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誰家爐火熱,茶煙起千朵
風和日麗,陽光正好。遙遠的山脈上羊羣正在悠閒的吃着地上的青草,山頂的積雪融化成一條條清澈冷冽的小溪,溪水顫顫而動,溫婉動人。
此刻正值春末夏初,雖然地處偏遠的大雪山之上,但夏天微微的暖意也隨着日頭的升起而傳遍了這高緯度的寒冷地帶。
這裡是喀喇崑崙山的一座側峰,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大部分地區終年積雪不見人煙。可就在這崇山峻嶺之間,若是有人走進細看的話,一定會發現這幾座山的山谷之間卻有着一處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青草、桃花和長青的松柏以及整齊的菜園,在山腳之下,更是有一座算是宏偉的大殿佇立其中,大殿外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廣場,廣場上站着十幾個年輕的男孩女孩,正在練習劍法。
大殿中古樸肅穆,四處都透着一股子歷史的味道,哪怕採光再好都同樣有着異樣的厚重,厚重到讓人進入這裡就不自覺的收聲閉嘴,靜默肅穆。
“山雨。”
“師父,您叫徒兒嗎?”
大殿一隅,一張陳舊的梨花木桌前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他一身仙風道骨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江湖騙子,但他身邊放着的那柄龍頭長杖卻顯得殺氣十足,威力無窮。他端起後山上採摘而來的野茶輕輕抿了一口,看向跪在他面前的俊俏小哥,滿臉慈愛。
“山雨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稟師父,徒兒今年已過十八歲。”
老頭看到這個年輕人恭敬的樣子,重重的點點頭,看樣子很是滿意,他伸出手輕輕手撫摸了一下俊俏小哥的頭髮,輕聲說道:“你不怪師父吧?”
“怪您?爲什麼?”
“這十八年來師父對你比其他人更爲嚴格,每日苦苦相逼,你不怪師父吧?”
那少年調皮一笑,嘴角露出一個溫潤的酒窩,怎麼看都是一個如玉般精緻的帥哥。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怪是多少有些怪的。可誰讓我是大師兄呢。兄弟姐妹中怕就是我一個人全部悟出了師父傳下來的那些法門,怕是這嚴一些也是有嚴一些的好處。”
老頭再次的笑着點頭:“你知道今日爲師讓你過來所爲何事?”
“山雨不知。望師父一一指點。”
見他如此配合,老頭索性站起身,拿起龍頭杖指向外頭那茫茫大山:“山雨啊。你可知這外頭是什麼?”
“是……”
他愣了片刻。嘴巴輕輕動了兩下。但卻沒有說一句話。門派有禁令,所有門下弟子都不得踏出山門一步,但他這個調皮的大師兄可不止一次帶着幾個調皮的師兄弟們趁着師父外出雲遊的功夫跑出山門去外頭的世界看看。
這裡方圓八百里都是無人區。去最近的鎮子即使用縮地成寸或者御符術來回都需要一個時辰,但這並擋不住少年們對外頭世界的渴望。
山雨九歲時,他的符籙水平就幾乎不比師父差多少了,但小孩子永遠是小孩子,自從他那年偷跑出去第一次看到了電視、看到了汽車、看到了攤子上琳琅滿目的花花綠綠時,他的心就已經屬於這山門之外了,每每在山頂練功時,他都情不自禁的眺望遠方,希望能有一天能名正言順的走出去。
今天在師弟通知他趕回宗門時,山雨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知道自己迫不及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就是師父讓他出山的日子。
果然,在一開始師父對他說那一大堆話之後,他的心已經狂跳不止了,夢寐以求的夙願終於在今天要達成了!
“山雨啊,你才十八歲,爲師就已無法可教了。我符宗一脈的振興便全在你身上了。”老頭按着山雨的肩膀:“如今你也大了,我……也老了。先下也該是你出去歷練的時候了,等你歷練回來便正式成爲符宗的掌門吧。”
“師……師父……山雨不要離開您……”
山雨表現的悲悲切切,臉色漲紅。但實際上他並不是傷心,反而是近乎瘋癲的狂喜,他終於能夠走出去了!
“不用多說了,收拾包袱,去吧。”老頭揮揮手:“你的一身本事,足夠你叱吒風雲了。”
山雨抽着鼻子,滿臉委屈狀,再三叩拜師父,依依不捨的走出大殿的門廊,可還沒等他走到一半,老頭突然在後頭喊了一句:“等等。”
他心中登時咯噔一聲,暗叫不好。但也沒辦法,只能苦逼兮兮的轉頭走了回去,滿臉憂傷……
“傻孩子,這天下事分和乃天道,若是不捨哪有所得。我符宗依附崑崙一千四百餘載,先下也該是重新振作的時候了。那自詡名門正派的崑崙號稱永不開山卻仍派弟子進入塵世,這等出爾反爾的齷齪事雖然讓人不齒,但爲師倒也是能瞭然,畢竟這振興山門誰都期望,他們既然不守規矩,我們也不必墨守成規。縱觀我符宗上下百餘弟子,論資質、論修爲、論聰慧,你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所以你便成爲我符宗這一千四百年來第一個踏入塵世之人吧。”
本來內心狂喜的山雨突然感覺後背一沉,突然就好像揹負了什麼重擔似的,感覺心裡沉沉的。
“那……師父,弟子告退了。”
老頭嘆了口氣,背過身去,默默揮手:“去吧去吧,離開這裡吧。終有一天你還是會回來的。”
雖然捨不得您……但徒兒真的不想回來啦,哈哈哈哈哈!山雨心中一陣狂喜,在走出大殿之後,近乎是馬不停蹄的趕回了住處,三下五除二就打好了包袱。因爲師父告誡過他。讓他出去的事情不能讓其他師兄弟知曉,所以他也只能從後頭的百萬大山之中穿行而過,不經由山門之前。
看着半空中一個黑點越來越小,老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傻孩子,你還以爲我不知道你偷偷跑出去的事啊。罷了,讓你去見見外頭的世界,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回到家裡的。”
不過此時的山雨已經聽不見師父的呢喃,他駕馭飛行符一路東進,眼中只有着墨的遠山和山外的雲。
飛馳而去的山雨。心中的憂傷很快就被快要爆炸的期待所取代。他快馬加鞭的趕路,不知跑了多久,他在半空終於看到了地上有密密麻麻的東西在蠕動,他知道這不是螞蟻而是那大到可以坐進人的小汽車。
“喲呵!我來啦!”
他大喊一聲。直直俯衝而下。在這個過程中因爲速度太快。半空突然爆出了一團霧氣,接着他變成了一個紅彤彤的火人,可即使在這近千度的高溫之中。別說他的一根汗毛了,就算是身上的衣角都沒有破損。
當他臨近一棟大樓的頂端時,在如此之快的速度下,他居然硬生生的停住了下墜的勢頭,穩穩的站在了樓頂,站在頂端的避雷針上,眺望腳下的城市,臉蛋興奮的通紅。
“世界,我來啦!!!”
不過有小時候偷跑出去的經驗,他知道自己這樣是會有些驚世駭俗,所以他並沒有再施展法力,只是轉身找到了出口,揹着他的麻布包袱走了下去。
當走到大街上時,他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好啊!你好……”
一路上他只要見人就抱拳問好,也不管別人是不是以爲他是個神經病。甚至還有不少姑娘都暗自感嘆如此新鮮的鮮肉居然是個瘋子,老天爺着實是公平。
“喔喲喲,這個路真寬敞啊!”
山雨走着走着,突然對寬敞的馬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在那邊陲小鎮上可沒見過如此快唱乾淨的大道,他三下五除二翻越護欄,站到了馬路中間,也不管路上的汽車飛馳,任性的蹲在地上摸着地面,暗自尋思着以後一定也要給宗門裡修一條這樣的寬敞大道。
“那個小子,幹什麼的!”
這時,一個穿着警服的巡警在路邊指着山雨,厲聲喊道:“趕緊回來!你想死也別害人!”
“我?”山雨環顧四周,發現並沒有別人,所以笑眯眯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您叫我?”
“廢話麼!有你這樣站馬路中間麼?”
山野左右看了看,發現除了自己還真沒別人像他這樣站在路中間的,這一下他也是有些尷尬了,吐了吐舌頭摸着腦袋跑了警察旁邊:“這裡不許走道嗎?”
警察叔叔上下打量着山雨,感覺着傢伙可能是有些問題,畢竟現在哪裡還會有人穿這種衣服……灰色的套裝還綁腿綁手腕,一個洗得發白的包袱跨在身上,怎麼看都不像個正常人。
所以本着職業操守,他衝着山雨啪得一下敬了個禮:“這位同志,麻煩拿身份證出來看一下。”
“身……身份?哦,我是符宗下任掌門,我叫山雨。”山雨一臉憨厚的朝警察叔叔抱拳,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有點小驕傲呢:“還沒請問您是哪門哪派的?”
“我?我是馬克思主義那一派的!情跟我走一趟。”
像山雨這種人,警察叔叔可是見的多了,有的是喝醉酒有的是吸了毒有的甚至乾脆就是神經病,可不管是怎麼人那可都是會破壞社會和諧穩定的,所以警察叔叔自然得把他帶回去喝茶。
山雨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可見旁邊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也不好乾什麼,只是湊到警察叔叔身邊小聲說:“留得一線,日後江湖好相見!”
“見?誰要見你!走吧,不走我可就上銬子了!”
“你還真是冥頑不靈!”
就在山雨和警察叔叔擰上的時候,旁邊一個賣甘蔗的大娘倒是好心的上來扯了扯山雨的衣角:“小夥子,別擰了,跟他走一趟吧,你不是壞人警察不打人。”
“我本身就不是壞人。”
山雨冷哼一聲,袖子一捋。那警察叔叔還以爲他要乾點什麼呢,當場就準備掏手銬,可沒想到這傢伙下一句卻是:“走就走,就算是龍潭虎穴又耐我何!”
見是虛驚一場,警察叔叔也是無奈的搖搖頭:“走吧,不是龍潭虎穴,就是派出所。”
就這樣,剛出山不到三個鐘頭的山雨就這樣被警察叔叔給帶走了,不過這傢伙倒也沒打算傷人什麼的,只是相當不配合,坐那被調查的時候還老是說些奇怪的話,好幾撥警察叔叔過來審過都沒能審出個所以然。
“頭兒,大劉兒帶了個神經病過來,怎麼問都不開口。”
這時一個警官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顯得非常疲憊,眼袋明顯不說,雙眼還佈滿血絲。當他聽到手底下人說這話的時候,他提起聲調嗯了一聲:“你們跟一神經病較真?”
“不是較真……哎,這幾天不是辦文明城市麼,上頭髮文過來說不許路上有流浪漢,這傢伙要是被巡視組逮了,我們全得寫檢討。”
“也對……我去看看吧。”
這警官走進筆錄房,當他看到山雨的時候也是一愣,心說這神經病未免也忒標緻了一點,而且他眼神清亮清亮的,行爲也正常的很,怎麼看都不像個病人。
“你好,我是魏少華,你可以叫我魏警官。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知道你的家庭住址和家人的聯繫方式,讓你家人來把你帶回去就行了。”
山雨從他進來之後一直上下打量着他,看了一會之後歪着頭說:“煞衝頂、氣四竄、血不穩、火低迷。”
“你說什麼?”魏警官並沒有聽清楚:“你剛纔在說什麼?”
山雨站起身,圍着魏警官轉了幾圈,邊轉還邊點頭,最後說道:“你中邪了。”
“胡扯!”
“不信?”
他雙手合攏,一隻手握在另外一隻手的腕部,手指不停做出奇怪的動作,然後雙手猛然一分:“靈臺清明,開!”
看到書評區的評論,我頓時覺得灑家這輩子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