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降臨。椒房殿內,衛敏兒聽了鶯兒打探來的消息,不可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你剛纔還說,只是昏迷,現在怎麼就……”
“我都去了三趟了。現在朝陽殿內,除了陛下,太后,和太醫。其餘的娘娘們都被趕了出來。陛下在裡面大發雷霆,要太醫們一定救活仝昭儀。”
見衛敏兒沒有說話,鶯兒又小聲地補了一句:“死都死了,還怎麼救活啊……”
衛敏兒看她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居然就這麼去了……鶯兒,我們去看看她吧。”
“別啊小姐,陛下現在還在氣頭上呢,說什麼也要讓太醫救活她,我們現在過去不是時候啊。”
“那……”衛敏兒略一思忖:“要不,我們去看看甘太后。”
“小姐……”
“人死如燈滅,什麼仇怨都該消了。她臨去前求我去看看甘太后,我怎麼能言而無信。走吧,帶上她做的衣服……還有,再去小廚房拿一些點心,一併帶了去。”
“是……”鶯兒無奈地應了一聲。
仝玉沒有叫上其他的侍女,只帶着鶯兒,挑了一盞宮燈,匆匆趕往了北宮。
昔日繁華的北宮,如今已經風光不再,觸目所及是一片蕭條。
鶯兒顫抖着推開了北宮的宮門,小聲的說道:“小姐,這裡好黑啊,怪怕人的。”
“有什麼好怕的,沒有點燈而已。少府的那些人,確實該好好整治了,只怕這北宮的蠟燭都被剋扣了。”
兩人正說着話,黑暗中有人喊了一聲:“什麼人。”
鶯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的宮燈差點掉在地上,她壯着膽子喊道:“皇后娘娘駕到,還不出來迎接。”
那人咚咚地跑了出來,盯着衛敏兒看了半天,這才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奴婢芳菊叩見皇后娘娘。”
衛敏兒輕聲道:“起身吧。”
芳菊感激地站了起來:“娘娘,您怎麼來這裡了。我們這裡已經好久沒有人來過了。奴婢爲了節省一點,所以都沒有點燈,娘娘您小心一點,奴婢現在就去點燈。”芳菊擔心衛敏兒看不見路,急急地跑進去拿了蠟燭,將院中的宮燈都點了起來。
衛敏兒一看,她手中拿的幾根蠟燭,都只剩很短的一截,心中嘆息不已。
她開口說道:“明日你去少府多拿些蠟燭,就說不管怎麼樣,按照份例,該給各宮多少,一點也不能少了。”
“奴婢知道了。”見衛敏兒這麼說,芳菊感激不已。
三個人來到殿內,卻不見甘太后的人影。衛敏兒不解地問道:“怎麼不見太后娘娘。”
芳菊接過鶯兒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不經意地說道:“太后娘娘不喜歡生人,只怕是剛纔聽見了聲音,所以躲了起來。”
“她……經常這個樣子?”
“是的,有什麼打雷啊,或者有什麼大的動靜,她都會躲起來。”
鶯兒將食盒中的點心端了出來,對芳菊說道:“你快把太后娘娘找出來啊,這點心是剛做好的,還熱的呢。”
芳菊走到太后經常躲着的櫃子,拉開櫃門。甘太后果然躲在裡面。
芳菊小聲地哄着她:“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來看你了,快出來吧。”
“我不出來,我不出來。”甘太后緊緊抓着櫃門,像個孩子一般。
衛敏兒見此情景,心內萬分不忍。
鶯兒看了看衛敏兒,走到甘太后的身邊,輕聲地哄道:“太后娘娘,出來吃點心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吃。”
“那……看看衣服好嗎。皇后娘娘給你帶了好看的新衣衫來。”
“不……不要看。”甘太后依然拽着櫃門。
衛敏兒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她起身走了過來,對甘太后說道:“太后娘娘,這些東西都是齊王殿下吩咐我們拿來的,你還不要出來?”
甘太后聽她這麼說,灰暗的眸子亮了亮,她擡起頭來,看着鶯兒:“齊,齊王。”
“是啊,齊王劉越,你的兒子,你不想他嗎?”
甘太后終於鬆開抓着櫃子的雙手。
衛敏兒小心地扶着她走到桌邊坐下,她夾起一塊點心,遞到甘太后的嘴邊:“吃吃看。”
甘太后緊張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張開了嘴巴。
“好吃嗎?”
“好吃,好吃。”甘太后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一手又抓起一塊,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真好吃,真是越兒叫你帶給我吃的嗎?”
“是呀,他說他很想你。”
“我也很想……我也很想我的越兒……”甘太后突然扔掉點心,大聲地哭了出來。
“別……別哭啊。”衛敏兒手足無措地哄着她。
芳菊倒了一杯茶端給甘太后,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地哄着她。
見她漸漸平復,衛敏兒給她試穿了衣服,不多一會甘太后便與她熟絡起來,拉着她的手要她給自己講故事。
衛敏兒本想送了衣服便離開,不曾想她竟然對自己這麼依賴起來。一時也脫不了身,只得說一些小故事逗她開心。
不知不覺,在北宮待了近一個時辰。衛敏兒對着面前依舊纏着她講故事的甘太后輕輕道:“太后,天色不早了,你該歇息了。今日就講到這裡,我也該回去了。”
“你去見我的兒子嗎?”甘太后看着她,笑嘻嘻地問道。
“我……”衛敏兒一時語塞。
“你一定是我的兒媳婦,對不對?”
“不,不是的……”衛敏兒大驚。
“你就是,不然,你怎麼會來看我的。一定是越兒娶了你,又怕我不喜歡你,所以讓你先來看看我。你這麼好,給我做衣服,還給點心吃,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去告訴越兒,我對你這個媳婦很滿意。你們明天一起來看我吧。”太后依舊看着她,像個孩子一樣地笑着。
“太后,我……”
“你答應我啊,你和越兒一起來看我。我真的對你很滿意,你看你,現在孩子都有了,我就快有孫子了,我很開心啊。”甘太后盯着衛敏兒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伸出手來摸了摸。
“太后,我不是……”
“真是和樂融融的一幕。”殿外,劉適冷冰冰的話語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衛敏兒驚懼地站起身來,看向殿外。
劉適冷冷地看着她:“朕見鶯兒一日跑了幾次昭陽殿,以爲你擔心仝昭儀,適才仝昭儀剛剛醒來,朕就去了椒房殿。不想你竟然在這裡。”
“我是受仝玉之託纔來看甘太后的。”衛敏兒急切地解釋道。
劉適沒有理會她的話,走進殿來拉着衛敏兒就朝外走去。
“你要帶我的媳婦去哪。”甘太后追了出來。
“宋鹽,看住這個女人。”劉適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你弄疼我了,快放手。”衛敏兒掙脫掉他的手掌。
劉適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再次拉起她的手,朝椒房殿走去。
“我叫你放手。”一路拉拉扯扯,兩人走進了椒房殿。
劉適將衛敏兒丟在寢殿的牀榻上,轉身對着屋內的侍女喊道:“全都滾出去。”
衆人嚇得瑟瑟發抖,趕緊跑了出去。
劉適一腳踹翻了牀榻邊的案几。
“你心裡不痛快,便要拿東西出氣,我看不起你。”衛敏兒對着暴怒的劉適喊道。
劉適走到她的身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一次又一次愚弄我,只有我這個傻瓜纔會相信你的話。”
衛敏兒被他掐得喘不過起來,求生的本能讓他一腳蹬開了面前的劉適。
劉適冷冷地瞪着她,突然轉身走了出去。
“鶯兒,鶯兒……”衛敏兒只覺渾身發抖,今晚的劉適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她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小姐……”鶯兒跑了進來。
“劉適呢?他去哪裡了。”
“陛下氣沖沖的出去了。”
衛敏兒懸着的心稍稍放下,小聲地說道:“走了就好,希望過了今晚,他的氣能消一些。”
“小姐,我和你說過,你不能去看甘太后,這在陛下的心裡是一個結。你不聽我的話,你看……”
“仝玉那裡亂成一團,我原料想,他今晚必定會留在那裡。誰曾想到,這麼晚了,他竟然還是過來了。”
“仝昭儀死了過去,居然還能活過來,我早就說,她不是這麼簡單。”
“好了好了,別說她了,去端水來吧,我要梳洗一下,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說。”
“哦……”見她心煩意亂,鶯兒只得住嘴。
衛敏兒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正準備歇下。沒想到,劉適端着一個藥碗又走了進來。
“你……”
“喝了它。”劉適捏着衛敏兒的下巴,將手中的藥碗對着她灌了起來。
苦澀的藥味瞬間充斥了整個嘴巴。
衛敏兒一把揮開他手中的藥碗,張開嘴巴嘔了起來。
藥碗被打翻,骨碌骨碌滾了幾圈,倒扣在地。
劉適冷冷地看着她:“打翻了一碗,還會有另一碗。我今天一定要你喝下這個藥。”
“這……這是什麼藥。”衛敏兒縮到牀邊,緊張地看着他。
“墮胎藥。我不要看見這個孽種來到我的身邊。”
衛敏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聲喊道:“劉適……你混賬。”