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瀰漫着符水的味道。
涼風吹開那扇緊閉的門,我坐起身子,本想去找藍淼淼,可漆黑的夜色之中,我看到那星星點點的香火,有人從門外進來,一把捂着我的嘴巴。
那人看着身形不小,啐了一口:“好容易放倒那死丫頭,你們動作可利索些。”
“百年難得一見的鬼胎,呵。”
那聲音我有點耳熟,是之前上門找過的那個族長,鼻息之間全是詭異的味道。
我暈倒之前,聽到他們在商量要活活剖開我的鬼胎。
……
再醒來的時候,我被人捆在凳子上,肚子上有一道傷口,很深,能看到血肉翻出來。
額間髮梢上全是冷汗。
“你們……果然人心最可怕。”我低聲喃喃,“你們要的是鬼胎,不要傷害淼淼。”
“放心,那死丫頭死不了,你只要乖乖的把肚子剖開。”那族長捂着半隻眼睛,不敢上前來,他把刀子丟給我,要我自己動手。
我心底起了疑竇,咬牙:“你們要動手就快些動手,不是已經餵了符水嗎?”
“他孃的!”族長身後的那胖子謾罵道,他露出半張臉的時候嚇了一跳。
活生生被什麼東西咬破的半張臉,簡直嚇人。
“這人肚子裡懷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們還在說着什麼。
可我的身上,一股灼熱在蔓延,弄得我渾身難受地很,我驀地擡頭,那胖子嚇得腿一軟:“你……你別過來……”
綁在手上的繩子,像是被烈火灼燒一樣慢慢化開,我也不知道身上這股無名火是從哪裡來的。
肚子疼得不行,我腳下一軟,趴在椅子一旁,看着小腿那兒流下來的血,還有什麼東西從肚子裡爬出來的感覺,我疼得直咬牙。
那兩人躍躍欲試,朝我這邊過來。
“族長,這事鬧不好咱們鎮都得跟着完蛋。”
“慫什麼,婆婆媽媽成不了大事!”
迷糊之間,我聽到藍淼淼殺過來的聲音,她叫囂着:“我早說過要你別招惹我朋友,你不聽是吧?”
“死丫頭,連麒龍扣都那樣容易掙脫,這些年果然不是白練的。”那族長譏笑一句,“事已至此,本還想着留你一命,這麼看來,倒是不用了。”
我抓着雙手,朝藍淼淼那兒爬過去,可下身一脫力,有什麼東西滾了出來。
我徹底暈過去,滿屋子都是血腥味。
渾身難受地很,我好似聽到慘叫,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慘叫久久不曾停息。
……
我是被涼風凍醒的,醒來的時候看到滿地的屍體,被抓的面目全非的臉,還有那些被扯下來的屍體。
這兒遭遇了一場硬仗,驚慌之間我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我伸手撫摸着肚子,那兒沒有傷口,也沒有隆起的孕肚,小腹平平,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懷孕是我的一場夢一樣,不可能的。
我嘴裡喃喃,朝院子外面走去,想找找藍淼淼在哪兒,忽而我撞上那堅實的胸膛,對上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瞬間便紅了眼。
我鼻尖酸澀,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是該在地府受折磨,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阿硯?”我下意識地出聲,卻不想下一秒被他死死地摟在懷裡,像是要將我融入他的身子裡一般。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在臉上縱橫,男人近乎沙啞的嗓音,低聲道:“你怎麼這麼傻,傻地讓我心疼。”
他說都已經那樣了,他都做到那一步了,我爲什麼還要那樣傻。
我搖頭,越發緊地摟着他,我也不知道,經歷過那樣多的事情,早就跟從前不一樣了。
咫尺天涯,哪怕心碎,我也想跟他一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擡起頭,看着沉硯,那般熟悉的沉硯,是我想了許久,唸了許久的。
我伸手,攥着拳頭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眼眶淚水迷濛了眼,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感覺自己纔是被徹底矇在鼓裡的人。
他抱起我的身體,將我緩緩帶出那扇門,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淼淼人呢?”
“她……在自己屋裡休息呢,要我先過來帶你。”沉硯柔聲道。
我心底有些不悅,沉硯這般說來,似乎是與淼淼早就有聯繫了,從來都是瞞着我一樣。
這滿地的屍體,血流成河,那些人死相慘烈。
進門的時候,便看到藍淼淼在塗藥膏,她的臉破開一大道口子,見着我的時候埋怨了一句:“我可真被你們夫妻給害慘了,這如花似玉的容顏,嗚嗚。”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着藍淼淼,又看了沉硯。
不知道是誰在庭院裡點了一盞燈,他說這件事情要慢慢道來。
其實從在九耀墓穴之中,他便已經開始計劃了,沉硯害怕拖累我,害怕因爲他的緣故害我涉險。
九耀墓穴的確坍塌了,而我也不知道藍淼淼救出來的,我們那時候並沒有從九耀墓裡逃出來,塌方的山石堆在我們身上,是沉硯將我救起。
他要藍淼淼隱瞞我這些細節,便是因爲九耀墓穴坍塌,狐女會因此來找我麻煩。
狐女需要一個替命,才能徹底衝破那個結界,她需要的是我。
而沉硯以一人之力,與狐女對抗,最後終於將狐女重新打回封印,而不幸的是,狐女其中一魄恰好逃離出來,那一魄循着我的氣息找到了我,爲了躲避沉硯的追蹤,那一魄化爲我肚子裡的鬼胎,徹底留在我的身邊。
沉硯並不知道這一切,他本想着自己先去將那狐女解決了,再來找我,與我說清楚從前的事情。
他與藍淼淼聯手,做了一齣戲給我看,他以爲我會死心,可不想我卻有了身孕。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狐女的一魄會落入我的肚子裡,徹底成爲我身體的一部分。
“這麼說來,我肚子裡生下來的,是那狐女?”我震驚不已,看向他們。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藍淼淼應了一句,她疼得不行。
沉硯懷抱着我,低低地埋在我的脖頸之間,他的聲音輕柔:“川兒,對不起,事出突然,沒來得及與你商量,便擅自做了決定。”
我鼻尖酸澀難耐,木訥地在那兒搖頭:“沒事,我不怪你。”
心口難受地很,像是快要撕裂開來一樣。
“你怪我,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折磨你自己。”沉硯攥着我的手往他的身上招呼。
藍淼淼嘆了口氣,她說都怪那狐女作祟,之前族長想要硬生生取我肚子裡的鬼胎時,便觸犯了那狐女,招來殺身之禍。
如果不是狐女被徹底激怒,殺了這麼多人。
沉硯怕是也找不到這裡來。
因果循環,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好了的,容不得我做改變。
可我還是難受,難受地渾身快要窒息一般,我倚靠在那兒,嘴裡喃喃:“爲什麼偏生要瞞着我,瞞着我一個人呢?”
“川兒,是我的錯。”沉硯將我死死地囚在懷裡,我能感覺得到他身體的溫度。
不再是從前那般冰涼,而是溫暖炙熱的溫度。
像是要將我化開一般。
他倒是沒臉沒皮,輕柔的吻一點點將我眼角的淚水吻幹,他說川兒,給我一個機會守護你的餘生,他說川兒,你不要不高興,你哭我也會心疼。
他說川兒,我盡力了,我能陪你一起慢慢變老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卻不小心腳下一軟,重重地摔在他的懷裡。
這一場夢,有一生那麼長,我不想再醒來了。
沉硯回來了,他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了。
我將腦袋埋入他的懷中,卻聽得男人低沉的輕笑,依舊是那般誘人的笑聲。
他說娘子時候不早了,爲夫該來還債了。
我微微愣了一下,擡頭,對上那雙狐狸一般的眼眸。
沉硯說欠了我一個孩子,他得加倍努力來補償我,犒勞我,不生出孩子來絕對不罷休。
我狠狠地咬牙,略微蹙眉:倒是反了他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