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里斯接到的消息,是美洲虎發來的。
而周東飛接到的消息,則不但表示已經就緒,而且附加了一行字:對手所在位置已經探清,至少八人!
也就是說,獸營美洲虎他們現在藏身的位置,已經被周東飛提前部署的人給準確發現了!雖然不確定對方一共埋伏了多少,但只要提前發現了八個,就已經佔據了極大的先機!獸營只是刺殺組織,不是正面對壘打街戰的,一次行動派出十幾個人已經算是極大的行動。要是在事發之時一下子鎖定對方八個人,無疑就賺大了。
車隊逐漸減速,因爲卡梅爾小鎮已經近在眼前。第三輛防彈車上,貝里斯的心情有些緊張——他這樣的超級高手竟然也會緊張。
他自幼被獸營擄去培養,這一點和周賀澤相當相似。但是,隨着時間的積累,他已經漸漸融入到了獸營之中。而且像他們這樣的專業刺客殺手,除了殺人別無一技之長,已經和世俗世界漸漸的分離了。離開了獸營,他們不但活不好,而且會有種被隔離的心理障礙。所以,時間一長,獸營的殺手都會和貝里斯這樣,自覺的、發自內心的成爲獸營的一份子。只不過,尚未被完全洗腦的周賀澤是一個另類而已。
後來,貝里斯被獸營派往了美國,並策劃了兩次事件,“送給”黑根兩次救他性命的機會,讓黑根不再防範他。而憑藉着他的超強身手,自然更加受到黑根的青睞。漸漸的,他成了黑根身邊僅次於奧古斯都和斯坦利的第三號貼心人。
獸營派他潛伏到黑根的身邊,並沒有需要緊急執行的任務,而只是一個潛在的棋子。因爲當時的黑根終於坐穩了全球地下世界頭把交椅的位置,自然受到獸營的極大關注。所以千方百計的把一個暗線埋伏在黑根的身邊,早晚會用得着——就像是現在。
但是這些年來,黑根對貝里斯確實不錯。除了世俗世界的身份,其餘的東西黑根都已經給他了。財富,女人,甚至那種淡淡飄渺的類似於父愛一樣的東西。獸營的殺手嗜殺、嗜暴,人格扭曲。但惟獨在黑根面前,貝里斯能感覺到自己身上一點點的“人味兒”。十幾年的時間呵,即便是養了一頭狼,估計也會養出一份感情了,何況是個人?
所以,貝里斯雖然爲自己即將完成使命而輕鬆,但也同時爲黑根的即將死去而淡淡哀傷。有時候,人性的複雜難以言喻。
“貝里斯先生,教父在後面車上聯繫您了?”司機隨隨便便的問。自從黑根讓貝里斯從幕後走上前臺,當即震驚了黑根集團裡的那些人物。在沒有了加拉海德等人的時代,貝里斯就是他們集團的一根頂樑柱。而且,這人十數年如一日的隱藏在陰暗處,默默爲教父保駕護航,所以貝里斯受到的尊敬也不言而喻。當然,這司機等人也知道,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貝里斯沒有什麼朋友。此時接到短信,應該是教父發過來的吧。
“不,是教父送給我的那個小娘們兒。”貝里斯不苟言笑,但司機卻露出一個“是男人都會懂”的曖昧神色。
而後面的車中,周東飛把手伸到腰帶上——一把裝滿了子彈的沙鷹。襪筒裡面,還有一隻裝滿子彈的彈夾。
周東飛知道,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殺人太多的話,自己的心魔估計會再度爆發。到時候,極有可能出亂子。但是,他可以只傷人。
車子緩緩駛離了原來的軌道,直奔凱梅爾小鎮上的一個古董店。到了地方之後,周東飛才知道,這家小店爲何有資格成爲黑根的一個小產業。因爲這家店雖然不大,但是裡面的“貨”可真足,都是清一色的真品。甚至於包括華夏的東西,比如張大千等人的畫作,都不假。而擺出來的這些東西,都還只是大路貨,後面的密室裡才藏着更多的寶貝。甚至於包括路易十四寫給康熙的那封信也赫然在列——黑根並沒有隨便說,還真有這玩意兒。
“按說這東西應該保存在華夏的故宮吧,您確定這是真的?”周東飛有點不信。
黑根笑了笑:“你們故宮那些貓膩,比牛毛都多,真東西流落到外面一點也不稀奇,你說呢?”
周東飛想到自己當初那乾隆鏈章也是真的,而故宮裡的卻是假的。再聯想到故宮這兩年出現的大批醜聞,終於無奈的點了點頭。
黑根笑道:“每年來這裡遊玩的華夏人很多,不乏那些真正有錢的傢伙。我在這裡弄一個不起眼的小店,但是利潤卻比一個大型連鎖酒店還要高。每年能出手一樣東西,就能保證這個店三年不虧。去年一年,它一共出手了十六件,其中十三件都是被你們華夏人買走的。”
戳!周東飛有點眼紅,恨不能把這間密室裡的東西都掠走。
古董店的工作人員很專業,小心翼翼卻速度不慢。在黑根的要求下,他們把路易十四那封信從特製的盒子裡取出來,從而讓黑根拿着一個空盒子。
“走吧,我想看看他們一共派來了多少人。”黑根笑了笑,那名駕車的司機就推着他走出了密室,來到了古董店的經營鋪面裡。貝里斯也在這裡,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正常的神色,依舊是那副石佛般不動聲色的表情。
貝里斯其實再等。只要黑根的輪椅一旦走出這個鋪面,成爲一個暴露的目標,當即就會有好幾個火力點對準了他。到時候哪怕黑根的大批保鏢瘋狂反撲也無濟於事,最多給獸營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而已。
所以,這古董店面的門檻,就是一道生死線。
黑根的輪椅馬上就要出去了,卻被周東飛一把拉住,笑道:“老爺子,我瞧您這店面裡的好東西不少,能不能隨便我選兩件?我和斯坦利結拜兄弟,你這長輩還沒給見面禮呢,嘿。”
黑根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卻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又倒退回來幾步,彷彿笑看周東飛能不能選出最值錢的東西。不過黑根不是個小氣人,還用手指了指剛纔那密室,說:“包括那裡面,隨便你選兩件。”
兩人就這個一唱一和,沒有絲毫破綻。貝里斯不覺得奇怪,只不過有點着急。獸營的人已經部署到位了,如箭在弦上。甚至,以貝里斯這樣境界的高手,已經能淡淡感知到一些肅殺的氣氛。這種氣氛很玄妙,一般的高手根本察覺不出。雖然獸營的殺手都是殺手圈子裡的高尖端,但人數多了也就良莠不齊,總有些人不能很好的壓制住自己的殺氣。
不過,貝里斯既然能察覺到,那麼周東飛也肯定可以。雖然職業殺手的本質讓貝里斯的感知能力較同級高手更強,但周東飛自幼受老妖怪教誨調理,心境的高度也比同級高手強了不少。
如今,這兩個超級高手都感覺到了外面的肅殺,卻都沒出聲。貝里斯也開始懷疑,周東飛會不會察覺到了什麼,畢竟周東飛和他是同級數的高手。
果然,周東飛貌似隨意的手持一柄西歐中世紀的銀質酒器——據說是流傳自早年間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室,拿在手中反覆把玩。一邊看着,一邊笑道:“貝里斯先生,您是否感覺到外面有些不對勁呢?”
既然已經點明瞭,貝里斯也只能點頭說:“似乎有點不正常,但不敢確定。既然周先生也這麼說,看來我的感覺是不會錯了。教父,您小心一些,暫時不要出去。”
黑根裝作有點驚訝,但隨後就和往常一樣平復了下來——這也符合他一貫從容鎮定的性格,說道:“既然瞞不過你們兩個,那麼實力估計也不如你們,怕什麼。咱們就在這裡多等一會兒,看看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小丑粉墨登場。”
於是,黑根和周東飛反倒正大光明的“賴在”了古董店裡,貝里斯也不能說什麼。當然,貝里斯也不會懷疑自己暴露了,因爲黑根和周東飛的情緒都很正常。
隨後,周東飛還真興致勃勃的選了兩件物件。不是那種驚世的國寶,但也比較值錢,畢竟是當初火燒圓明園時候流落出去的東西,也算是爲國家挽回了一些古物。這些東西一般都是黑根花錢買的,總不能一股腦全拿走了。而且周東飛也決定了,以後這樣的東西不交給故宮,乾脆像啓御王爺那樣,自己建一個珍品陳列室。自己活着一天,就決不允許這些玩意兒再流落出去。除非自己兩眼一閉的那一天,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貝里斯心裡面稍稍有些着急——就這麼等着也不是辦法。他不知道黑根和周東飛是怎麼想的,竟然就這麼一直耗着。偏偏的,貝里斯又沒辦法向外邊通風報信。當着周東飛的面,向外通風報信肯定會被發現。
而這時候,周東飛看了看手錶,笑道:“外面的那些傢伙還真有耐心。不過,氣勢似乎已經減弱了不少啦。”
氣勢鼓起來需要醞釀,但消減下去卻不慢,貝里斯懂得這個道理。
“我們華夏有部古書名叫《左傳》,裡面有句話很經典: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對方氣勢鼓足了,咱們是不必硬衝的,等他們的氣勢衰竭了,也方便咱們去收拾。”周東飛笑道,“你瞧,外面的那股殺機是不是消下去很多了?”
貝里斯只是大體聽懂了周東飛那話的意思,也確實感覺到外面原本微微鼓盪着的殺氣減弱了不少。但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至於周東飛,則穩坐釣魚臺一般,笑眯眯的看着門外,似乎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