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這一場戰役,被點燃的黑河迅速的燃燒起來,火勢越來越大,烤的人汗如雨下。因爲百里兄弟鬧騰得厲害,加之蘇夔也打算快點回去跟陸天機回覆蛇人一事。因此大家都開始往外走。陸家的人說什麼也不肯靠近形容醜陋的紫僵和黑僵,因此,四郎和狐狸表哥兩個騙子只好將功贖罪的走在中間,隔開前面飽受驚嚇的陸家兄妹和後面一臉無辜的衆殭屍。
按理說侯一峰已經掉下天然石油裡面燒成焦炭,女媧想要復活的企圖也失敗了,二哥應該出現纔對。可是直到現在,二哥依舊不見人影……
哎,他去打架怎麼也不帶上我呀。胖狐狸毫無自知之明,在那裡又是跺腳又是嘆息。
雖然對二哥的能力一直很有信心,可四郎這心裡依舊是七上八下、難以安寧。
擔心也是難免。若是二哥一個人去地宮深處,女媧的老巢尋找龍族傳承。女媧再怎麼樣也是聖人之一,再說還有伏羲助陣,雙拳難敵四手,二哥不會有事吧?
四郎默默地朝着後面熊熊燃燒的石油溝壑裡面看了看,火海里轟的一聲,似乎發生了一個小型爆炸,冒出來的火焰很快就追上了這支隊伍,差點沒把殿後的胖狐狸頭頂那幾根呆毛燎沒了。四郎唬一跳,再不敢磨蹭,趕忙加快了步伐,
這地下有石油,誰知道有沒有天然氣,現在又到處都是明火,在這樣一個封閉空間裡,若是連續發生了爆炸,任憑你多大的本事,恐怕不死也要脫成皮。
胖狐狸不敢再東想西想,悶着頭迅速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隊。然而他並沒有發現,就在他轉過頭之後,火海中迅速掠過一個黑影,黑河的岸邊,猛然出現一隻黑色的焦爪,有一個已經被燒焦的人形在蠕動着企圖往上爬。燃燒的火焰形成一個手爪般的形狀,試圖朝着這一隊人抓過來,卻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着,難以得逞。
陸芳汀走在隊伍中間,憑藉着女人的直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在背後的黑暗中,有一束陰冷的目光在注視着她。這種目光,以前也曾經出現過,每次侯一峰向自己獻殷情時,她都覺得有一束惡毒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燃燒的黑河騰起熊熊火焰,地下其實非常的熱,但是被重重護衛的陸芳汀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忍不住停下腳步往後看。
地下實在熱,不僅熱,還有一股黏糊糊的惡臭。衆人一刻都不想在此處多呆。幾隻重口味的殭屍倒不介意些許無傷大雅的氣味,但是這熱度實在叫酷愛高冷的糉子們難以容忍。
因此,不論是人還是妖魔鬼怪,都目標一致的朝外跑去。
這麼一來,陸芳汀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後面,萎黃的面孔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經過她身邊時,胖狐狸這隻婦女之友偏頭關切地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你說,侯一峰他會不會……會不會並沒有死?”
四郎搖頭道:“怎麼可能,我親手把它打得七零八落掉下了火海。這樣他要是還能活着,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嗯,就叫郎四胡。”
這可實在是一個冷笑話,但是面前俊美的少年卻講得一臉認真。體貼的大家閨秀還是給面子的笑了一下。
“對,不用擔心。”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四郎加重語氣,肯定地說道。
說來也奇怪,四郎到她身邊之後,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就消失了。
陸芳汀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算了,應該是我多心。”她放棄了追蹤心中直覺的來由。
帶着救下來的陸家兄妹和幾個侍衛出了暗道,來到外間堆滿了黃金珠玉寶石的大殿裡。
四郎和霸下商議過了,打算現在此處等一等二哥,若是第二日還不見人影,就回轉去尋他。因爲有幾個侍衛傷得比較嚴重,而且凡人體力有限,所以蘇道長和陸公子也一致決定先在大殿裡暫時歇息一夜,明早繼續趕路。
原先一片狼藉的大殿內已經被貼心的費總管帶着殭屍們打掃得乾乾淨淨。血肉全都進了黑僵白僵紫僵的肚子裡,連地板都被殭屍犬一寸寸舔過,當然很乾淨了。
謹慎起見,蘇夔走過去敲了敲大殿的四壁,和四郎商議着選了三面都是死牆的角落。這樣無論墓道會不會突然活過來變形,起碼在這個角落裡,衆人不必擔心來自背後的危險,也不必擔心被突然變動的墓道分開。
四郎的褡褳還牢牢捆在背上,在墓中幾番歷險,裝食物的包裹卻依舊安然無恙,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雖然還是擔心深入地宮不知去向的饕餮,可四郎也不知道該把這種隱憂向誰訴說,所以便閉上了嘴,努力振作精神,開始給衆人準備飯食。
人一忙起來,心裡便不會胡思亂想那許多有的沒的了。
四郎從包裹裡取出一隻保存完好的臘封鵝。這種鵝是槐大精心餵養出來的,平時給吃的都是香草一類的飼料,選了天氣晴朗的冬天宰殺,殺好之後經過醃製、暴曬、烘烤、再次暴曬而成。可以放半月而不壞。
四郎將這臘鵝放在大甕裡,加水煮熟,不放任何調料,就已經很是甘酥香脆、美味可口了。
就着烹製臘鵝剩下的水,四郎放了點自制的方便料包進去,用幹蘑菇住了一鍋雜菌湯。
百里兄弟也自告奮勇的過來幫忙,不僅幫着提水打水,還給四郎提供了幾條他們在墓中抓的蛇作爲食材,四郎全都煮在了雜菌湯裡。
幾根燃燒的木頭增添了衆人的安全感,火光溫暖了身體,也溫暖了心。
食物匱乏的時候,吃什麼都覺得香。衆人就着雜菌湯吃乾麪餅子,夾着幾塊臘鵝,各個吃得津津有味,回味無窮。都覺得是平生吃過最美味的一頓飯,在外面可吃不到這樣的美味。當然,出去之後,這些人就算吃同樣的東西,也再不會有此時此地的心情了。
“剛纔受驚了吧,您看上去像是大病初癒的樣子。再吃點東西嗎?”說着,四郎就把自己特意留下來的臘鵝腿遞了過去。
“不不不,不用了。”陸芳汀連連擺手:“我已經吃飽了。剛纔大概真是我疑神疑鬼了,進入墓中之後,我見了誰都有些不太放心。總覺得有人在看着我。”
“有人在看着你?是侯一峰嗎?”四郎摸着下巴,問道。
也許是四郎的眼睛太過於真誠,在火光中流光溢彩,陸芳汀終於敞開心扉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我總覺得是於冰在看着我。”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毫無道理:“以前也就罷了,於冰人都不在了,如今怎麼可能看着我。我真是疑神疑鬼。”自嘲的笑了笑,大小姐給面前的火堆加了一塊柴禾。
“哦。”四郎皺起了眉頭。對於於冰和小魚的死,他還是覺得疑慮重重。爲何侯一峰不捉別的人,偏偏和這兩個對他情根深種的女子過不去?
“也未必是疑神疑鬼。我會和師兄說說,注意一下這件事。”四郎心底是以陸家的長輩自居的,因此對這個陸家的後輩小女娃很是照顧。
陸芳汀擡起頭,注視着面前俊美的少年,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謝謝你!”說完,她便朝着前面自己哥哥走去。陸贄手受了傷,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靠坐在火堆邊休息。
在寒冷的地下墓穴中,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飯,實在是件愜意的事情。吃完飯,大家烤着火,圍在一起聊天。
這一晚也是奇怪,按理說危機應該已經化解了,衆人心裡卻還是懸吊吊的,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事。可是面上又誰都不肯帶出來一點半點。因爲心中有事,都不肯去睡覺,只打算撐一夜,撐過去就好。
四郎吃飽了,覺得困。他打了一個哈欠,對那邊的蘇夔說道:“我先睡一覺。”
然後他就在自己分的一塊地頭鋪開被子,緊緊靠着牆,不一會兒便打起了小呼嚕。
胡恪對這貨簡直無語了,到這關頭了,這貨居然還有閒心睡覺,不僅睡覺,還磨牙說夢話。
恐懼是會傳染的,鎮定也會。
聽着四郎均勻的呼吸聲,胡恪崩緊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
“沒心沒肺的傢伙。”雖然嘴裡這麼罵着,胡恪還是變出來一塊狐狸皮給四郎蓋上。
不過,胡恪實在是誤會四郎了,他並不是沒心沒肺,恰好相反。胖狐狸已經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明天如果二哥還不出來,他就要獨自返回墓中尋找二哥。正是因爲已經有了同去同歸的覺悟,所以胖狐狸特別淡定,心裡頗有計劃的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只打算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明天才好去拼命。
漸漸的,夜深了,雖然說不睡,到了後半夜,衆人都熬不住,全七仰八叉的躺地上睡着了。
沒有人照看,火堆漸漸燒盡,只留下零星的火苗。
四郎一開始睡得挺好,可是到了後來。他就覺得自己在坐長途火車,耳邊傳來奇怪的咔噠咔噠聲,睡的牀鋪也不時有節奏的晃動。這些倒還好,最糟糕的是地下越來越冷,四郎的雙腳被凍得冰涼。那種寒意是從下往上蔓延而來的,就好像睡在冰水裡一樣。
二哥不在,感覺生活好辛苦。T T
睡得迷迷糊糊的胖狐狸把臉皺成了一個包子狀。他努力的將自己團了起來,雙腿盡力的往懷裡縮。還是很冷,可是胖狐狸正睡到緊要關頭,實在不想挪窩,也不想起牀,所以就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盡力減小熱量的消耗。湊合着繼續睡。
“四郎,快醒醒,快醒醒,小師弟。好像有些不對勁。”蘇夔的聲音在耳邊若遠若近的傳來,好像蚊子嗡嗡叫。
“啪”四郎拍了蚊子一巴掌,然後翻個身繼續睡。
蘇夔頓了頓,一下子怒了,將四郎身上的被子全揭掉。
這回蜷縮起來也湊合不了了,四郎只好艱難地撐起一隻眼皮,見到蘇夔頂着一個巴掌印蹲在自己面前。
“師兄,大晚上的你不睡覺,跟我這裡搗亂作什麼?我又沒有招惹你。”被打擾了養精畜銳計劃的胖狐狸很不高興,一把搶過自己的狐皮被子,抱住蹭一蹭,打算躺回去繼續睡。
“你不覺得奇怪嗎?火堆忽然熄滅了。而我們都睡得很沉,連妖怪和殭屍都睡着了。”蘇夔陰沉着臉,眉間起了深深的皺紋。
四郎一聽,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反駁道:“也許是因爲近來大家都太累了?”這話一出口,胖狐狸自己都覺得沒道理。妖怪和殭屍是不可能會累的。如今睡得這麼熟,只可能是着了別人的道。
“誰幹的?”這下子睡意全都被嚇跑了,四郎一咕嚕翻起身,揉着眼睛問。
蘇道長道:“我也是剛纔忽然從夢裡驚醒。結果就發現火堆熄了,大家睡成一片。獨獨百里兄弟的毯子上沒人。”蘇夔在夢裡夢見陸天機叫他醒過來,還像小時候那樣要按住他打屁股,他才慌里慌張的及時醒了過來,要不然,還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見四郎醒了,蘇夔鬆了口氣,急忙去喚其他人。大部分人都醒了過來,唯獨一個陸家侍衛,睡在離火堆最遠的地方,已經被凍死了。
四郎看到那個青白的死人,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翻了翻自己的褡褳,發現揹包裡的食物和水都不見了。
陸贄道:“難怪不得剛纔大家都睡得特別沉,恐怕是百里兄弟給衆人下了安眠藥,然後自己偷東西跑了。這兩個自私的侏儒!”他憤憤地罵了一句。
四郎卻覺得不太對勁,百里兄弟雖然膽小自私,可是如今地宮裡的危機看上去已經解除了,爲何卻在此時趁機偷跑?
蘇夔也覺得十分蹊蹺:“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胡恪道:“這百里兄弟本來就不太合羣,我睡倒之前,還看到他兩個在旁邊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麼,堅持不肯和衆人睡在一處,要兩個人單獨睡一側。我覺得無所謂,就把自己那一側讓給了他們。但是,說道害人之心,他兩個倒也未必有。”
如果不是自己偷跑了,那麼百里兄弟去了哪裡?
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蘇夔便組織這一行人散開去,四處搜尋二人的下落。
四郎一邊一間間墓室找過去,一邊連聲高叫着兩兄弟的名字。走着走着,四郎差點滑了一跤,用火把晃了一晃地面,便發現有亮晶晶的黏液一路延伸。
沿着這道黏液尋找過去,四郎終於在一間墓室裡發現了百里兄弟。
——這兄弟兩個靠在一起,頭朝着牆壁,躺在地板上睡得正熟。
胡恪跑過來看到了,笑着搖頭道:“和臨睡前的姿勢一模一樣。只是他們明明就在大殿的另外一頭,怎麼跑這裡來睡?莫非墓道又開始移動了?”
見兩兄弟睡得安穩,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四郎也佩服這兩人躺在寒氣入骨的地板上,都能睡得如此香甜,似乎半點不受影響。
這麼想着,他走過去大聲叫着兩個人的名字。百里兄弟紋絲不動。
“別睡了,這裡不太安全,我們出去吧。”四郎大聲重複了一遍。可是往常最爲膽小謹慎的百里兄弟這一回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四郎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走過去扳過五兄弟,纔看到他們的手裡,都緊緊攥着他們各自血淋淋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