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琵琶想大概是自己上一輩子做了太多的缺德事,纔會使得這一輩子做什麼都不順,差點丟了命又徹底丟了心,倒是好生狼狽。若是有同處一片山林的精怪將自己的事情聽了回去當作談資,怕是能讓他們笑上好一陣。
想到這裡玉面琵琶突然就想離開這烏煙瘴氣的世界了,她對上殷受的眼,開口竟是啞了嗓子,她道:“看在我曾爲你做牛做馬的份上,求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替我把符紙扯了,我保證不傷任何人的性命,離開這裡之後在不會出現在人類面前。”
說是做牛做馬也許太過嚴重,但玉面琵琶對殷受卻的確有過只要他對自己好上那麼一點點,就是做牛做馬也划算的想法。但這點想法她沒有機會付諸實踐,正如她用她之前爲殷受做過的事情換不來殷受一句答應。
殷受看着說這這話的玉面琵琶,能夠看出她的話一字不假。但就是一字不假又如何?即便妖的心性比人的更爲單純,殷受也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隱患。
殷受後退一步,對已經是滿面死灰的玉面琵琶搖了搖頭,道:“你不能走,蘇妲己必須死在這裡。”
殷受之所以後退一步是因爲防着玉面琵琶聽見這句話之後突然發飆,雖然如今的她被姜子牙的符紙定在那裡動彈不得,又被人用拇指粗的繩索綁了個結識,但殷受從來不會看輕任何一個人,何況面前的這個人不過是披着人的皮囊的妖。
但哀大莫過於心死,殷受之前的那些話給予玉面琵琶的打擊已經足夠大,大到即便是殷受拒絕了她的懇求,明明白白的和她說自己必須以蘇妲己的身份死在這裡,她也沒有過於劇烈的反應。
玉面琵琶再看了一眼殷受,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就垂了頭,倒像是已經死在了這裡。
殷受見狀稍作猶豫終究沒有上前就玉面琵琶的嘴堵上,他想玉面琵琶甘心被她利用這麼久,就是最後給她一點信任也不是不能。但玉面琵琶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殷受的信任,她在殷受走後低低淺淺的笑了起來,聲如銀鈴,卻是滿心哀鳴。
但聽見這個聲音的人就是生出了悲意,也會在第一時間提醒自己不要着了妖婦的道,只恐稍微鬆懈一點點就讓蘇妲己有了逃脫的機會,等着他日再現在世人面前,再掀一場天下大亂。
於是玉面琵琶的笑聲在周營當中飄了一夜,卻是無人應和,就是上前阻止也不曾。
這邊玉面琵琶被抓,等着明日一早當着所有人的面處死,那邊九尾站在申公豹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真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是殷受轉身離開玉面琵琶的那一瞬間。
申公豹將九尾松下這口氣事發出的嘆息聽得清楚,他轉眼看向九尾,道:“你就真那麼愛她?”
九尾聞言倒是乾脆,她點了點頭,道:“否則的話我不會再出現在這裡。”
誠如九尾所說,要是她不把殷受放在心上,那麼她就不會在預感到聞仲會死的時候跟着他去了成湯邊境,也不會在聞仲死在她眼前的時候終究沒有出手,反而轉身回了朝
歌。
申公豹聞言目光在九尾身上掃了一圈,最後道:“我以爲多情的從來就只有人,但我遇到的妖與精怪還都生了一顆多情的心。”
說到這裡申公豹回頭瞟了一眼周營的方向,九尾猜他應該是在看回了營帳的殷受,因爲申公豹再開口便是滿腔妒意,他道:“你說他殷受有什麼好,臉換了一張又一張,謊話說了一個又一個,你們還將他放在心裡,就是他做了那麼多不能原諒的事情你們對他也是不改初心,難道真就是豬油蒙了心?”
說着這話申公豹突然傾身向前,他的目光落在九尾的胸膛上,伸出手來像是想要摸一摸,卻給九尾一種他會掏了她的心看一看是不是有豬油蒙在上面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生出來的一瞬間九尾就退了一步,眼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的申公豹頗爲失落地甩了甩手,他扁了嘴道:“你就不能給我摸一摸嗎?”
當然不能摸!九尾沒以爲身爲妖的自己沒了心臟還能活蹦亂跳,而看他申公豹的神情分明是失落於不能看鮮血橫流找一找當中有沒有混着豬油。
九尾能夠看得出來自己不是申公豹的對手,所以他在申公豹問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回答,而是扯了另外的一個話題。她道:“我陪你看完了這一場戲。”
申公豹聞言偏頭想了想,倒是真有幾分少年人的天真。但看着他的九尾卻沒這個感覺,她還真沒信心申公豹會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就是他說出一句“我不記得了”也不會讓九尾太過意外。
但想來申公豹也不是真的那麼言而無信,他突然一拍巴掌,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申公豹的舉動若是在其他人看來便是他真的忘了這件事情,但站在他面前的九尾卻真能看出那份演得不夠入骨的假來。不過在九尾看來假不假都不是問題,只要申公豹還會回答她提出的問題就是他演出百十種花樣來也沒有任何關係。
九尾看着申公豹,道:“那一天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長河邊?”
申公豹的記性顯然不是方纔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好,九尾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想也沒想,道:“我讓丫頭買吃的去了,結果等了半天沒人回來,我就說自己先回驛站,結果迷了路,最後想着留在河邊的話至少不會渴死也不會餓死。”
說到這裡申公豹的面上露出得意來,他道:“你看見我的時候我正看着河裡的魚。”
阿代曾經和九尾抱怨過她只是去買了蘇妲己想吃的糕點,回過頭來就不見了她的人影,所以申公豹開口的第一句話應該是真的,但申公豹後面的話卻是可信度大,或者說在九尾看來是沒有一點可信性。
但九尾並沒有立馬提出這個問題來,她道:“你爲什麼會是蘇妲己?”
申公豹曾經是蘇妲己,而蘇護的女兒蘇妲己卻不可能是申公豹,否則的話有着這麼一個女兒的蘇護,要麼是榮華富貴要麼是家徒四壁,絕對不可能以冀州侯的身份安安穩穩的活了大半輩子。
這樣一想的話九尾就
想起之前殷受和她說的申公豹說是爲了戲耍他而說出的那些話,那裡面就包括了蘇護會送蘇妲己入宮也許不是那麼簡單,那麼九尾也不是沒有理由猜測蘇護之所以會造反也是申公豹的傑作。
但申公豹在九尾問出這句話之後卻沒有像之前那般回答得痛快,他做出斤斤計較的表情來,道:“這個問題牽扯到太多的問題,要是我回答你的話就要說出太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說你用一個問題來換我那麼多的答案,我不是吃了大虧?”
九尾本想說你之前答應過要回答我的問題,但她再一想申公豹的做法其實沒什麼問題,畢竟他給出的理由是不想吃虧,所以纔不因爲九尾的一個問而說出那麼多答案,而並不是直接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想到這裡九尾便沒與申公豹糾纏這個問題,她完全可以先證實一下自己之前的那個猜測。九尾道:“是你唆使蘇護造反?”
“對,”申公豹點頭承認了,但他面上的露出來的卻是強烈的不滿,就在九尾在想他的不滿是不是由自己所提出來的這個問題所引起的時候,申公豹在後面添了一句,“我當時怎麼就策反了這麼一個沒用的冀州侯,要是我先路過的是聞仲或者是四鎮大諸侯的地盤,也就沒後面這麼多事情了。”
之前申公豹以九尾的一個問題能夠引出他太多答案爲由沒有回答九尾的那個問題,而申公豹這一句話當中所透露出來的東西又遠比九尾本想得到的更多。
九尾沒有去提醒申公豹,她也沒以爲申公豹真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由此到能看來申公豹說出來的答案爲何倒是全憑他的意願,他不想說就一個字不透露,他想說就一股腦的說出許多。
既然申公豹自己都透露出來了這些東西,九尾就沒有不順着問下去的理由。她想了想,道:“你想毀了毀了成湯?”
之前申公豹之所以會露出強烈的不滿,是因爲他策反的是沒用的冀州侯,那麼九尾順着想下去的話,很容易就能想到申公豹真正不滿的最有可能是冀州侯沒能造反成功,而申公豹最後一句“沒有後面這麼多事情”便給了九尾一個坐實這個猜測的理由。
但猜測始終是猜測,在沒有切實的證據以及當事人的承認之下,猜測總有被推翻的可能。不過九尾也不確定申公豹說出來的答案是不是真正的答案,所以她還會在申公豹回答問題之後憑藉自己的感覺來判斷答案的真實性。
而在申公豹點頭承認自己是想毀了成湯的時候,九尾認爲他的回答是真實的。
如此一來九尾想問的事情也就更多了,她道:“你爲什麼會想毀了成湯?”
申公豹想了挺久,九尾不認爲他是因爲產生毀了成湯這個想法的時日太過久遠而忘了原因,那麼申公豹之所以會想這麼久,就很有可能是在想不回答這個問題的理由了。
想到這裡九尾生出一點無力來,但在這種無力還沒有蔓延開來的時候,申公豹卻回答了她的問題,他道:“因爲有一天有一個人當着我的面說了一句紂王該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