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飛離去,但並未走遠。這時候,一輛汽車已經瘋狂的開了過來,是柯淨宗和厲道人。車上甚至還有方燕綾,是她在順路等着柯淨宗,然後非要給兩人帶路回救周東飛。雖然讓她去會有危險,但爲了確保不走冤枉路、不耽誤那要命的時間,柯淨宗和厲道人還是二話不說就讓她上了車。
而看到了周東飛已經出來,周賀澤身上甚至還扛着一個昏迷的傢伙,兩個老裝逼犯險些暈過去。厲道人嘴巴幾乎掉在了地上,大驚——“你個小兔崽子,千萬別告訴貧道,你已經單獨把老瘋子給收拾了?日了,這還有天理嗎!”
“我要有那能耐就好了!”周東飛終於慚愧了一回,拇指指向身後,不好意思的說,“我師父來了,就在裡面,兩個老傢伙要開打。”
“臥槽那個天尊,免費觀看頂級大戰啊!”厲道人這就要衝進去,卻被柯淨宗給拉住了。柯淨宗搖了搖頭,說,“連東飛都被趕了出來,你我就不要進去了。鏡湖兄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
“呃……貧道當然知道。”厲道人終於停下了腳步,嘆道,“他是懷有一身的牛逼本事,還得一輩子裝逼。算了,貧道就在這裡等等。”
以牛逼的實力裝逼,搞得所有對手都成傻逼二逼,這就是最牛逼的裝逼。
在裝逼的境界上,兩個老裝逼犯始終自嘆不如老妖怪。
至於現在的老妖怪,其實並沒有裝逼。他說的話很正經,因爲對方是衛瘋子。這一次,是他難得沒有絕對實力去裝逼的一次。
“老瘋子,邱得用都沒了,你還折騰?”
衛瘋子很淡然:“邱兄死在你徒弟的手下手中,我想找你徒弟一些麻煩,爲邱兄討回一些得以瞑目的利息。”
“算了吧,你都多大一把年紀了,心氣何必這麼盛。”鏡湖公忽然一笑,“你剛纔既然提到龍吟寺,那不妨咱們再來一次約定?”
“三十年前你技壓羣雄,一人壓制我和秦缺、黃霸圖等一批人呵。”衛瘋子竟然露出了一些笑意,“怎麼,今天竟然單獨爲我一人開盤作賭?”
“你有這個資格。”
……
長街外,周東飛等人都在車邊靜靜等待。不能隨便衝進去,免得壞了兩個天元強者的公平決鬥,否則就連鏡湖公都不會樂意。這種級數的格鬥,任何一點形勢變化都能造成無可彌補的優勢或劣勢。比如周東飛和柯淨宗、厲道人真的在一旁虎視眈眈,那麼哪怕不出手,也能給衛瘋子帶來一定的心理負擔。
這時候,周東飛等人忽然神色一凜,毫無戰鬥力的方燕綾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因爲在昏暗長街的盡頭,一股強大的殺氣猛然爆發,似乎彌天極地,似乎亙古悠遠。
這股氣息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瘋狂涌動,彷彿要將面前的一切都徹底撲滅、粉碎。
柯淨宗臉色很難看,厲道人則幫他說出了心中所想:“東飛,你剛纔就是跟這種怪物拼了五十招?都說衛瘋子猛,但也不至於猛到這個不要臉的地步吧!”
“說是五十招,但基本上都是周旋防禦,真正的反擊只有兩招。”周東飛沒敢誇大其詞。
“你還能反擊?無良天尊!”厲道人更加震驚,柯淨宗同樣不敢相信。
周賀澤這個目擊者則苦笑道:“老貨(周東飛)砸了他一拳,劃破他臉上一點血皮——雖然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才僥倖做到,衛瘋子也根本都不算受傷,但老貨確實做得很不賴了。”
柯淨宗和厲道人渾身不自在:周東飛纔多大年紀?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哪怕稍稍再提升一點,又該是何等的變態了?
沒等他們想太多,柯淨宗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鏡湖兄的氣息呢?哪怕再被壓制,也不該一點沒有啊,怎麼回事?!”
這是個很蛋疼的問題,幾個人都很詫異,同時有些驚恐。難道鏡湖公竟然一着不慎,就被對方的氣息全面壓制了?不可能,連周東飛都能支撐五十招,鏡湖公就是再大意也不會出現那種情況。而且面對着衛瘋子,任何人都沒資格大意,哪怕是鏡湖公。
幾個人全面靜心,仔細感悟着。終於,在衛瘋子那磅礴滔天的殺氣之中,他們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綿遠的熟悉氣息——鏡湖公!這股氣息很淡,卻又綿綿不盡、韌勁十足。衛瘋子的氣息假如是狂風,鏡湖公的氣息就好似一根飄逸的絲帶。雖然被狂卷飄蕩,但卻始終不可能斷裂。
“面對衛瘋子,誰都別想以暴制暴。或許,老傢伙的這種策略纔是最明智的。”周東飛心中暗想,同時對於戰鬥又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此時他已經感覺到,衛瘋子那鋪天蓋地的殺氣雖然強悍,就好像是驚濤駭浪一樣席捲沖刷,但鏡湖公的氣息就好像是這浪濤上的一夜扁舟,任憑風浪再大也安之若素。甚至,周東飛都感覺不到這小舟會有什麼危險,只不過是閒庭信步般飄搖着,悠閒自得。
“阿彌陀佛,這兩個老變態!”柯淨宗如此稱讚。
而讓他們更加震撼的是,衛瘋子這樣強大的氣勢,竟然足足持續了五分鐘!高手對決,幾分鐘就是漫長的拉鋸戰。而兩個天元強者對決,本以爲會是生死立判,想不到也陷入了持久戰的局勢之中。而且,都所謂強則易折,周東飛等人都以爲衛瘋子這樣的氣勢在鏡湖公的打擊下不會長久。但是現在看來,足足五分鐘過去,衛瘋子的氣勢一點沒有衰減,反而有種越來越強的味道。這是被鏡湖公激發出了最生猛的戰鬥潛質了嗎?
而唯一讓周東飛他們感到欣慰的是,鏡湖公的那絲氣勢也始終飄逸閒淡,並無任何危機的意味。雖然這股氣勢似乎更淡了,淡到了讓人近乎難以感知。
終於,鏡湖公的氣息全無,彷彿整個昏暗的夜空下都成了衛瘋子的殺戮場。
無盡涌動的殺氣,讓周東飛等人隔着這麼遠都感到窒息,爲之心悸。周賀澤把一雙鐵拳攥得咔咔直響,似乎不小心陷入了這種殺氣氛圍之中,把自己都不經意給陷進去了。而且,渾身大汗淋漓,臉色極其難看。周東飛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拍,他才猛然鬆了口氣,近乎虛脫。
這麼遠的距離,竟然能讓周賀澤這樣的年輕高手陷入迷幻般的壓力之中,可見衛瘋子那股威壓已經強悍到了何等程度。
時間彷彿是煎熬。
十分鐘!
難以想象的時間長度。
終於,衛瘋子那力震山河的威勢忽然間消失!太突然了,讓人幾乎難以承受。就好像一個人揹負數百斤重壓已經苦苦支撐了好長時間,結果那重壓毫無徵兆的消失了,讓人無法適應。不自覺的,柯淨宗等人都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結束了嗎?”方燕綾懵懵懂懂的問。她不懂任何功夫,反倒受影響最小,無非是被衛瘋子的殺氣給搞得害怕而已。如今那種害怕的感覺突然沒了,又看到周東飛等人同時放鬆,所以連她都感覺到可能結束了。
此時,周東飛等人都滿心的期待,期待鏡湖公大勝而歸。要是能一舉滅殺了衛瘋子,那可就是一場難得的大勝呵!今後,衆人也就少了一個最堪忌憚的超級強者。
幾人轉身來到長街入口。很昏暗,長街也很長,即便周東飛等人的目力也不能穿透這麼濃重長遠的黑暗。他們幾個都等着鏡湖公出來,也有這個信心。當然,心裡面多少還是生怕出現意外。
終於,長街的黑暗裡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身影漸漸清晰——走路的架勢有點顛簸!手中提着一把二胡!
竟然是衛瘋子!
周東飛等人心如死灰。
柯淨宗和厲道人整個胸腔都近乎冰冷,周賀澤則大氣都難出一口。難受,近乎窒息般的難受。
強大如鏡湖公,單戰無敵鏡湖公,竟然留在了長街的盡頭?!
周東飛二話不說,猛然就衝了進去,柯淨宗等人也緊緊隨後。但是剛走了沒多遠,卻馬上停下了腳步。對面,衛瘋子有了異動。
昏暗的長街中,衛瘋子蕭索的身影漸行漸近。手中,似乎抱起他那把古樸的二胡,和着沙啞淒涼的嗓音,吟唱着一抹蕭瑟——
任浮生虛度
任流年消逝
流不盡仇人血
抹不去英雄志
百年豪情
欲唱大風
到頭終不免
一朝夢醒日
……
那長街
依稀依舊
三十年前龍吟寺……
周東飛等人傻傻的聽着,心中的感覺極其怪異。而衛瘋子的身影已經走到了面前,依舊旁若無人的哼唱吟哦。甚至,當衛瘋子走過周東飛等人身邊的時候,根本都沒有看他們,就那麼平穩的路過,宛如一個不曾相識的路人。
周東飛本想在暴怒之中,和柯淨宗等人聯手幹一票。衛瘋子再猛,畢竟跟鏡湖公鏖戰了十分鐘,狀態大爲衰竭。這時候四人聯手,未必沒有機會。
但是,那還是個爺們兒辦的事情嗎?
衛瘋子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沒有動手,衛瘋子也沒有動手。直到衛瘋子的身影終於在這長街消失,周東飛忽然感覺眼眶溼了。
“師父!”周東飛悶吼一聲,疾速衝向長街的盡頭,說不盡的蒼涼悽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