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姑娘恕罪,方纔犬子在路邊玩耍,不小心驚着姑娘的馬兒,小孩子不懂事,姑娘莫要責罰。”
婦女衣着整齊,身上的衣服是棉麻剪裁成的,灰色的布料被洗的發白,雖然穿的破落,卻沒有邋遢之感。
小男孩眉清目秀,手裡緊緊的拽着一個小彈弓,低着頭不敢看凌瀟。
婦女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談吐得體,應該是讀過一些書,身上的氣質由內而外的散發。
看起來很是順眼,這句話剛說完,婦女緊接着開口。
“還請姑娘放心,這些損失,我會一文不少的賠給姑娘的,不過希望姑娘能給我一些時間。”
從婦人和孩子的打扮就可以看得出,他們二人並不是有錢人,吃穿的問題怕是都難以解決。
孩子長的水靈靈的,也許是營養不良的原因,身形有些瘦弱,似乎風輕輕一吹,他就會隨風飛走。
看着這個孩子,凌瀟的心有些酸澀,自己的孩子要是瘦成這樣,肯定會很心疼。
賠出去的這些銀子,對凌瀟來說不過是衆多沙子裡的一顆塵埃,根本不值一提。
對於面前的這個婦女,就是一筆大數目了,她幾年不吃不喝,都還不完。
見凌瀟遲遲不說話,只是看着自己,婦女表情有些爲難,隨後從懷裡拿出一塊玉佩。
那塊玉佩色澤上乘,是鏤空雕刻的鴛鴦戲水形狀,不過只有一半。
婦女將玉佩奉到凌瀟的面前,眼角含淚,咬緊下脣道:“這個應該夠還姑娘一半的錢了,求姑娘再寬限些時日。”
凌瀟雖不懂得看玉,不過從這玉的色澤看來,就是把凌瀟剛纔賠給百姓的那些錢全部抵消都沒問題。
這鴛鴦戲水玉佩本應該是一對,一半在婦人這裡,另一半大概是在她丈夫的身上。
如果沒看錯,這應該是夫妻二人的定情信物,不然婦人不會如此不捨。
婦人低着頭,等着凌瀟的回答,人們看到這一幕,都圍了過來,卻沒有一人開口幫忙說話。
凌瀟覺得自己剛纔多給他們的錢是多麼不值,呵呵,自己怎麼就忘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冷眼旁觀之人。
凌瀟二話不說,將頭上能取下來的玉簪拔下來,猶豫了一會,將手上皇甫無痕之前送自己的玉鐲摘了下來。
看了看手裡的物件,玉簪兩支,銀簪一支,步搖兩支,外加一個玉鐲。
這些東西都是皇甫無痕送的,裡面隨便一樣東西買了,都可以有五十兩以上的價格。
玉鐲是金絲翡翠鐲,價錢絕不會低於兩百兩,這些可以夠這婦人十年生活無憂。
凌瀟沒有多看這些東西一眼,全部放到了婦人的手上。
婦人覺得手裡一沉,疑惑的擡頭,看到手裡的物件時,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錢就不用賠了,這些給你,去給孩子和自己換一身衣服,給他買一些好吃的。”
孩子面容清秀,養的白白胖胖的纔可愛,如果從小就營養不良,極容易引發疾病。
聞言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婦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凌瀟爲什麼要這麼做。
反應過來後,婦人立即要將東西還給凌瀟,卻被凌瀟拒絕了。
“姑娘,這萬萬不可啊,我都還未賠錢給你,你怎麼能夠倒過來將這些東西給我呢?”
凌瀟將婦人扶起來,抱起跪在地上的孩子,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將孩子手上的塵土擦去。
“錢財乃身外之物,更何況我並
不缺這些,你就收下吧,你們的生活不容易,就莫推辭了。”
本以爲婦人會手下,可婦人鐵了心似的,說什麼都不要凌瀟的給的這個首飾。
讓凌瀟見識了什麼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這樣的母親教出來的孩子,將來必定有一番作爲。
“這些首飾,我是說什麼都不能要,姑娘你快收回去。”
婦人黑着臉將這些首飾放在地上,不管凌瀟是否拿回去,她是絕對不會拿的。
有些人,錢對於他們來說,是對人格的侮辱,無功不受祿的思想在他們的內心早已根深蒂固。
凌瀟將地上的首飾拿起來,拿起婦人的手,放在她的手裡,對婦人微微一笑。
“我這麼做,不過是希望當有一天他人遇到落難時,你能夠幫助他人,寬容他人,別無其他。”
世界是個圈,你今天幫助了別人,別人也會幫助你,這是千百年來不變的法則。
凌瀟只希望,當有一天,自己有了什麼困難,能有人像她今日這般,幫助自己。
在幫助別人的同時,不就是精神的一種昇華麼。
凌瀟沒有等婦人回過神來,就坐上馬車離開了,到北疆王府門口下車時,凌瀟趁青鳥不注意。
拉過他的手,給他查看手上的傷,手掌心上明顯的傷痕已經血肉模糊,傷口上的血在慢慢凝固。
看着青鳥手上的傷,凌瀟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快去剛纔路過的醫館給大夫看看,給傷口好好消毒,不然會發炎把傷口包紮好再來見我!”
心裡想說的明明不是這些話,可凌瀟的心裡就是氣,要是自己不問,以青鳥的性子絕不會開口說。
青鳥低下頭轉身就離開,還沒走幾步,凌瀟就趕緊追了上去,將他叫住。
“你身上還有沒有銀子可以看病。”
說起來,凌瀟還從未見青鳥的身上帶過銀子,就算是帶也爲數不多。
剛纔買的那些早點差不多都花完了吧,哪裡還有錢去醫館。青鳥點點頭,將錦囊拿出來打開給凌瀟看。
看到錦囊裡還剩些銀兩,凌瀟這才放心的讓青鳥離開。
凌瀟回到馬車裡拿出錦盒,站在北疆王府門口沉吸一口氣,朝王府走過去。
才走到門口,就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來者何人?”
凌瀟並未開口,而是將腰間的金牌摘下來,遞到他們的面前,看到金牌的那一刻,侍衛都朝凌瀟跪了下來。
“恕屬下愚昧,不知是皇后娘娘,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凌瀟無所謂的擺擺手,示意他們平身,凌瀟不過是想來看看戀花,可不想有什麼大排場。
“本宮只是想來看看戀花郡主,爾等不必聲張。”
有了手裡的令牌,凌瀟在北疆王府內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凌瀟並不清楚北疆王府的路線,就讓人去叫了老管家來。老管家見到凌瀟時,趕緊對凌瀟行禮。
還好被凌瀟及時的拉住了,凌瀟最怕的就是這些人,動不動就是三跪九叩的。
聽明瞭凌瀟的來意,老管家便給凌瀟帶路。
從老管家的口中,凌瀟知道了一些關於北疆王爺的事。
清苑死後,北疆王爺常常把自己關在書房之中,除了偶爾會過問戀花,其他時候都是自己待着。
戀花的病是心病,什麼人勸都不聽,一提到清苑郡主的事,就哭成淚人。
到現在,清苑郡主的名字就是王府裡的禁忌,沒有人敢再提
起這個名字。
到了戀花的院子時,在戀花的門口守着幾名侍女,王府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愁容。
“這是戀花郡主的朋友,想要來看看郡主,你們都下去吧,等需要了再叫你們。”
老管家是個精明人,懂得該怎麼做,凌瀟對他的作法很滿意,對他抱之一笑。
打開戀花寢房的門,寢房裡的門窗都是緊閉的,此時雖然是大白天,房間裡的光線卻很昏暗。
凌瀟走進內室,戀花正背對着門口躺在牀榻上,也不知是睡了還是醒着。
房間裡的空氣太悶,壓的人心口難受,凌瀟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陽光一下子照亮了大半個內室。
清風徐徐吹進來,輕拂凌瀟的臉頰,凌瀟一下子覺得好了很多。
“我不是說過,窗戶不能開的麼,快關上。”
戀花說話的聲音很沙啞,讓人聽不出她從前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樣的。哭的太久,把嗓子哭壞了吧。
過了許久,房間裡還是亮的,戀花心情本來就不好,頓時覺得有些怒火中燒。
轉過身,不耐煩的看向窗口的位置,到底是誰如此大膽,居然敢違抗她的命令。
看到來人是凌瀟時,戀花愣了愣,沒想到凌瀟會在這裡。
“怎麼,沒想到我會在這裡吧,你個小妮子,把房間弄得那麼暗做什麼,你又不是蝙蝠。”
不止是喉嚨,戀花的眼睛紅腫的厲害,不知是哭了多久才腫成了這樣。
“恩。”
戀花根本沒有心情和凌瀟開玩笑,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就低下頭沒有再開口。
喪失親人的痛苦凌瀟感同身受,卻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戀花。
當初司徒辰差點因爲自己喪命,可那時候是差點,人還有救,而清苑則是永遠的離開了。
像人死不能復生,要節哀,學會向前看這樣的話,凌瀟說不出來。
凌瀟將懷裡的錦盒拿出來,放到戀花的面前,看到錦盒,戀花不解的擡頭看向凌瀟。
“這裡面是清苑的簪子,我覺得有必要交給你。”
戀花看了錦盒許久,打開錦盒,雙手顫抖的將簪子拿起,碩大的淚滴從眼眶流出,滴落在簪子上。
戀花並沒有大哭,而是將簪子抱在懷裡,無聲的哭泣,凌瀟走過去,將戀花抱在懷裡。
“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吧,哭完後可不能再這樣了,你難道想讓清苑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嗎?”
抱着戀花,凌瀟感覺自己抱着的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戀花的身體冷冰冰的,身上溫度很低。
凌瀟看了一下房間,房內根本沒有暖爐,連一根蠟燭都沒有,戀花明明就是自己不願意好起來。
身體冷成這樣,難道就不覺得難受嗎?戀花現在還小,以後要經歷多少波折是個未知數。
從小在邊疆長大的她,爲什麼沒有看透生死。現在這樣,根本就是在作賤自己。
凌瀟能想到的,就是用清苑來刺激戀花,戀花的心裡若是還有那麼一點點信念,就能聽的進去。
凌瀟抱着戀花,任由她將淚水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沒有再開口說話勸說。
哭着哭着,戀花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凌瀟扶着她讓她睡下,擦乾她臉上的淚水。
“戀花,你要知道,清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現在這樣,你可一定要振作起來。”
因爲害怕睡覺時簪子會傷到戀花,凌瀟便將簪子拿開,放到了她的牀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