然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夏楚悅嘴角微翹,問:“我一個外人的想法,如何重用?”
大祭祀不答,緩慢地向前走去,他一手拄着柺杖,柺杖一下一下敲擊着木板地面,發出厚重的悶響,彷彿直接敲擊在人心頭上。
夏楚悅不禁暗暗警惕。
大祭祀一步一步,沒有遲疑,彷彿他可以看清前方,直至走到擺放着羅盤等占卜之物的案几旁,停住,伸手在桌面上拿起一物,手指摸了摸,夏楚悅看過去,是一個龜殼,龜殼上刻着她不認識的符紋。
大祭祀將龜殼放下,忽然問:“姑娘可否借生辰八字一用?”
夏楚悅眉頭一皺:“你要給我算命?”
“可以這麼說。”祭祀點頭,眼睛看不見,但能用耳朵辨別出聲音的來源,他微微側頭,淡笑面對着她。
“抱歉,我不知道。”
“闕爺爺,你不要給她算命!”
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閣樓角落的一堆雜物中爬了出來,一襲火紅長裙,明眸皓齒,正是這幾日與夏楚悅作對的雲靈。
祭祀聽到熟悉的聲音,神態變得更爲慈祥,“靈兒,你又偷偷躲在閣樓裡,來偷學占卜是不是?”
雲靈吐吐舌頭,知道露餡了,趕緊上前挽住祭祀的胳膊,轉移話題,“闕爺爺,你爲什麼要給她算命?她和我們非親非故,別憑白傷了您的壽元。去年爹爹找您卜一卦的時候,您都拒絕了呢。”
童言無忌!
老祭祀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一切皆有命數,該來的時候終會來,無需太過在乎得失。”
“那也不要憑白幫她。”雲靈皺起小俏鼻,“要不闕爺爺給我卜一卦,看我什麼時候可以像姐姐一樣,成爲一名出色的占卜師。”
老祭祀無奈地嘆口氣:“你啊……爲何如此執着於占卜?安安心心當個大小姐不好嗎?”
這是一條不歸路,雲靈天性不適合於此道,如若執意於此,一路荊棘,一生艱辛。
“我就喜歡嘛,姐姐纔是大小姐,還是雲族的聖女,我雖然成不了聖女,但卻想成爲一個占卜師,這樣就可以幫助姐姐,幫助大家趨利避害,逢凶化吉啦。”雲靈眼裡滿是憧憬之色,明亮的眼睛在這一刻有着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夏楚悅站在不遠處,看到小姑娘的神情,心思微微一動,難道這位老祭祀的占卜之術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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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身亡並從異世穿越而來,夏楚悅是不太相信這些命運命格的。但她會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種違背自然規律的存在,不是麼?
“大祭祀,可容我回去想想生辰八字,待會兒再過來?”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古人才講究生辰八字,一張紙,上面列着天干地支,四柱八字,那麼複雜的東西對她一個現代人來說實在是難以弄明白。
她忽然想讓大祭祀算一算,倒不是想知道自己將來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只是大祭祀獨獨將她召來,又主動要給她算命,似乎蘊含深意。
剛剛雲靈才抱怨占卜會有損占卜師的壽元,也許老祭祀的瞎眼便是因窺探天機。
而他不惜冒着自損,主動替她算命,她覺得如果不答應,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誰要給你算命,下去了不準再上來!”雲靈放下老祭祀的手臂,轉身怒瞪夏楚悅。
“靈兒,不得無禮。”老祭祀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
雲靈和大祭祀相處久了,知道他主意已定,她改變不了,只得恨恨地盯着夏楚悅。
大祭祀衝夏楚悅點頭:“去吧,小默那孩子,今夜子時便會醒來,你不必擔心。”
夏楚悅眸子微睜,然後衝大祭祀點頭回禮,走下閣樓。
雲靈高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闕爺爺,默哥哥今晚真的會醒?”
“你見過闕爺爺說牛皮嗎?”
“沒有,闕爺爺最厲害了,每次都料事如神。”雲靈笑嘻嘻地擊掌,“太好了,默哥哥今晚就會醒,我要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姐姐和燁哥哥!對,還有爹爹!”
夏楚悅正以爲雲靈會興沖沖地從閣樓上衝下來,她已經退到邊上,打算給雲靈讓道。
不曾想背後沒人,頭頂上卻有一物落了下來。
夏楚悅定睛一看,卻是個用竹子編織的筐,竹筐上吊着幾條鐵索。
雲靈坐在竹筐中,隨着竹筐迅速下墜。
夏楚悅才走到八樓,便見雲靈已經落了地,跳出竹筐,然後飛快地跑了出去。
望着地面上的竹筐,夏楚悅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這是古代版的“電梯”啊。
……
她沒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回去碰個運氣。
回到自己暫住的客房,她在房裡捯飭她的包袱,翻了個遍也沒有。
不過也對,出門在外,而且前途生命未補,誰會把生辰八字帶在身上,若是落入有心人的手裡,別人使壞心眼,倒黴的便是她。
正在她一陣泄氣之時,鳳斐再次堂而皇之地閃進她的房間,見牀上亂七八糟的,全是她的東西,好奇地問她在找什麼。
夏楚悅隨口回答:“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誰的?”鳳斐眉毛一挑,問道。
“我的。”夏楚悅頭也不擡地回答。
“你連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記?”鳳斐似乎很是詫異。
夏楚悅手一頓,眉梢一擡:“你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當然。”鳳斐露出一絲得意,然後挑眉睥睨着她,“你找生辰八字幹什麼?想要和我的對一對,然後挑個好日子成親麼?”
他眼睛一亮,露出期待的模樣。
“誰要和你成親?沒事別來打擾我,我正忙着。”
鳳斐嘴角微勾,倚在牀柱上,姿態慵懶地看着她在雜亂的牀上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你把生辰八字帶來了嗎?”
“或許吧。”夏楚悅正忙碌的手頓了頓,“你能不能閉嘴?”
鳳斐擡起手撫了撫自己的脣,他的聲音多美妙,不懂得欣賞的女人!
他看了半晌,實在看不下去,“你要生辰八字直接問我更方便,像你這樣找永遠也找不到。”
“我不要你的生辰八字。”夏楚悅泄氣地轉過身,一屁股坐在牀沿。
她也只是想要碰碰運氣,印象中,她應該是不會帶那種東西出來的。
看來一切果真講究一個緣字,找不到生辰八字,也許她並不適合在此算命。
這樣子,大祭祀是否給她算命,也就不是很重要了吧。
“你的也不要?”鳳斐背離牀柱,挨着她坐到牀邊,把她的身子掰過來,面向自己。
“我的?你有?”夏楚悅狐疑地看着他。
他帶着自己的生辰八字?他去哪裡拿的?什麼時候拿的?
數個問題在腦中一閃而過。
“當然。”鳳斐再次擡起下巴,頗爲得意。
自己看中的女人生辰八字神馬的,早早就查到並且記好藏好。
“給我。”夏楚悅手一攤,直接索要。
她沒問他爲什麼有自己的生辰八字,也許他只是爲了看看兩人的生辰八字合不合,也或這是他對自己心意的一種表現,問出來了,反倒破壞了某種氛圍。
鳳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掌心:“你倒是要得直接。”
“我要回自己的東西而已。”她說得理所當然。
鳳斐被她合理卻無賴的話可逗樂了,眉眼笑彎:“你的東西?你的東西怎麼會在我這裡?”
“那就得問你,爲何偷走我的東西。”夏楚悅繼續理直氣壯。
鳳斐妥協,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好,你的東西,那你來拿吧。”
“在哪兒?”夏楚悅眼裡閃過狐疑,他今天那麼好說話?
鳳斐牽脣一笑,白玉般的手指輕點自己頭:“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