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洗浴中心成立幾周之後,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軌。李清芳等人也回到了心怡酒店,恢復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但是某個週四的下午剛一上班,她竟然接到了區政法委書記關西河親自打來的電話。要求只有一個,讓她馬上到政法委報道,因爲關西河有話對她說。
在政府機關內,關西河當然不敢明着對李清芳不利。但李清芳也知道去了絕不會有好事,遂打電話告訴了周東飛。周東飛想了想說:“去吧,我在政法委門口等着你。”
當李清芳來到政法委書記辦公室的時候,只見關西河正伏案簽約文件,一副忙碌的樣子。此人中等身材,戴着一副金絲眼睛,像是一個傳統的文人。但公檢法系統的人都知道,這傢伙手段很猛。
擡頭看了看李清芳,示意她坐下。而後關西河手中拿了份材料晃了晃,卻沒有給李清芳看,只是說:“清芳同志,有人舉報你和涉黑勢力交往過甚啊!”
開門見山的一句話,讓李清芳有些無法招架。不錯,李清芳和梅姐、周東飛等人確實關係不錯。而怎麼說呢,至少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梅姐等人還真的算是涉黑勢力了吧?警察和社會混子交往,不是什麼稀罕事。相反,大多數社會混子都有警察背景。只不過這種事一旦上升到紀律層面,就是大事情了。
但是,是誰寫的舉報材料呢?當然,也有可能沒人寫,純粹就是關西河自己說的,以便嚇唬李清芳。
見李清芳沒有說話,關西河心中有些得意,但還是義正詞嚴地說:“清芳同志,你是公安系統最年輕的副局長,將來進步的空間還很大。希望你不要把握不住自己,誤了自己的前程!我聽說你的私車,也換成寶馬了?確實,這車和那些大老闆的車沒法比。但據人家舉報投訴,也價值四十萬上下吧?咱們靠薪水吃飯的,特別是工作沒有幾年的年輕同志,能買的起這樣的車?”
“哦,那是別人的車,我只是借過來開開而已。”李清芳自己也有點心虛。那輛車明擺着就是周東飛白送給她了,而周東飛恰恰又是心怡集團的高層。說周東飛本人就涉黑,似乎也不爲過。
“借過來?現在的行賄手段層出不窮,這也是新時期的新特點了,你不知道?”關西河反問,又舉例子說,“去年某企業老闆說是幫濱河區副檢察長找了個保姆,結果就是變相的送情人嘛。事情敗露了,也就落馬了。現在的行賄受賄花樣百出,你作爲一名高級警務人員,應該有這點覺悟、這點警惕性!”
關西河的語氣並不是很生硬,但說得李清芳有點坐不住。“那行,我下午就把車還給人家。”
關西河卻擺了擺手,說:“也沒那個必要,畢竟我也不想計較這些。水至清則無魚,工作抓的太細,同志們會天怒人怨的。我這麼說,只是讓你注意一點就行。但是有一點你要把握住:不要再跟心怡酒店和浣溪沙的人員交往!有人給我報告了,這是個新興的涉黑團伙,性質非常惡劣!”說到這裡,關西河的語氣陡然拔高,讓李清芳心頭一緊。
“這陣子,你先把手頭的工作放一放,好好反省一下最近的生活和工作狀態!”關西河說,“我跟你們趙局長打個電話,你分管的工作暫時由其他同志管着。最近所有的工作,你不要過問,靜下心來反省,要深刻!當然,黨組的學習和活動正常參加,畢竟你是黨員,也是區公安局班子成員。我這句話也不是行政命令,只是作爲一個領導對你的關係愛護,想必你也能明白。你是公安系統的一顆好苗子,我不想看着你荒廢了前途。”
話說得有板有眼,一句句都是大道理,讓李清芳無法反駁。而且一邊壓制着她,一邊又表現出了關懷照顧的意思,柔中帶剛綿裡藏針。在關西河這種政治老手面前,李清芳忽然覺得自己還有點稚嫩。
但關西河就是猛,三言兩句就解除了李清芳手中的權力,而且不動聲色。關西河自己也明說了,他的話不是行政命令。意思是說,李清芳也好,乃至匯文區公安局整個領導班子也罷,大家真要是覺得不妥,也不必非得遵守。但哪個人會這麼傻乎乎的,跟頂頭上司對着幹?口頭命令,有時候比行政命令還管用。
李清芳的職務沒有變動,依舊是匯文區公安局副局長。但是,卻被暫時解除了權力。這個消息一旦傳到公安系統裡,肯定會引發很多猜測。或者說,眼看着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高級警務人員,其政治生命也就結束了吧?反正在官場上,人們的猜測是最無敵的。
走出了政法委,李清芳有點失落。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搞的一點心情都沒有。而在大門口,周東飛正站在那裡壞笑,氣的李清芳險些把公文包砸過去。
“還笑呢!老孃今天都鬱悶死啦!”李清芳氣呼呼地說。
“咋了?跟賈政京一樣,猥褻你了?”周東飛笑問。
“你去死……他比賈政京那種人高明多了。”李清芳和周東飛一起上了車,說,“關西河也不說啥難聽的,就是用原則壓你,用紀律壓你,用黨性壓你,搞得人有力沒地方使,氣死人了。”
周東飛笑了笑,“厲害。哥就只會用身體壓你,不過一樣搞得你有力沒地方使……喂,又要找槍是吧?在這公文包裡呢,給……”
李清芳一路上把關西河的話說了一遍,最後說:“瞧吧!我早就擔心跟你這犢子攪和在一起,會越來越墮落的。這不,被人拿住把柄了吧!不行,你要好好補償我,陪我去買衣服,還要送我兩雙絲襪。”
“行,別回酒店了,直接去商場。”周東飛竟然沒再插科打諢。他按了按腦袋,神色似乎有點沉重。
“怎麼了?”
周東飛喘了口氣說:“最近幾天,估計要有點小麻煩了。關西河暫時停了你的職務,可能是有所行動又怕你掣肘,故而將你排除在警方一切行動之外。如果猜測不錯的話,他極有可能會對心怡酒店下手。當然,他更想找浣溪沙的麻煩,只不過浣溪沙位處濱河區,而關西河只是匯文區的領導,他的手伸不過去而已。”
“那怎麼辦?”李清芳說,“我要是不能參與行動的話,那以後也最多給你通風報信了。你別說,我咋覺得咱倆在一起,真的像是警匪勾結啊?”
“臭丫頭,哥不是匪。”周東飛笑着在李清芳屁股外側“啪”的拍了一下,氣的李清芳拿白眼珠子瞪他。而後周東飛又說,“不過呢,我覺得你最近一段時間裡,連通風報信也做不到嘍。”
“什麼意思?”李清芳問。而話音未落,電話就想了,是匯文區公安局局長趙偉打來的——
“清芳同志,關書記給我打電話了,說已經找你談過話了。根據關書記的意思,最近一段時間你不用來上班,在家休息休息。當然你別誤會,我和政委知道你沒事,也不知是哪個小人在背後下蛆誣陷。放心吧,過段時間肯定沒事的。”
賦閒在家?還真他媽狠毒。李清芳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連通風報信都做不到了。“謝謝趙局和政委的信任,也給您帶來麻煩了。”
“別說這見外的話,大家都是一個坑裡的戰友。”趙偉說,“雖然沒啥大不了的,但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找一找市局領導,讓他們跟關書記溝通協調一下。”
趙偉一直認爲,既然市公安局的領導提拔了李清芳,那麼肯定就是李清芳背後的靠山了。雖然市公安局和匯文區是兩套系統,一個是市政府直屬部門,一個是一級黨委、一級政府,但作爲上級政府下屬的要害部門,縣區領導總要給市公安局領導一些面子。再說了,市局局長李綱都是副廳級幹部了,比匯文區區委書記和市長的級別都高。只要李綱打個電話,那麼關西河肯定會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
這也算是掏心窩子的話了,李清芳說了聲“謝謝領導關心”。但是,李清芳卻苦笑着對周東飛說:“還真被你說中了。不過趙偉還以爲市局領導是我的靠山呢,讓我找市局領導去說情。”
“找了也是白找。”周東飛說,“關西河這一招的狠,就在於沒有來硬的。哪怕市局局長就是你的靠山,又能怎麼說?畢竟關西河沒有免你的職,甚至連個處分都沒有。作爲區裡的領導,做出這樣一個小安排不算什麼。要是市局領導爲這點事情去說情,那就有些小題大做了。再說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市局領導跟你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嘿。”
“沒良心的!”李清芳氣呼呼地說,“還不是跟你攪和在一起了,才鬧出這些事情。頭都被你搞大了,你還有臉調笑我呢!再笑崩了你!”
“多大的事,被咱搞大的是頭,又不是肚子……停,要淑女、要溫柔……啊……妹兒啊,那是命|根子好不好,不許砸那裡……啊……完了完了,你等着一輩子守活寡吧……”
這妞兒,太暴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